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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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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默认了他和她的想法完全一致。

  纪忆将帽檐彻底压下来,这次是真彻底红了脸,从耳后那一小片皮肤蔓延出来了细微的红。
  
  等到了站头,男孩子告别的时候,说叔叔再见,姐姐再见。

  季成阳一个大男人倒是没注意这些细节,还应了,对着小孩子随便挥了下手。纪忆却有些微妙的介意感,她看着站在售票口摸出钱包买票的那个背影,简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别人叫自己“阿姨”,这样就和他是相等的称呼了。
  
  那天,她和季成阳真赶上了海豚表演。

  只不过晚了十几分钟,所有能躲避太阳的阴凉座位都满员了,前面大太阳晒着得三分之二场地却空无一人。纪忆有些踌躇,季成阳已经拉着她的手直接沿着楼梯一路从看台走下去,既然后几排都没有了座位,索性就坐在最前排任由太阳晒着。

  季成阳就是这么个人,能在一秒钟就在任何状况下做出决断,这种小事情根本不用考虑。不过她坐下来却觉得真是怪怪的,整个阳光普照的三分之二看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任何动物没出来之前就盯着他们了……

  音乐声响起。

  她在滚烫的塑料座椅上坐下来,吃了口已经因为太阳暴晒而开始融化的冰激凌,眨眼,眼睫毛微微扇动着,忽然轻声问季成阳:“你以前来过吗?”

  “来过,”他笑,“就一次,也是小时候的事情,去北京之前先来了一次香港。”

  八二八三年?

  真遥远……

  她用最快速度吃完手里的冰激凌。

  “那时候有海豚吗?” 

  他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想了会儿:“我记得,好像看过一个烫着爆炸头的女人亲过水里的动物。”这么含糊的记忆……

  纪忆还想追问,已经看到水里有清晰的几个影子游出来,然后两只海豚忽然就齐齐跃出水面,水光闪亮的模样,让所有观众都惊喜地脱口惊呼,包括她。

  身后观众被刺激了,纷纷往前跑。

  这种可爱的动物当然是离得越近越是好。

  “好可爱,好可爱——”

  纪忆语调有些难得的激动和兴奋,她两只手都攥在他右腕上。季成阳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转过来,因为阳光太热烈,他的眉心自然地蹙起来,微微眯着去瞅她。她笑,柔和的嘴角弧度,还有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神情样貌,都让她看上去很漂亮。

  纪忆继续去看池中碧水和表演的海豚,时不时晃他的手臂,表达自己的兴奋。

  这里的观众坐席很小,他坐在那里,不得已将两只手臂都架在自己的腿上,这个坐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坐在一个军用马扎上,不太自在,却还要时不时被她晃一晃,然后再配合着听她说话。他看了会儿海豚,忽然思考起一个问题,她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会不会有同龄的男同学,对她表现出交往的兴趣,或者热情?然后在她上课时为她占座,下课时装作不经意地陪她去食堂吃饭……或者在读书馆看书。

  “西西。”

  纪忆应了声。

  “在大学……”

  怎么问?有没有男同学喜欢你?

  纪忆的视线从海豚身上移开,去看他。等待下文。

  季成阳却忽然又去看海豚,眼睛隐藏在镜片之下,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浓密漂亮的睫毛:“在大学……适应吗?”他是职业记者,这种临场改变提问内容的技巧简直是驾轻就熟,掩饰的没有任何瑕疵。

  大学生活吗?

  纪忆丝毫没有察觉,倒是认真想了会儿,开始在欢笑和掌声里汇报入学以来的心路历程:“开学时候像打仗,好像什么都赶着,赶着领课本,认宿舍,认教室,还有认食堂,总怕自己跟不上别人的脚步,因为每个人都很优秀。我听他们的分数……都挺高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真怕每个人都适应了,自己还在兵荒马乱。

  季成阳嘴角有笑。

  他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她就没心情看表演了。

  “看海豚吧。”他及时纠正这个偏离的话题。

  纪忆有些糊涂,噢了声。

  幸好,开始有饲养员和海豚互动,很快吸引了她的目光。不过她还是觉得,刚才的季成阳有些……奇怪。
  

第三十六章 生命的依恋(1) 

  香港之行结束时;纪忆特地从季成阳那里要了一张小面额的港币纸钞。

  她在上边留下了一个日期:2002。10。210。6
  
  回来后,暖暖倒像是忽然没了什么心事一样,无论纪忆怎么追问,都含糊带过。纪忆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可无奈暖暖不松口;也就只能暂时放下来。
  
  在纪忆的印象里,曾认为2002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可当2003年的春节假期过后,她却觉得,和忽然从天而降的天灾比起来;人祸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季成阳在02年底去了俄罗斯;因为10月份的莫斯科人质事件,莫斯科的车臣问题再次升级。
  
  等他回来的时候,刚好是过年后,农历新年过后,忽然在中国爆发了一场大疫病。

  非典这个词一瞬间蔓延开来。

  季成阳起初不觉得,可飞机一落地,那种行人都戴着口罩的画面,让他感觉这次真的很严重。他到台里,看到大家都在分任务,有人问了句“谁去北航大学看看”,季成阳二话不说,刚才摘下来的帽子又戴上去:“我去。”

  刘晚夏正好进来,听到就急了,一把扯住他:“已经有人去了,主任找你呢,先去主任那儿去吧。”季成阳还不算太清楚情况,听老同学这么一说,就转身出门,向主任办公室去了,真进门坐下,聊开来了,他才摸清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北航是重灾区,很多医院是重灾区,多个大学封校,所有军区大院全部封闭连粮食蔬菜的车都禁止出入,许多企业放假……

  封锁进京通道。

  各国下禁令,避免到中国旅游甚至公务一律取消……

  就连季成阳如此冷静的人都有些震惊了。

  空气和唾液传染。

  光是这个传播渠道,就让人谈之色变。
  
  “我们有记者去了趟协和医院采访,现在被隔离了,她的资料通过邮箱发过来,你整理下,看看能不能电话采访补齐一些资料。”主任告诉他。

  季成阳领了工作,从办公室出来,想了会儿就拨通了王浩然那个表弟的电话,上次纪忆的那件事,季成阳也是通过这个渠道,从顾平生那里得到帮助,拿到了小男孩第一手的病历资料。这个季成阳印象里的宾法最出众的师弟,母亲就是协和的医生。

  谁知道,电话辗转到顾平生那里,后者竟然就在协和。

  “情况?”顾平生的声音有些沙哑,温声说,“情况很严重,比任何报道都严重。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你能采访到的医护人员,可能很快就是烈士了。”

  季成阳握着手机,竟觉得自己当年被采访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战地记者这种职业,说不定哪颗炸弹没落好,名字就载入历史了。

  岂料,倒是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难得地先笑了:“问吧,你问我答。”

  两个人没怎么见过面,却颇有些互相欣赏。

  很短的电话,顾医生匆匆就挂了,他在“打仗”,只能趁着自己休息的空挡接个如此的电话,说些最前线的情形。

  这是一场可怕的吞噬生命的疫情,死亡人数迅速攀升。

  “真正的死亡人数?”顾平生很累也很遗憾地叹口气,没回答这个师兄。
  
  季成阳将手机扔回裤子口袋里,看着面前的玻璃,那里有自己的倒影。

  他在等那位被隔离的记者的上传资料,竟一时无所事事,溜达进了一间还有人的化妆间。估计大家都是找同伴闲聊,这一屋子凑了七八个人,他进去,就有人推过来一份多出来的午餐盒饭:“台花,小的给您留的。”

  众人笑,没事逗逗台花,也算是苦中作乐。

  北京是重灾区,每个区每天都有新闻报道传染人数,人人自危,不过作为记者,最担心的还是家里人。“说不定出去买个菜就被传染了,哪怕不是传染呢,接触过非典病人,也会立刻被关起来隔离。”有人抱怨隔离的不公平。

  “是啊,那个重灾区的大学,据说都是整个整个的班被隔离,万一真有一个是染病了,其余的就是健康,跟着个病人关在一个地方也会被传染。”

  “没办法,传染病都是这么处理,牺牲一小片人,保障社会大多数,”有个女人苦笑,“过去那些麻风村还不是这样。”
  季成阳掰开来一次性筷子,轻轻摩擦着木屑,听他们在聊天。刘晚夏不一会儿就进来了,本来是想拿个东西,看到季成阳在这里,很快就从口袋里摸出个簇新的还没拆封的口罩递给他:“外边卖的那些就是一层布,不管用,一会儿出去就戴这个。”

  众目睽睽,真是对这位知性美丽的女主播的细腻感情打动,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小口哨:“晚夏,我那个也找不到了,反正季成阳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干脆先给我得了。”

  “快吃饭吧你。”刘晚夏笑,将口罩放到季成阳的腿上,走了。
  
  季成阳吃晚饭,将口罩垫量了下,扔到了桌子上,他还真没戴什么防护的东西就从台里离开了。他刚才问过,这段日子北外还没封校,他想去看看纪忆,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紧急回到了北京。
  
  纪忆在宿舍里,摆弄着自己的小口罩,有些不太爱说话。

  “广州也是,香港也是,北京也是……我都不敢看新闻,”同学在给家人打电话,“妈你发烧千万别急着去医院,去了就是全家人被隔离了,现在发热门诊直接都是劈开的一块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

  宿舍里的人是广州人,每天都会给家人打电话,即使她不打,家里人也会打过来,因为北京也是重灾区。“妈你千万别去医院,好多医生和看病的人都是在医院被传染的,”那个女孩蜷在椅子上,仔细叮嘱,“我这里好多大学都封校了,没事儿的,大家都不出去,不会有什么传染源……”

  纪忆倒了杯热水,不太有精神,险些撞到身边的椅子。

  幸好打电话的人扶了她一把,她将杯子放到桌上,略微坐了会儿,没喝几口就穿了外衣,收拾收拾书包,离开宿舍。其实校园里不带口罩的人还是很多的,她倒是规规矩矩地戴了个简易的医用口罩,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些发烧,而且又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不敢留在宿舍,怕害得整个宿舍的人都被隔离出去。

  可真拿了衣服走离开了,却又无处可去。
  
  她站在校门口,犹豫着,考虑去哪里住一晚,如果是普通的发烧她通常一晚上就会退烧,如果真是非典的话……到时候再说吧。她不太敢想后者,就是知道自己必须先要确定自己是不是。今天是周五,校门口却不像是往常有大批的人进出,她出来的时候,还被要求在校门口的一个本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这才刚走出来,就看到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地方,那个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就从车上走下来,季成阳显然已经看到她,锁了车走过来。纪忆却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等到他走到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出了声:“你别过来。”

  季成阳的眼睛从黑色帽檐下露出来,瞳孔里应着纪忆带口罩的模样:“怎么了?”

  纪忆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口罩绳子,然后,两只手都攥在斜跨背包的带子上:“我发烧了……怕传染给你。”

  季成阳忽然就蹙起眉,快步走过来:“发烧了?”

  纪忆没来得及避开,被她握住了手腕。季成阳感觉到她的皮肤果然温度已经升高,心跳竟然开始飚得飞快,他伸手,又要去摸纪忆的额头,纪忆真是急了:“没骗你啊,我真发烧了,你离我远一点。别碰我,哪里都别碰,万一是非典会传染的——”

  季成阳本来还没想得这么深,听她这么急着想要避开自己,倒是真反应过来。纪忆还想再说已经被他紧紧攥住手腕直接带上了车,她真是急死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瞪着他,想要下车,季成阳很快就落了车锁。

  纪忆是真没辙了,又因为发烧头昏脑涨的,这么情绪激动地折腾过来真就越发虚弱了。她觉得嗓子特别疼,说话也没力气,却还是告诉他:“我不骗你,我要真是非典,你现在和我坐在一辆车里说不定就被传染上了……”

  季成阳根本就没在听她絮絮叨叨的告诉自己危险性,伸手有些强硬地摸上纪忆的额头,用感觉来判断她是不是烧的很严重。他看着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发烧吃药了多少次,知道她天生抵抗力比一般人就低,小时候又频繁不限量地吃消炎药……“什么时候开始烧的,有没有量过自己的体温,去医院看过吗?”

  纪忆后脑勺靠在座椅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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