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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发-张勇-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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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瞒着她,将来她要知道,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最后一程都没有送,她会怎么想?”大太太考虑得很远。
  “现在告诉她,等于现在就杀了她。”荣升说。“我想,妹妹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看到她的亲生母亲痛苦绝望的一幕。”
  “将来,可怎么好?”大太太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荣升无法作答,他把头深埋下去,前额触到冰凉的相框上,泪水顺着眼角溢出,洒落在遗照上。
  “我倒有个法子。”丽水说。“二妹不是一个很左倾、很新潮的人吗?现在,有许多大学生都往延安跑。我们就说,二妹啊,到延安去了。”
  “去延安?”大太太很狐疑。
  “当局不是抓共党,抓得很厉害吗?抓到是要枪毙的!仅这一条,三太太就不敢闹了,大家三缄其口,这个谎啊,可以一直撒下去。”
  大太太和荣升互相看看,几乎同一时间说:“成吗?”
  “成!”丽水拍胸脯。
  “那就这样吧,人,只要有希望,就会活下去。”大太太意味深长地对荣升说。“书店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韩局长说,是有人蓄意放火。”荣升说。“损失惨重,儿子打算把书店重新修复起来,算是对二妹的怀念。”
  “需要一大笔钱啊。”大太太在心底默算重建书店的开销。“而且,书店开起来,也需要有可靠的人经营。”
  “儿子想”荣升抬眼瞄了一下母亲,说:“让荣归来做,他一定会经营得很好。我们母子需要为他做点事,您说呢?”
  大太太脸色很黑。
  “随你的便吧。”大太太的眼皮终于低垂下去,算是答应了。
  清晨,雅淑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身边的枕头巾上,留有阿初头发丝,雅淑确定这美好的良宵,并非是一场华丽的春梦,而是,真实可信的美梦。
  她披衣下床,听见外面有搁置杯盘的清脆声音,当然,还有情人的脚步声。
  她心满意足。
  她的目光从门缝里伸展开去,一直流连在情人来回走动的皮鞋上。
  门被轻轻推开,梳妆已毕的雅淑,仪态端庄的出现在阿初面前,她的身上弥漫着淡雅的香气,敞袖短袄,宽袍窄腰,高跟鞋系着情色的足,眼里含着绵绵情意,向阿初轻盈地走来。
  “早。”阿初说。
  “早。”雅淑说。
  “我做了早餐。”阿初微笑地替雅淑搬开椅子,殷勤地让雅淑坐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雅淑的眼里看不见佳肴,只有陶醉。
  阿初宛若秋水的关爱眼眸荡漾在雅淑心底,经过这么多年的等待,爱情旅途中所有强迫终止的记忆又婉转回到自己的眼前,压迫着自己脆弱及敏感的神经。
  “怎么了?”阿初关切地问。
  “谢谢。”雅淑感觉失态,再一次对情人报以最甜美的微笑。
  “你笑起来很美。”阿初在她对面坐下,替她倒了大半杯牛奶。“你知道吗?像你这样优雅娴静的女人,很难寻觅。”
  “优雅娴静,也许只是外表。”雅淑说。“现在社会上有许多女孩子都很优秀,她们衣着华美,吸收西洋人的时髦,懂得把握人生的幸福。”
  “欧风美雨的确造就了一大批社会的新女性。不过,有很多骄傲的女孩子并没有学到先进的思想,只学会了包装。”阿初说。“她们穿穿名牌,化化装,学学仪态,有时还能造造假。惟其不能开口讲话,一旦开口讲话,高低雅俗就立竿见影了。”
  “你喜欢怎样的女性?”雅淑问。
  “进亦不喜,退亦不忧。”阿初答。
  “我好像不是这种类型。”雅淑平视着阿初的眼睛,一点也不含糊。
  “我欣赏你的眼光。”阿初平静地说。“其实,你自己也不见得就真正了解自己。你知道吗?你无论是在家族的显赫、还是家庭式微时,你都做到了进亦不喜,退亦不忧。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阿初放下手中的餐具,说:“你很坚强。”
  “坚强,好像是你的专利。”雅淑说。
  “你喜欢用相同的话来报复我吗?”阿初笑。
  电话铃声响了。雅淑很诧异,她扭过头去看,客厅里的墙壁上,挂置的一个老式话机在振动。
  “真没想到”雅淑说。
  “没想到什么?”阿初走过去,接电话。
  雅淑用餐巾揩了揩嘴,跟了过去。“我一直以为,这部挂机是装饰品。”
  “艺术品。”阿初说。“不过,很适用。”他拿起了话筒,说:“喂,哪位?”
  “先生,是我。”话筒里传来韩正齐的声音。
  “什么事?”
  “有关二先生的事。”
  “你在哪里?”
  “警察局。”
  “过十五分钟,在警察局路口的小餐厅见。”阿初挂了电话。
  “要出去吗?”雅淑问。
  “是的。”
  雅淑去衣架上替阿初取外套,她站在门口,让阿初第一次感到“家”的温暖。他情不自禁地想拥抱她,可是,他没有把想像付诸于行动,他只是接过外套,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我会对你好的。”
  雅淑的气血又一次上升,她点头微笑,这微笑发自内心,再没有丝毫粉饰的味道了。
  阿初出门了。
  他身后,阳光满地。
  阿初离开梅花巷不足半小时,李沁红就接到了在梅花巷设伏特务们的详细报告。他们详尽的描绘了阿初整夜的流连住所,还有那女人的详细资料。
  当这些材料一一摆到李沁红的桌前时,李沁红几乎在第一时间内作出了最明确的判断:这个阿次的哥哥,绝不会是共产党。
  因为,如果他是共产党,绝不会把自己的情人置于险境;如果他是共产党,事发之后,他能够若无其事的自由出入梅花巷吗?他连一丝一毫的嫌疑都不肯回避,原因只有一个,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情人的隔壁就是共党的一个联络点。
  所以,杨氏兄弟的共党嫌疑,应该排除。那么,谁是那个神秘的接听电话人呢?
  李沁红为人极端敏感,她像一只灵敏的猎犬,沉溺于对中共特科的“捕杀”游戏。她之所以,没有去荣府搜查,一来,荣华不可能把电台等机要放在家里,荣华书店的焚毁,其实就已经证实了她的推断。二来,认可荣华的车祸是出于偶然,而不是肆意破坏,可以达到麻痹中共特科的作用,使他们相信,由荣华租借的梅花巷,还可以继续使用。她可以放长线,钓大鱼。更何况,她的“铆钉”已经牢牢地钉在了敌人的心脏里,她相信,只要共党不放弃这次全国特委扩大会议,她就一定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餐馆里,坐着一个戴着大礼帽的男人,围巾缠绕着脖子,遮足了半个脸。
  钟云迪在这里等人,等第三个要谈话的人出现。
  人来了,穿着宽大的绸褂,生意人打扮。坐在钟云迪对面。
  “早来了?”那人打招呼。
  “是的。”
  “这么急把我叫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组织上决定,临时征用你的住所,为临时联络点,负责特委的分组讨论。”
  “我的家在四马路,合适吗?”
  上海四马路极为繁华,人流纷杂,地形复杂。
  “闹中取静,险中求安。”钟云迪说。
  “好吧。什么时候?”
  “今天。”
  “今天?”
  “对,现在。”
  “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来人显然有顾虑。
  “时间不长。”
  “为什么不启用梅花巷呢?”
  “梅花巷将用做中央特委会议的正式会场。”钟云迪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有了。不过”
  “什么?”
  “上次恒吉里的事件,我怀疑,我们内部出了问题。”他迟疑了一下。“当然,我本人是会议的书记员,又是那天最后一个离开恒吉里的人,我的嫌疑最大”
  “组织上是明察秋毫的。”钟云迪说。“你不必背思想包袱,相信组织,等待调查、澄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我相信组织!”他的神情很激动,伸出手来紧握住钟云迪的手,说声:“保重。”他很快离开了小餐馆。
  钟云迪看看手表,注意观察周遭并无异样,他依然等待着,等待第四个必须要谈话的人。自从中央特科遭到破坏以来,组织决定把所有参与“特委扩大会议”筹备会的成员梳理一遍,特别是,事发当日曾在恒吉里出入的中央秘书处人员,列为怀疑重点。钟云迪对他们进行专门约谈,讲相同的话,观察不同的表现。他们信以为真,当然潜伏在内部的“铆钉”也会放松防范,只要“铆钉”认为“梅花巷”有极高的利用价值,那么,暂时和组织失去联系的共产国际成员,如果冒进“梅花巷”,至少不会被当场逮捕。这几个约谈的人里,只要谁的住所附近突然有“特务”出现,或是冒出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员,包括突增的小贩。谁是“铆钉”即将一目了然。
  钟云迪等了一刻钟后,他的内心浮起疑云。
  第四个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呢?
  就在他决定离去之际,他看见了匆匆赶来得女交通员田秀芸。钟云迪站起来,往外走,田秀芸在小餐馆门口卖香烟,钟云迪掏钱买烟,付钱递烟的瞬间,他们进行了简单的交谈。
  “雪狼不能来了。”
  “为什么?”钟云迪问。
  “被成群的猎犬咬住了。”
  “能让猎犬松口吗?”
  “可以试一试。我已经叫阿春出门了。”
  阿春是田秀芸的丈夫,特科外围成员,掩护身份是“包打听”,长期混迹在上海滩跑马厅一带,在租界巡捕房和警察局里有认识的弟兄,凡有特科同志意外被捕,多半由阿春出面保释。
  雪狼是中央秘书处的秘书之一,也是钟云迪等待的第四个人,对于雪狼的意外被捕,钟云迪很警觉。
  他在想,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被捕呢?被捕的原因是什么呢?
  田秀芸告诉了他答案。“恒吉里保姆遇害事件,经各大报纸渲染,给警察局刑事科带来很大的压力,他们四处撒网,希望尽快缉拿凶嫌到案。雪狼因为曾经频繁出入过恒吉里,被邻居指认出来,警察局即以杀人凶嫌之名义,予以逮捕。”
  “能顺利保释吗?”
  “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
  钟云迪和田秀芸很快分道扬镳。
  天色忽然暗淡起来,天空中乌云低飞,钟云迪绕了几圈小路,确认无人盯梢后,走进一家服装店,一刻钟后,钟云迪西装革履地走出来,他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穿街过巷,最后走进了一家外观十分精致的小型咖啡馆。
  他按照事先约好的方法,坐在了靠窗第二个位子上,这是他预订的位子,位子上还有一张报纸。侍者送上咖啡,他刻意地观察了一下左右,突然,他发觉自己椅背后坐着一个女人,她正有意地将头微微后仰,她头发上的香气肆意散发在钟云迪的耳垂边。
  “不要回头。”女人开口讲话了。
  钟云迪没有回头,他背对着她,很镇定。
  “您约我来,有事吗?”
  “你迟到了。”女人说。
  “雪狼落入陷阱了。”钟云迪展开手中的报纸,遮住脸。
  “所以,你必须尽快铲除铆钉。”
  “我们的调查已经进入实质性的阶段。”
  “有发现吗?”
  “需要时间。”
  “没有时间了。特委会议的召开,已经迫在眉睫。”女人喝了口咖啡,钟云迪清晰地听到银匙搅动咖啡的声音,显然,新的“时雨”情绪异常焦虑。
  “我们调查内奸总不免立足于组织以内的成员,往往会忽视一些外在的因素。”女人说。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考虑问题的时候,需要突破人的思维定势,铆钉不一定就是我们核心部门的人。但是,我们不能保证我们每一个在核心部门工作的同志都有完美可靠的社会关系。”
  “网撒大了,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可能对每一个核心成员的社会关系进行监控。那样做,不但与事无补,而且人人自危。”
  “制造紧张效果,铆钉会比任何人都敏感,在攻守俱惫之刻,他会丧失正确的判断能力。”
  “怎么做?”
  “用梅花巷作饵,吸引特务的注意力。”
  “可是,我们一直无法联系到共产国际的特使。万一,他?”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女人似乎下了决心。“你手中报纸的第三版,有一条新闻:杨氏实业社成功收购祥和纱厂。”
  “我看见了。”
  “杨氏实业社的老板是飘风的哥哥。”
  钟云迪很意外。“以前,没听荣华提起过。”
  “我也是才知道。这一次多亏他出手相助,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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