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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头,“不知道,我就是今天上午的时候交了三万块住院押金。”
我在心中叹息,三万元!还不过只是押金而已。可是,我呢?我现在连三千都没有,却还妄想要给母亲治病?多么可笑!
或许要到这种时候,才能体会到金钱对人的重要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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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三) 。。。
我跟老刘在ICU门前一直守到晚上,那两扇大门始终紧闭着,只偶尔开启一下,进出几个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
我们坐在椅子上,身边坐着的也都是些相同境遇的人,大家默不作声,焦急地安静地等待着。
老刘不时轻声叹气,我忍不住对他说:“刘伯伯,不然您先回家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他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想在这里等等。”
我看周围都是些年轻人或是中年人,像老刘那样年纪的人很少,便又说:“您年纪大了,熬夜不好,先回家休息,明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他犹豫一下,“那,我回家给你拿件厚衣服?”
“不用了,我包里带衣服了,您赶紧回去吧。”
“好吧,那我先回去,明早再来。”
“嗯,您当心一点。”
“好,你自己也在这也要小心点。”他嘱咐。
“没事,您放心。”
老刘走后,我继续坐在那里等候,夜深了,身边有人在打盹,还有人在地上铺了席子瞌睡,然而我却一点睡意也无。
我脑子里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想给母亲治病,我想她好过来,可是,第一,我没有钱,一点也没有。第二,母亲究竟能好过来么,如果她不能好,我又该怎么办?我想都不敢想。
我这才明白,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母亲的依靠,却原来,她才是我心里真正的依靠,倘若没有了她,我或许连独自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上午,有护工过来送母亲的住院清单,我一项项仔细研究了半天,这才晓得原来母亲住在ICU里,各种治疗费用加起来,一天竟然要花这么多钱。
老刘从我手里接过清单,看了一会,没有作声。
我也没有作声。
我心里在想,无论如何,母亲现在还是他的妻子,好歹也跟了他五六年,他拿点钱出来给她治病也是应该的。
我的手机响了,是罗姐打来的。
“尤加,你在哪里?”刚一接通,她就着急地问。
“我还在家里,怎么了?”
“我们的抗议没有任何用,已经开始强制拆迁了,连警察都来了一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暂时不能回去,我妈的情况不大好。”
“可是,他们都动手拆了。”
“随他们便吧。”
“那,你屋里的东西怎么办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想一想,说:“要么这样吧,我先把你的画搬到我那去,我和老李他们暂时先在燕郊找了个地方,等你回来再说,好吗?”
我感激不尽,说:“谢谢你,罗姐。”
“谢什么呀,你先照顾家里要紧。对了,除了画以外,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一起搬走的。”
“哦,也没什么了,屋里的地上有两个纸箱,是我收拾好的杂物,如果方便的话,就一起帮我拿走吧。”
“好的。”
拆迁,北京,久庄……现在对我来说,仿佛另一个世界,我根本无心顾及。
过了许久许久,仿佛是下午了,我们俩始终坐在那里。
老刘忽然问我:“小加,你饿不饿?”
“我不饿,您要是饿了,就去吃点东西吧。”
“小加。”他又叫我一声。
我转向他,“什么事?刘伯伯。”
他却有些嗫嚅。
我看着他,他这两天明显憔悴许多,头发花白,眼里布满血丝,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他想了又想,终于说:“小加,刚才医院来催交明天的押金。可是,我拿不出来那么多了……是这样,我原来是有点积蓄,给你妈看病应该不成问题。但前一阵让我女儿要走不少,她说想换房子,还要给外孙交上学的赞助费。我给她了,谁能想到你妈会突然……所以,手头也就没多少了。”
我静静地听他讲完这些,开口跟他说:“没关系,我有钱。”然后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我一直走到住院大楼的外面,站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太阳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却只觉心里冰冷异常。
我无法怨恨老刘,我妈和他,毕竟是半路夫妻。
我只是为我妈不值,想不通她的命运怎地会那般悲惨?她长得不差,不知为何,却一生不如意,前后嫁了两个男人,然而没有一个能够靠得住。
接下来我要怎么办呢?
我口袋里根本没什么钱,走之前向老李和罗姐借了几千块,再加上我自己的那点,还不到五千,现在,所剩无几。
我知道母亲也没有积蓄,她年轻时虽然是师范毕业,可是却不幸分在了茶厂子弟小学,很早就跟着大批工人一起下岗,这些年都是帮别人左代一节课右代一节课对付着挣点收入,用来养活我和她自己。好容易等我读大学,她又认识了老刘,这才闲在家里,哪里会有什么存款?
我想到了父亲。
虽然知道没多少用处,我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果然,他告诉我他在广州。
我问:“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他有些得意:“你阿姨在这儿有亲戚,他们开了家茶叶店,叫我来帮帮忙,说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顾不得听他讲那些,很干脆地问他有没有钱。
他立刻开始叫苦连天,“我才来几天,哪有什么钱?你要钱干嘛?”
我说:“我妈病了。”
他像是愣了愣,才说:“那我也没办法,再说,她不是又嫁人了么,找那个老头好了。”
我愤怒地挂掉电话。
仿佛是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叶砚的脸。
我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我给叶砚打了一个电话,我很佩服自己在紧要关头迸发出来的这种异乎寻常的冷静与镇定。
我说:“我是尤加。”
他说:“我知道。”
“那天你说的事,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我一直在等你的答复。”
“好,我答应你。”
“谢谢。”
“但是你要先答允我一件事。”
“你说?”
“我现在急需用钱。”
“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我不在北京,你打到我卡上吧。”
“你在哪里?”
“老家。”
“好,你把卡号告诉我,我立刻就打过去。”
我放下电话,心里忽然之间变得无比踏实起来。
原来竟然这样简单,有钱就能令人感觉踏实。难怪人人都想有钱。
过了大约半小时,我的手机响起来。
我接听,是叶砚。
他说:“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我说:“谢谢。”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母亲生病了。”
“什么病?对不起。”
“急性心梗。没关系。”
“在你们县医院?”
“是的。”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要当心。”
“谢谢。”
我去医院大厅的提款机查了一下,钱果真已经到账,二十万,比我要得还要多一倍。
我笑出来,有钱的感觉真好。
取出一部分,先去交了明天的押金。然后又到医生值班室,问那个王医生说:“如果一直住在ICU,我母亲会不会好转?”
他有些诧异,估计不知我何以会跟昨天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们也无法保证,只能先作治疗,看看情况再讲。”
“好,我只是想说,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不要担心治疗费,我们拿得起。”
“当然,我们会尽全力的,但是希望你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有时候,钱再多也不见得能换回性命,你必须清楚这一点。”他说。
我向他笑一笑,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我心里在想,有钱总归就有点希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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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
母亲在ICU里整整住了三日,情况却没有多少好转。
我已经连着两夜没合眼了,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居然也不觉得累。
昨天晚上,任蓝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以为我在北京,我也没否认。
谁都有自己的难处,我又何必再给别人增添烦恼?
好在,她这次打电话来,并没什么重要事情,只是例行问候。
我用心聆听,却没在电话里听见那首熟悉的歌,不觉有点欣慰,哦,或者她已经走出往事了也说不定。
随便聊了几句后,她突然问我:“尤加,你最近见过叶砚么?”
我心里一慌,脸上竟发起热来,不由支吾道:“唔,见过一次,他来看我们的画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问问。你感觉他情绪如何?”
“啊,好像还不错。”
“那就好。”
“嗯。”
“你呢?还好吧。”
“还好。”
挂了电话,我紧张得一头汗,不敢跟她说得太多,特别是当她提起叶砚,我顿时心虚不已,莫名羞愧。
或许,我以后永远都无颜再见任蓝了。
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别无选择。
我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在我的画室里,我对叶砚说的那番话,多么大义凛然!多么傲然不屈!如今一想,只觉讽刺。
早知这样,还不如当时就顺势答应了他呢,也显得就坡下驴,总要胜过现在,这般主动地不争气地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
可是,我当时又怎么能够想到,几天之后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以前,我实在太过天真,虽然也承认钱的好处,但是,心里却总还是有点鄙视的,瞧不上那些只为钱而活的人,坚信再苦再累,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当真可笑得紧。
不,应该说,以前的我,并没有碰见真正艰难的事情,所以才会那般高看自己。
中午,我独自在ICU门前的长椅上坐着,老刘回家煮粥去了,护士适才出来吩咐,医生允许母亲喝一点米汤了,我们都觉得无比欣慰。
无论如何,只要母亲能够痊愈起来就好,那样,我的出卖总还有点价值。
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感觉仿佛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我并未在意。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每天都有人被抬进去,也有人被抬出来,家属们总是轮流在门外守候,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好或不好的消息。
一只大手轻轻覆在我的额上,我一惊,迅速睁开眼睛。
是叶砚!
我一时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着我,朝我微微笑。
我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他跑来做什么?总不见得是来查看一下我的话是真是假?当然,他有权知道他的钱被我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怎么来了?”我勉强笑一笑,问他。
“明天要去杭州处理点事情,顺便就过来看看。”他说。
“哦,谢谢。其实没必要,我自己可以应对。”
“我知道,只是来看看,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你太客气了,你已经帮得很多了。”我淡淡地说。
“情况怎么样?”他不接话,转而问起母亲的病情。
“今天比昨天好一些。”
“医生的意见呢?”
“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或者,转到省医院?那里的治疗水平强一些。”
“恐怕不行,我母亲现在离不了呼吸机,只能住在ICU里监护。”
“手术治疗呢?”
“也不行,她身体太弱,只怕撑不住。”
“你别着急,要么,我再去找医生咨询一下情况。”
“不用了,他们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
“还是去问问看吧。”他坚持。
“那好吧,随便你。医生值班室在十楼,心内科,主治大夫姓王,我母亲住11床。”
“嗯,我知道,我刚才去过病房。”
“哦。”原来如此,我说他怎能轻而易举找到我。
他刚走,老刘就来了,手里提着个保温筒,还拎着一个布袋,兴冲冲的样子。
看见我,他高声道:“小加,米汤煮好了,护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进去?”
“让我们来了就通知她。”
“好,那我过去按铃。对了,这是给你带的饭,我在家做的,你快趁热吃吧。”他递给我一个塑料餐盒。
“哦,谢谢刘伯伯。”我打开餐盒,见是一份青菜排骨饭,上面还盖了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我的眼睛不禁有一丝湿润,难为他了,毕竟也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
拿起筷子,往嘴里填了一口饭,食不知味,可我还是硬逼着自己吃掉大半盒,这些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体力严重透支,再不吃饭怎么行?
护士出来将米汤拿进去,片刻之后又有人出来告知,母亲喝了小半碗。
老刘听了,眼睛里顿时透着喜悦的光采,我也觉得近几日紧揪着的一颗心放下多半。
过了一会,叶砚回来了,不知道跟医生谈得如何,脸色十分平静,看不出端倪。
我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医生并不是天神,面对疾病,他们有时也表现得束手无策。
我简单做了介绍,他们两人客气地互相问候一声,大家分头坐下。
我说:“刘伯伯,您还是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他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累,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坐在这里踏实呢。”
我无奈,只得随他。
三个人一直在长椅上坐到黄昏,其间几乎无一句交谈。
我一直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