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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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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施琅手下的水师提标游击钟瑞原为降清的郑军,清廷沿海迁界已招致其不满。又见要将投诚之官兵移驻于外省垦荒,遂与中军守备陈升密议,借出港巡哨之机,带着少数心腹逃出至广东向明军投诚。说起其中内幕,这也是情报局的大功一件,成功策反敌将投诚的第一例。
    好马不吃回头草,钟瑞和陈升由郑家投降清朝,如果有选择,自然不想再回去。也就是说,随着西南明军的日益强大。对清朝将领来降的吸引力也在超过原来东南的最大势力——郑家。毕竟西南是正朔,是正统,而郑氏集团的家族式经营往往不能给外姓的将领更大的施展空间。
    策反钟瑞和陈升只是情报局计划中的第一步,朱永兴之前便已经做过提醒,只要从施琅手下挖出降兵降将便是胜利。不必要求他们做出什么刺杀施琅、献城而降的大事。
    不熟悉海上情形的清廷统治者一向视海波为畏途,不敢轻言海战,且对郑氏降将组成的水师一直心存顾虑。尤其是重满轻汉的顾命四大臣主政时期,对武力剿灭郑氏集团的信心发生了严重的动摇。对主要由郑家降兵降将组成的水师更是猜疑日重,历史上便有解散水师,并将收复金、厦有功的施琅留于京师闲居十余年之久。
    所以,只要钟瑞和陈升成功反正归来。在随后的造势当中,假书信和谣言等手段将使清廷产生施琅乃郑氏旧属、心怀故旧之情、难逃纵贼之嫌的印象。甚至进一步可以有施琅正潜心隐忍,企图大计的想象。
    依着清廷统治者对汉人的猜忌和防范,朱永兴认为施琅是难逃此劫,如果他为证清白至京师奏明,想再回来统领水师也不大可能。更何况。目前郑氏与明军水师正联合行动,施琅想用海上胜仗以证忠诚的机会也相当渺茫。
    能在海战中击败施琅自然是一件好事,即便不成,用谣言和猜忌使其不得重用,甚至被囚禁杀害。则是另一个保险。软硬两个套路,无论哪个奏效,对于视清军福建水师为眼中钉的朱永兴来说,都足以大松一口气。
    这是一件喜事,朱永兴已经决定厚待钟瑞、陈升二人,目的就是要利用这个活生生的事例,为降清的郑军官兵指明一条出路,并为日后郑氏内乱后大量吸收其武装力量而做好准备。
    而让朱永兴心里备感复杂的则是江南奏销案的全面发动。按理说,敌人做的便要坚决反对并努力制止,但朱永兴却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清入关后,在江南地区实行了比明代更为严厉的催科。经征之官皆以十分为考成,不足额者要被参罚。但很多江南缙绅豪强依然凭借权势交通官府,贿买书吏,隐混和拖欠钱粮,致使积逋常达数十万。
    清廷为了裁抑缙绅特权和压服江南地主,便借口抗粮,制造了奏销案。此案初只限于无锡、嘉定两县,至十八年夏乃通行于四府一县。清廷将欠粮者,不问是否大僚,亦不分欠数多寡,在籍绅衿按名黜革,秀才、举人、进士,凡钱粮未完者,皆被革去功名出身;现任官概行降两级调用,计共黜降一万三千余人。其中不少人被逮捕,械送刑部议处。
    打击江南乡绅势力,取消其特权地位,在朱永兴看来,清廷是在做自己想做还没有做的事情。但从另一个方面看,清廷未尝不是在收敛钱粮,增加军费,以支撑战争。
    到底该如何反应呢?是声援遭到黜革、鞭扑纷纷、衣冠扫地的江南绅衿,等着光复江南后,让他们有理由拒交,使政府对钱粮的征收面临困难;还是坐视不理,让清廷沉重打击江南士人,并且征收到全部拖欠的钱粮。
    朱永兴沉思良久,不能马上做出决定。同时,他心中还有疑问,不知道清政府是如何定义“乡绅”一词的,也就更不好随便下结论。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无题
    “清廷于顺治十八年七月严格训令:明朝废绅不许冒称乡绅。同年十二月又重申:本朝出仕者方准称为乡绅,其明朝废绅系即民人,不许仍称乡绅。奏销案全面发动后,清政府严格执行其标准,巡抚朱国治奏报徐时勉等续完绅户文册时,因未开明何时出仕,予令察明回奏。欠粮处分则将在籍乡绅革职提究,见任官员俱议降二级调用。”
    朱永兴听着叶虎流利地解答着他的疑问,脸上露出赞许之色,轻轻颌首,说道:“清政府从法令上对‘乡绅’一词所做的严格界定,想是为了要建立稳固的统治,对与清朝不合作的明朝乡绅要彻底划清界线,取消他们的特权地位,以便建立起清朝的统治阶级和特权阶层。同时,对暂时投降而不真心归顺的原明朝官员,予以警示。”
    “殿下睿智,一语中的。”叶虎一副不喜不怒的扑克脸,说话的声调也平得没有起伏,“正因如此,奏销案初发生时,清廷还没有对现任官员的处分规定。在最早发生的嘉定奏销案中,对现任官员的处分是非常轻的,只是对现任官员的家人予以处分。”
    朱永兴若有所思,沉吟了半晌,象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明朝废绅系即民人,也就是说他们已无欠粮的特权和资格;现在又对重新定义的乡绅中拖欠钱粮者予以惩治,可以说是无遗类了。如此扫尽文人士子脸面,打击所有的豪强地主,是财政陷入困境?还是整顿统治阶层中不稳定因素,以警世风?”
    叶虎等了一会儿,见朱永兴不再说话。便猜测着答道:“或许两者都有吧!清廷财政紧张是一直存在的事实,江南赋税又以苏州、松冮等府为最,以这些地方为重点,也在常理之中。而江南士人多心向皇明,借此予以打击。亦算是一石二鸟。”
    “心向皇明嘛?”朱永兴冷笑一声,说道:“多数人是心向钱财才对。绅衿积欠钱粮,由来已久,以致国无御敌之资,无济民之粮;昔日乱民蜂起,女真作乱。一发而不可收拾,实乃财政崩溃之祸。那个时候,绅衿不是还死守着家财,还理所应当地拒缴钱粮?如今斯文扫地,倒也是咎由自取,私心贪鄙所致。嗯。斯文扫地的皆是清朝出仕者,有此一条,咱们更不能随便有动。这个,待孤细思后再作计较。”
    “是,属下谨遵殿下吩咐。”叶虎躬身答应,他是锦衣卫出身,对文人士子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觉得朱永兴可能会借此鸣呼,以收江南士子之心,没想到朱永兴的态度却是如此。
    “京师情报机构的人员还要加强。”朱永兴暂时将奏销案放到一旁,重新拾起促使吴三桂反正投诚的计划,“吴应熊对吴三桂非常重要,如果能将这个家伙绑架出来,贵州也许可不战而取,即便是江南,或者也可传檄而定。”
    “吴应熊庸碌无能之辈,只想着保全禄位。屡次书信规劝乃父谨守臣节,不可妄为,以免引起朝廷疑忌。”叶虎想了想,显然事情难办,但脸上却未显露出来。“他有儿子,还有满人之妻,必不肯轻舍而去。”
    “所以说要绑架。”朱永兴对此也理解,也就并未用强硬的命令,“加强情报机构人员,并作好各项准备,切不可仓促而行。嗯,这个计划虽然困难,却也有成功之望。”
    “属下明白。”叶虎暗地松了口气,只要朱永兴不急逼,便有充分的时间准备,也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
    “嗯,从京师走陆路肯定不行,十万八千里的路程,随时会被清兵拦截。”朱永兴突然想起了《鹿鼎记》中的一段情节,不由得摸着下巴仔细回忆,“若是先逃至天津,由塘沽出海,或许会平安很多。京师至天津不过数百里,沿途安排好马车,接力连跑的话——十几个小时差不多就能到吧?”
    叶虎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屋角的自鸣钟,对时辰和小时的概念他已经了解,所以能够接上话,“如果马好的话,还能更快些。”
    朱永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是晚间行动,时间更为充裕,但京师有关闭城门的规定,恐怕不易出城;若是白天行动,风险自然是大上许多。呵呵——”他突然自失地一笑,对叶虎说道:“孤只是随口而说,具体计划还要由情报局制定实施。”
    “殿下只言片语,已指出其中关键,待计划制定完毕,再请殿下指正改进。”叶虎拱了拱手,见朱永兴再无交代,便起身告辞。
    “这个叶大人很厉害的样子。”门刚刚关上,一直乖巧坐着倾听的段婉儿便起身走过来收拾案上的文件,并有些不示弱地开口说道。
    “他确实是很适合搞情报工作。”朱永兴知道段婉儿称赞的原因,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是那种在敌后潜伏的工作,因为他的表情太单调,在人堆里很扎眼。但他的冷静分析,以及他的记忆力,做一个在后方指挥的情报官员还是非常称职的。嗯,他有这样的底子和素质,目前还真没有人能够超过他。”
    “记忆力嘛,我也不差。”段婉儿挑了挑秀眉。
    “没说你差呀!”朱永兴有些好笑,伸手将段婉儿搂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嗅着她的体香,在耳旁低声道:“来,再讲一段《资治通鉴》。”
    若论古文功底,段婉儿、龙儿,甚至梦珠,都应该在朱永兴之上。而朱永兴也知道自己除了见识广博外,其他方面的学识与那些满腹经纶的文人相差甚远。读书,特别是读史,借鉴古今成败的经验和教训,了解史书中历代名人的事迹和言行,不仅是充实自己,更是了解这个时代、融入这个时代的绝好办法。
    而段婉儿现在顶替了龙儿的角色,红袖添香伴读书,不仅增添许多情趣,且译成白话更让朱永兴少费了很多脑细胞。嗯,软玉在怀,嘤声在耳,说是享受也不为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鉴
    认真读史,举一反三,吸取精华,反省自己,思考人生的真谛,研究这个时代治理国家的政策,能使朱永兴才学更博、智略更广。而阅读史书,不仅使他在学识上会有提高,其文学素养和思想水平亦有所长。
    古人有言:“以铜为镜,可以整衣冠;以人为镜,可以辨得失;以史为镜,可以明兴亡。”在闲暇时的读史生活,鉴古今成败及名臣言行可法者,一一具志诸胸中,对朱永兴的影响巨大。当然,目前还不明显,可从其此后的言行中,很多却可以感受到他的变化。
    在传授、教导,也在学习、吸收,朱永兴可不敢小瞧古人,更不认为凭自己来自后世的一些见识便能将古人玩弄于股掌。所以,他走的是改革之路,却并不急于求成,步子也迈得稳健,力争使人们在潜移默化中逐渐适应。
    在军事上的改革是最明显的,但这也是形势所迫,能够获取胜利,便不会有什么反对。在政务上则要谨慎,一些原有的政策本来便很好,朱永兴可以照搬照用或稍微修改便实施的,则不必用标新立异来表现自己。
    比如孙可望治理滇黔时提倡修路,提倡百姓家家种树,朱永兴便稍加改动推行如故。此举既改善了交通运输的状况,百姓院落中亦是树木葱绿、冠盖遮阳,成为一道悦目的风景线。
    “重廉吏,除贪酷,不时差人易服色,暗访察,有廉者立加奖擢,贪者立拿惩办。传示各府州县”。
    “立登闻鼓,凡政有不便于民,许人赴诉,立即除之;有可以便于民者,立即行之”。
    “令地方上,不论绅士军民。有为地方起见,即一得之愚,亦许进言,立引见,不许拦阻,即妄诞之言亦不深究。奖节孝,复乡饮,浚海口,省耕省敛。凡有利于民者无不备举”。
    “凡发兵征战,所过大路,鸡犬不惊,百姓卖酒肉者路旁不断。如有擅夺百姓一物者,立刻取斩;如该主不首,连坐;该管官失察,责八十棍。立法若是之严,故民得安息反富庶焉”。
    如上皆是大西军经营滇省曾采取过的措施。被实践证明是行之有效的,也说明孙可望还是很有些才能的。朱永兴不管是谁施行过的。只要有效便下谕令实施。
    至于其他的一些新政策,朱永兴也尽量改头换面,使其契合时代,契合民众的传统心理,尽量使民众少些惊异和猜疑。
    在历史上,很多政策不是不好。而是在执行中出现问题。毕竟,对于一个正常的政府来说,出台政策,以维护并保持社会稳定是关系到切身利害的,没有谁会故意引起社会的动乱。但与民有利。或许便会与官僚和豪强的利益种突,好的政策便会被阴奉阳违,便会被曲意修改,从而成为害民之政。
    说到底,还是吏治的问题。而这其中,又涉及到了人治和法治。事实上,人治和法治的目的基本是一致的,都希望社会安定、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即使是人治事实上导致了社会动荡不安,这也并不意味着,人治论者希望将国家搞乱,或者是一定想将其老百姓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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