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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爱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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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会对我说出“去你妈的”,而且我们还发过誓绝不留下隔夜仇。要妥协,要沟通,绝不留下隔夜仇——所有新婚夫妇不都一遍又一遍地从人们那里听到这三条建议吗?但从最近的情况看来,我似乎是我们之间唯一妥协的一个,我们的沟通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而且尼克很会抱着隔夜仇入睡。他可以一下子截断自己的情绪,好似关上一个水龙头,此刻他就已经打起呼噜来了。

这时我不由自主地走到垃圾桶旁,捡出了桶里的信用卡收据,以便查一查尼克整夜的行踪……尽管这确实不关我的事,尽管尼克知道后会大发雷霆。收据上显示着两个酒吧、两个脱衣舞俱乐部,我的眼前几乎可以浮现出他在这些地方和朋友们谈起我的景象,因为他一定已经提起过自己是多么容易脱身,于是也一定已经提起过我。我想象着他们一群人待在那家昂贵的脱衣舞俱乐部里,那些奢华的俱乐部让男人们相信他们仍然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女人命中注定要为他们做奴做仆。那些俱乐部里的音响故意开得震耳欲聋,免得人们费神开口说话,一个女人跨坐在我丈夫的身上(他还发誓一切不过是闹着玩呢),一头长发在后背上起伏,两片嘴唇透着光泽,但我却不应该为此觉得芒刺在背:这不过是兄弟们寻欢作乐而已,我应该一笑置之,当一个输得起的人。

我展开那张皱巴巴的便条纸,一眼看到了女孩的笔迹——“汉娜”,上面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我倒希望这个情节能够翻版那些电影桥段,女孩们有些“甜心”或“斑比”之类蠢头蠢脑的名字,简直傻到足以让人翻个白眼,但那张字条上的名字却叫作汉娜,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大概和我差不多。尼克从来没有背着我劈腿,他发过誓,但我也知道他出轨的机会数不胜数。我可以问问他关于汉娜的事情,而他会说“我压根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我她的电话号码,但我不希望表现得很粗鲁,于是就收下了”。他说的可能是事实,也可能不是。他说不定在瞒着我出轨,而他永远不会开口承认,还会因为我没有发觉异样而越来越看轻我。他会看着坐在早餐桌对面傻傻地吃着麦片的我,于是心下明白我是个傻瓜。谁会尊重一个傻瓜呢?

我又流下了眼泪,手里握着汉娜的字条。

非要揪着一群哥们儿寻欢作乐的一晚不放,还把这个雪球越滚越大,想象成了一场会破坏婚姻的出轨,这种做法非常女孩子气,对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感觉自己像个耍狠的泼妇,要不然就是个傻透顶的受气包,可我自己也分不清是哪一种。我并不想生一肚子气,甚至说不准该不该生气。我寻思着去找一家酒店入住,让他尝尝猜不透枕边人的滋味。

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然后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弥漫着酒气的卧室。当我钻进被窝时,尼克转身对着我,伸出双臂将我搂进怀中,又把脸埋在我的脖子上,这时我们两人一起开口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1'该雕塑坐落于纽约第六大道,为美国艺术家罗伯特·印第安纳的名作。——译者注

'2'诺埃尔·科沃德(1899~1973): 英国演员、剧作家、作曲家。——译者注

尼克·邓恩事发之后一日

一盏盏闪光灯频频亮了起来,我赶紧收起了微笑,可惜为时已晚。我顿时感觉脖子上腾起了一股热浪,鼻子上冒出了汗珠。“傻透了,尼克,傻透了。”我暗自心想。正当我渐渐打起精神时,新闻发布会却已经收了场,再也来不及给大家留下别的印象了。

我跟艾略特夫妇一起向会议室外走去,闪光灯又一次亮了起来,我赶紧低下了头。快要走出门口时,吉尔平却疾步走过来拦住了我,“有时间吗,尼克?”

我们转身向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走去,他为我介绍了最新的情况:“我们检查了你家所在小区的那所房子,就是有人闯入的那一所,看上去有人在那里扎过营,因此我们已经派出了实验室人员。我们还在你家小区的边缘地带发现了另一所有人非法住进去的房子。”

“我的意思是,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我说,“那些家伙到处安营扎寨,城里到处是怒气冲冲的失业人士。”

直到一年以前,有家公司还是整个迦太基城的顶梁柱,那便是庞大的“河道商城”,它一度雇佣了四千名本地人,占到本地人口的五分之一。“河道商城”始建于1985年,为了吸引来自整个中西部的购物者。我还记得开幕式当天的一幕:在宽阔的柏油停车场上,我、玛戈、妈妈和爸爸一起从人群边缘观看着庆典,因为我父亲不管在哪里都希望能够迅速抽身离开。即使是棒球比赛,我们也会待在出口附近,在第八局的时候动身离开球场。可想而知,我和玛戈简直不停嘴地数落,还忍不住发脾气,谁让我们没有看到终场呢。可是在“河道商城”开幕的那一天,站到远处却让我们占据了地利,因为我们能够把当时的场面尽收眼底:不耐烦的人们把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市长站在一个红、白、蓝三色相间的讲台上,一条条横幅在我们的头顶猎猎招展,上面写着一些大字如自豪、发展、繁荣、成功。随后一扇扇门打开了,人们一股脑儿涌进了商场,那里配备着空调,播放着音乐,有许多面带微笑的销售人员,这些销售人员还是我们的邻居呢。那天父亲居然让我们进了商场,还排队为我们买了几杯橘子果汁,盛满果汁的纸杯上沾满了汗珠。

二十五年来,“河道商城”已经顺理成章地融入了本地的生活,可是经济不景气害得“河道商城”里的店铺一家接一家地倒闭,最后还害得整个商城破了产。“河道商城”眼下是两百万平方英尺的空屋,既没有一家公司来管它,也没有一个商人答应让它重振旗鼓,没有人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也不知道“河道商城”的前雇员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这其中就包括我的母亲,她丢掉了在“鞋之屋”鞋店的工作。二十年来,她不时蹲下来为人们试鞋,把各种鞋盒分类,又把冒着湿气的袜子收在一起,谁知道这一切却在一瞬间随随便便地随风逝去。

“河道商城”破产也连累了迦太基,人们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和房子,没有人能在短期之内看到曙光。在过去,“我和玛戈从来没有机会看到终场”,但单单论眼前这一次,我和玛戈倒似乎有机会看到结局,我们都会看到结局。

它的破落倒是跟我的心境十分契合。有那么几年,我一直兴致缺缺。不是小屁孩那种满腹牢骚的无聊,而是一种密不透风、铺天盖地的乏力。在我看来,这世上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了。我们的社会完全是从老一套里抄抄改改,衍生出来的。我们是第一代再也无法发现新事物的人类,再也无法破天荒第一遭见识新事物。我们眼睁睁地盯着各色世界奇观,却两眼无神,心里腻味得很——《蒙娜丽莎》也好、金字塔也好、帝国大厦也好,丛林动物受袭,古冰山倒塌,火山喷发,在我目力所及,不管哪一件了不起的事,我都可以立刻从电影、电视节目或者该死的广告片里找出类似桥段。你知道那副玩腻了的腔调:“见识过啦”。我还真的是见过了一切,而最糟的一点在于(正是这一点让我想把自己打个脑袋开花):二手经历总是更妙。图像更加清晰,观点更加敏锐,镜头的角度和配乐还操纵着我的种种情绪,而现实根本望尘莫及。到了这一步,我已经不知道,我们其实是有血有肉的人——跟大多数人一样,我们伴着电视和电影长大,眼下又来了互联网。倘若遭遇背叛,我们心知该说的台词;倘若所爱的人死去,我们心知该说的台词;倘若要扮花丛浪子,扮爱抖机灵的“聪明鬼”,扮“傻瓜”,我们也心知该说的台词。我们都脱胎自同一个陈旧的脚本。

在当今的年代,做一个人极其不易,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东拼西凑地糅合起一些人格特质,仿佛从没完没了的自动售货机里挑选出种种个性。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在演戏,那世上就再无灵魂伴侣一说,因为我们并没有真正的灵魂。

一切似乎都不要紧,因为我不是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其他人也不是。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

为了再次体验有血有肉的感觉,我愿赴汤蹈火。

吉尔平打开了一间屋子的门,正是昨天晚上他们盘问我的那间屋子,桌子正中摆着艾米的银色礼品盒。

我站在原地紧盯着桌子正中的盒子。在这间屋子里,银色礼品盒突然透出了几分不祥的意味,一阵恐慌涌上我的心头,为什么之前我没有发现它呢?我早该发现它才对。

吉尔平说:“来吧,我们想让你看看这个盒子。”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礼品盒,仿佛里面装着一颗头颅。盒子里只有一个蓝色信封,上面写着“第一条提示”。

吉尔平傻笑道:“想想我们有多摸不着头脑吧,眼下是个失踪案,结果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标有‘第一条提示’的信封。”

“这是我妻子为一个寻宝游戏……”

“对,为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准备的嘛,你的岳父提到了。”

我打开信封,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天蓝色厚纸,那是艾米惯用的信笺。一口酸水鬼鬼祟祟地涌上了我的喉咙,因为这些寻宝游戏终归都化成了一个问题:艾米是谁?(我的妻子在想些什么?在过去的一年中,她有哪些重要的经历?哪些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艾米,艾米,艾米,让我们好好地琢磨艾米。)

我紧咬牙关读着第一条提示。鉴于我们的婚姻在上一年里的磕磕绊绊,眼下这道坎儿定会抹黑我的形象,那可不是什么妙事——迄今为止,我的形象看上去已经很是面目狰狞了。

我想象自己是你的学生

遇上了一位英俊睿智的先生

我的眼界随之大开(更不用提我的两条腿)

如果我是你的学生,那还用得着什么鲜花助兴

也许只需在你的办公时间即兴约个一回

好啦,要去那里就赶紧趁早

也许这次我会在你面前露上一两招

这真是另一重轮回中的日程表。如果一切按照我妻子的计划运转的话,昨天我就会读到这首诗,而她会一直在我身旁徘徊,怀着满腔热切的期望凝视着我:请一定要破解这条提示,请一定要读懂我的心。

最后她会忍不住说:“怎么样?”而我会说: “……”

“噢,我还真读懂了这条提示!她一定指的是我在专科学校的办公室,毕竟我是那里的一名兼职教授。哈!我的意思是,一定是那里,对吧?”我眯起眼睛又读了一遍,“今年她手下留情,没有出难题为难我。”

“你要我开车送你过去吗?”吉尔平问。

“不,我有玛戈的车。”

“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觉得这很重要吗?”

“嗯,这显示了她在失踪前一两天的行踪,因此不能说不重要。”他望着信笺,“这种游戏真是十分贴心,你知道吧?一场寻宝游戏,真像电影里的情节。我和我太太只会给对方送一张卡,也许再吃点儿什么,听上去你们这一对过得很不错,继续留住这份浪漫吧。”

吉尔平说完低头望着脚上的鞋,脸上泛起了几分羞涩,带着叮当作响的钥匙离开了。

当初专科学校出手阔绰,拨给我的办公室大得能容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几排架子。我和吉尔平从一帮上暑期班的学生中间穿过,那些学生要么年轻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们百无聊赖却又忙忙碌碌,手指忙着发短信或调音乐),要么就年纪较大但却专心致志,我猜这群人一定是被商城解雇的员工,正回学校重塑职业生涯呢。

“你教什么?”吉尔平问。

“新闻,杂志新闻。”我回答道。这时一个边走边发短信的女孩显然心不在焉,几乎一头撞在我身上。她头也没抬地闪到了一旁,不禁让我的心中冒上了一股怒火。

“我还以为你退出新闻业了呢。”吉尔平说。

“成不了气候的人去教书……”我笑了。

我打开自己的办公室,一脚迈进了灰尘翻飞的空气中。暑假我并没有上班,因此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到过这间办公室了,我的办公桌上摆着另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提示二”。

“你的钥匙一直系在钥匙链上吗?”吉尔平问。

“是啊。”

“这么说来,艾米拿了你的钥匙进了门?”

我撕开了信封。

“我家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艾米给每件东西都留了备份,谁让我经常把钥匙、信用卡和手机乱放呢,但我不想告诉吉尔平,免得又被当成“家里的小祖宗”嘲笑一番,“你为什么这么问?”

“哦,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否会因此找上门卫之类的人。”

“反正我从来没有在这里发现‘猛鬼街鬼王’'1'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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