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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乱世佳人)-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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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太好了,迪尔茜,等到将来又过好日子了,我决不忘记你这样辛辛苦苦劳动。”她真诚地说。
  这个青铜的女巨人跟旁的黑人不一样,她受到夸奖时既不高兴得咧嘴微笑,也不兴奋得浑身哆嗦。她只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转向思嘉,并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太太。不过杰拉尔德先生和爱伦小姐都对俺很好。杰拉尔德先生把俺的百里茜也买了过来,省得俺惦记她,这俺总不能忘记嘛。俺是个带印第安血统的人,印第安人对那些待他们好的人是不会忘记的。俺就担心俺的百里茜。她真没用埃像她爸一样,看样子纯粹是黑人,她爸就很不认真。〃尽管思嘉请人帮着摘棉花碰到困难,尽管她自己劳动时感到非常辛苦,可是眼看棉花一点点从田里搬进了棚屋,她的热情也就越来越高了,棉花这东西总能给人一种可靠和稳定的感觉。塔拉农场是靠棉花致富的,甚至整个南方都是如此;而思嘉是个不折不扣的南部人,她充分相信南部会从这些红土壤的田地里复兴起来。
  当然,她收获的这点棉花不算多,可还是有些用处。这会换来一小笔联盟政府的钞票,因此可以帮助她把北方佬钱包中的那些联邦货币和金币留下来,等以后需要时再用。明年春天她要设法让联盟政府把他们征用的大个子萨姆和其他干田间活的黑人放回来;要是政府不放,就用北方佬的钱向邻居租用一些。明年春天,她将要播种啊,播种想到这里,她把累弯了的腰背挺得笔直,眺望着正在变为褐色的深秋原野,仿佛看见明年的庄稼已经茁壮地、碧绿地一亩接一亩绵延在那里了。
  明年春天啊!也许到明年春天战争已经结束,好日子又回来了。日子总会好过些。无论联盟方面是胜是败,只要不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双方军队不彼此袭击,不管你怎样都行。
  战争一结束,就可以靠一个农场老老实实过日子。啊,只要战争结束就好了!那时人们就可以种庄稼,就会有相当的把握取得收获了。
  现在有希望了。战争总不会永远打下去。思嘉有了一点棉花,有了吃的,有了一骑马,有了一笔小小的积蓄。是的,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第二十七章
  11月中旬的一个中午,他们围着餐桌聚在一起,吃最后一道点心,那是嬷嬷用玉米粉和干越桔加高粱饴糖调制成的。
  户外已经有了凉意,一年中最初的凉意,这时波克站在思嘉的椅子背后,喜滋地搓着两只手问道:“是不是到了宰猪的时候了,思嘉小姐?〃“你可以准备吃那些下水了,不是吗?〃思嘉咧嘴一笑说。
  “好吧,我自己也可以吃新鲜猪肉,只要这种天气再持续几天,我们就”这时媚兰插嘴说,汤匙还放在嘴边。
  “你听,有人来了!亲爱的!”
  “有人在喊呢,〃波克心神不安地说。
  深秋爽朗的微风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它像一颗受惊的心在怦怦急跳似的,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尖叫:“思嘉!思嘉!〃全桌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接着才把椅子往后挪动,一起站起来。尽管一时都吓得没敢说话,但毕竟听出了那是萨莉·方丹的声音。一个小时前她因到琼斯博罗去路过塔拉,还在这里停下来闲聊了一会呢。如今大家争着奔向前门,挤在那里观看,只见她骑着一匹汗水淋漓的马在车道上飞驰而来,她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帽子也吊在帽带上迎风飘动。她没有勒马,但一路跑来时向他们挥着手臂,指着后面她来的那个方向。
  “北方佬来了!我看见他们了!沿着这条大路来了!那些北方佬〃她拼命把缰绳一收,将马嘴勒转过来,马差一点蹦上台阶。随即马来了个急转弯,腾跃了三次就跨到侧面的草地,然后她像在狩猎场上似的策马越过了那道四英尺高的篱笆。接着,他们听见得得的马蹄声穿过后院,走上住宅区棚屋当中的小道,便知道萨莉正横过田野回来莫萨去了。
  他们一时像麻木似了的,呆呆的地站在那里,随后苏伦和卡琳彼此紧紧抓住手哭开了。小韦德站着一动不动,浑身哆嗦,不敢哭出声来。自从那天晚上离开亚特兰大以来,他一直害怕的事情如今终于发生了。北方佬就要来把他捉去呢。
  “北方佬?〃杰拉尔德困惑不解地说。〃可是北方佬已经到过这里呢。〃“我的天!〃思嘉叫了一声,朝媚兰惊慌的眼睛看了看。这时她突然脑子里一闪,记起在亚特兰大最后一个晚上的恐怖情景,沿途所见乡下那些被烧的住宅和所有关于奸淫虐杀的故事。她又看见那个北方佬大兵手里拿着爱伦的针线盒站在过厅里。她想:“我要死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我原先还以为一切都熬过去了呢。我要死,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这时她的眼光落到那匹已套上鞍辔拴在那里的马上,它正等着驮波克到塔尔顿村去办一件事。这是她的马,她唯一的马啊!北方佬会把它抢走,把那头母牛和牛犊也抢走。还有母猪和一窝猪崽啊,辛辛苦苦花了多少工夫才把这头母猪和一窝活泼的猪仔抓回来啊!他们还会把方丹家给她的那只大公鸡,那些正在孵蛋的母鸡,以及那些鸭子都抢走的。
  还有放在食品柜里的苹果和山芋,还有面粉、大米和干豆,还有北方佬大兵钱夹里的那些钱呢。他们会把一切都抢走,让这些人挨饿!
  “他们休想得逞!〃她大喊一声,旁边的人都吃惊地回过头来,担心这消息把她气炸了。〃他们休想得到这些东西!我决不挨饿!〃“怎么了!思嘉?怎么了?““那骑马!那头母牛!那些猪!他们休想得到!〃她急忙向躲在门道里的四个黑人走去,他们的黑脸早已吓得发灰了。
  “到沼泽地去,〃她火急火燎地命令他。
  “哪个沼泽地?”
  “你们这些笨蛋!河边沼泽地嘛,把猪赶到沼泽地去。大家都去。快!波克,你和百里茜钻到屋基底下把猪赶出来。苏伦和卡琳去拿篮子装吃的东西,只要你们提得动就尽量多装一些,带到林子里去。嬷嬷,你把银餐具还是放到井里。还有波克!波克,你听着,别站在那里发呆了!你带着爸走。别问我往哪儿!哪儿都行!爸,爸爸真好。你跟波克走吧。〃她虽然忙得要发疯了,可仍然想到杰拉尔德看见那些蓝衣兵时,他那彷徨莫定的心态会经受不祝她站在那里搓着两只手寻思,这时小韦德惊恐的抽泣声使她更加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了。
  “让我干什么呢,思嘉?〃媚兰的声音在周围那些啜气啼哭和奔忙的脚步声中显得格外冷静。尽管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但就是那种平静的声调已足以使思嘉冷静一些,觉得大家都在等待她发号施令呢。
  “那头母牛和牛犊子,〃她赶紧说。〃在原来的牧场里。骑马去把它们赶到沼泽地里去,并且〃没等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媚兰就摆脱韦德的手下了台阶,提着宽阔的裙裾向那匹马跑去了。思嘉匆匆一眼瞧见媚兰那两条瘦腿和平扬的裙裾和内裤,随即发现她已经跨上马鞍,两只脚垂挂在离马镫很高的地方摆荡着。她迅速拉紧缰绳,用脚后跟在马肋上蹬了几下,那骑马正准备一跃而出,可这时她忽然把马勒住,脸上露出非常惊慌的神色。
  “我的孩子!〃她惊叫道,〃啊,我的孩子!北方佬会把他杀了的!快把他给我呀!〃她一手抓住鞍头,准备跳下马来,可这时思嘉厉声喝住她。
  “你走吧!你走吧!去赶那头母牛吧!我会照料孩子的!
  走吧,我叫你走!你以为我会让他们把艾希礼的孩子抓走吗?
  你走吧!”
  媚兰绝望地回顾着,同时用脚后跟狠狠蹬着马的两肋,于是四只马蹄踢溅着碎石,冲牧场一溜烟奔去了。
  思嘉暗想:“我从没想到会看见媚兰·汉密尔顿叉开两腿骑上马呢!〃然后她走进屋里。韦德紧跟在后面,一面哭泣,一面伸手去拉她飘荡的裙子。她一蹦三跳地跑上台阶,看见苏伦和卡琳两人胳臂上挎着橡树皮编的篮子向食品柜走去,波克则有点粗手笨脚地抓住杰拉尔德的臂膀,拖着他往后面走廊上跑。杰拉尔德一路喃喃地抱怨着,像个孩子似的总想挣脱他的手跑开。
  她在后院里听到嬷嬷的尖叫声:“喂,百里茜!你钻到屋底下去,给俺把那些猪崽轰出来!你明明知道俺太胖了,钻不进那个格子门。迪尔茜,你来给我把这小坏蛋〃“把猪养在房子底下,我想这可是个好主意,没人能偷它们,〃思嘉心里想,一面回自己房里去。”啊,我何不在沼泽地给它们盖个圈呢?〃她拉开衣柜顶上的抽屉,在衣服里搜索了一会,找着了那个北方佬的钱包。她急忙从针线篮里取出藏在那里的钻石戒指和耳坠,随即塞进钱包里。可是把钱包藏到哪里好呢?床垫里面?烟囱顶上?扔到井里?或者揣在自己怀里?不,决不能放在这个地方!钱包鼓鼓囊囊的,会从脸衣底下鼓起一大块,要是北方佬看出来了,准会撕开她的衣服来搜呀!
  “他们要是那样,我就宁愿死掉!〃她愤怒地想。
  楼下一片混乱。到处是奔忙的脚步声和哭泣声,思嘉即使暴躁极了,也还是希望媚兰能在身边,因为媚兰的声音那么镇静,而且在她击毙北方佬那天显得那么勇敢。媚兰一人能顶上三个人。媚兰—…媚兰刚才说什么来着?啊,是的,那婴儿!
  思嘉一把抓起钱包,跑过穿堂,向小博睡觉的房间奔去。
  她把他从矮矮的摇床里抱起来,这时他醒了,正一面挥舞着小拳头一面迷迷糊糊地流涎水。
  如今她听见苏伦在喊叫:“来呀,卡琳!来呀!我们装够了。啊,妹妹,快!“后院里是一片尖叫声和愤怒的抱怨声。
  思嘉跑到窗口,看见嬷嬷蹒跚着急匆匆地走过棉花地,两个臂弯底下各夹着一只小猪在拼命挣扎。她后面是波克,他也夹着两只小猪,同时推着杰拉尔德在一路奔跑。杰拉尔德踉踉跄跄地跨过一条条垅沟,手里急匆匆地挥舞着拐杖。
  思嘉倚在窗棂上唤道:“把母猪带走!迪尔茜,叫百里茜把它轰出来。你们可以赶着它从地里过嘛!〃迪尔茜抬起头来,她那青铜色的脸上显得很为难了。她围裙里兜里一堆银餐具呢。她只得指指房子下面。
  “母猪咬了百里茜,俺把它关在房子下面了。〃“那也好,〃思嘉心里想。她连忙跑回房里,赶紧把她从北方佬身上搜出来藏在房里的金镯子、别针、小相框和杯子一一取出来。可是藏到哪里去好呢?多不方便啊!要一手抱着小博,一手抱着那只钱包和这些小玩意儿,她决定先把婴儿放在床上。
  婴儿一离开她的臂弯就哇地哭了,这时她忽然想出来一个好主意来。要是将东西藏在婴儿尿布里,那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她连忙把他翻了个身,拉其他的衣裳,把钱包塞进他后腰上的尿布底下。婴儿经这么一摆弄,放声大哭起来,可是她不管,急忙用三角布把他两条乱踢的腿包好,系紧。
  “好了,〃她深深地抽了一口气,〃现在可以到沼泽地去了。〃她一只胳臂紧紧搂着哭叫的婴儿,另一只手抱着那些珠宝,迅速跑到楼下穿堂里。可是她突然停下来,吓得两腿发软。这屋里多么寂静啊!静得多么可怕!他们都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难道谁也没等她一会儿?她并没有意思叫他们全都先走,把她单独留在这里。这年月一个孤单的女人是什么都可能碰到的,而且北方佬就要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连忙转过身去,看见她那被遗忘的孩子蹲在栏杆旁边,两只受惊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他想要说话,可是喉咙颤抖着说不出声。
  “站起来,韦德·汉普顿,〃她立即命令说。〃妈现在不能抱,你起来自己走。“他向她走过来,像只吓坏了的小动物,然后紧紧抓住宽大的裙裾,把脸埋在里面。她能感觉到他的两只小手在裙褶里摸索她的腿。她开始下楼,但因韦德在后面拉着,每走一步都妨碍她,这时她厉声喊道:“放开我,韦德,把手松开,自己走!“可是那孩子反而抓得更紧了。
  她好不容易走到楼梯脚下,似乎楼下的一切都迎着她跑上来了。所有那些熟悉的,珍爱的家具似乎都在低声说:“再见!再见!〃一阵呜咽涌上她的喉咙,但她极力抑制祝办事房的门敞开着,那里是爱伦生前勤奋工作的地方,现在她还能看上一眼那只旧写字台的一角呢。那是饭厅,桌旁的椅子已经散乱,但食品还在盘子里。地板上铺着爱伦亲手织染的旧地毯。罗毕拉德祖母的肖像挂在墙上,胸脯半袒着,头发堆得高高的,两个鼻孔旁边的纹路很深,使她脸上永远浮出一丝高傲的冷笑。这里的一事一物都是她最早记忆的一部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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