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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天下-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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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夫人冷冷一笑,心情大好,“谁叫她冒名顶替来着?眼下可不是要露馅了?旁的她还能推脱,可明儿这样正经日子也做不出来,看她还能有什么说辞!”
一语未了,忽地又有婆子来报,“县主去做豆腐花,不妨把手给烫了,鼓起好大一个水泡,国公爷急得不行,让夫人赶紧去请太医来!”
谭夫人先是一怔,忽地心情更好,“连这等苦肉计都使得出来,倒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过就算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么?”
取了对牌着人去请太医,她再想想,脸色又渐渐冷下来。那贱丫头已经很不小了,眼看就要嫁人,能躲过一时是一时,还真不必操心什么初一十五。可她凭什么要让她好过?
“再打发个人去御膳房,上回我不让人打赏过么,再去问问到底打赏给谁了?就算是外头的百姓一时不在,总得留个姓名地方的。要是再敢支支吾吾的,就说我要亲自过去了!”
下人答应着去了,谭夫人靠着软枕,缓缓的歪下来。
可今日注定是歇不了的,很快宫里又打发人赏赐东西下来。
“听说国公爷近来身子好了些,太后娘娘也安心不少。这些是太后娘娘送给国公爷明日祭祀的礼,皇上的估计后脚就到。请夫人做好准备,保不齐明日几位皇子还要亲自过来上香的,现只看有没有皇上的恩旨了。唉,原先那么鼎盛个家,如今却只剩国公爷孤零零一个人,太后娘娘每每想起来就掉眼泪,要不是她老人家身份尊贵。不便出宫。明日都要亲自回娘家来上柱香的。”
谭夫人脸上赔着笑,可心中却有怒火中烧。什么孤零零一个人?当着她的面说这样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和成冠这孩子就不是沐家的人?
可太后身边的管事姑姑又岂是她敢得罪的?还得送上厚礼,又殷勤的留那姑姑多坐一会儿,可姑姑摆摆手道,“夫人不必客气,太后娘娘还命我去镇远侯府走一趟。”
关家虽不是沐家这般的皇族至亲,却也和皇室沾亲带故。否则当年高显起兵,关家也不至于下死力气卖命,连关耀祖爷爷的老命都搭上了。所以每逢年节,宫中也会有所恩赐。以示抚恤。
谭夫人明白原委,当然不会多留。但那管事姑姑却笑着跟她多闲话了几句,“听闻关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孙子近日倒是改好了些,还知道请状元郎画了副麻姑献寿图讨家里长辈开心。太后娘娘听说之后大加赞赏,说下月她老人家的千秋也不让孩子们送那些金玉之物,真要有心,就自己亲手做一样送去,哪怕是一块糕一个字也好。眼下宫里几位公主商量着要排个什么祝寿舞。国公夫人也可让孩子们提前做些准备才是。”
谭夫人假装不经意的道,“嗳哟,今儿国公爷让县主做碗豆腐花准备明日祭祀之事,她还烫了手呢,到太后娘娘的寿诞那天,也不知她好不好得了。”
管事姑姑听得顿时露出几分鄙夷之色,再寒喧两句,便告辞了。
谭夫人阴沉的心情又微妙的变好了,转身幸灾乐祸的吩咐下人。“去跟县主说一声,就说太后娘娘的千秋不要寻常贺礼,就让她把豆腐花做一碗便是。”
瑞安要如何怄气她再不管了,只安心做好准备。
果然到了第二天,皇上下了恩旨,命晋王高长孝代表他亲来国公府祭拜。
“扶我出去。”原本歪在榻上养伤的瑞安闻言顿时利落的收拾好衣裳,出去见过这位皇侄了。
谭夫人看她出来,故作殷勤的道,“瑞安你不是手疼得厉害吗?怎么又出来了?便是晋王,也不必客气的。”
瑞安暗掐自己一把,红着眼作弱柳扶风状,“不是跟晋王客气,乃是今儿这样的大日子,但凡有一分可能也得起来才行。一会儿,我还要陪爹爹出城祭祀呢。”
大凡英雄豪杰,都偏爱柔弱美人,晋王虽好男风,但见瑞安这娇滴滴、怯生生的样子还是不免心生几分怜爱,温言给她解围道,“表姑姑如此孝顺,也是国公与夫人的福气。既然你们还要出门,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瑞安忙抢了一步,“我送晋王。”
待走出谭夫人视线范围,她才压低了声音问,“许久不进宫,也不知齐王最近可好?”
晋王听着一愣,心说你要关心他自己不会去问,问我做什么?
却听瑞安又道,“上回中秋那日无意得罪了齐王,也不知他还生不生我的气。”
晋王眼神一眯,忽地有些明白了。他与齐王虽是兄弟,却也是争夺王位的对手,瑞安这话,分明是在向他投诚吧?
要说一个瑞安并没有什么,可她若是能拉拢来连父皇都很听信的平国公,那可很值得考量了。
于是,晋王一笑,“都是自家亲戚,你和齐王闹点矛盾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我这性子,早就忘光了,你也不必过于介怀。”
瑞安一听有门,心中大喜,深觉自己这步棋下对了。忙忙又道,“晋王豪爽,世人皆知。若是回头能替我调停调停,必有大礼送上。”
大礼?晋王眉头一挑。
瑞安却不肯明言,神神秘秘的卖了个关子,“敢送到晋王面前的,必是绝色才行。”
绝色?那必是美少年了。晋王心中有了数,只是一笑,“回头有空,也请表姑姑来府上坐坐。正好天冷,梅花也要开了。”
“晋王盛情,不敢推辞。”含笑给他施了一礼,目送着他出了大门,瑞安心头得意。谁说她就不会结交权贵来这一套?这不是很容易么?
晋王是皇次子。又在军中素有威望。将来的皇位十有八九是他的,把宝押在他身上绝对错不了。
何况,那“宝”还不是她家的。不过是顺水人情,为什么不做?
略带得意的转过身来,忽见气度清华的男子不知何时立于她身后不远处,也不知看了多久。
瑞安吓了一跳,脸有些白,“爹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可是再看一眼平国公虽然晶亮,却明显难以聚焦的眼神。她又暗自松了口气,堆起笑道。“爹你等我收拾一会儿,我马上陪您出城祭祀。”
默了默,那清华如玉的男子才点了点头,缓缓说了一个字,“好。”

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青山之上,斜阳之下,有一片乱葬岗。不过早已经收拾齐整。筑起了围墙,虽然许多坟包都没有立碑,但瞧着却不再那么凄凉。
在东边最高的一处,单立着一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坟包。坟包前竖着一碑,上书“沐公绍勤之墓”。
瑞安虽不喜读书,但为讨爹爹欢心,近来也颇识了些字,瞧着这个名字,着实有些古怪。
她自然知道。她爹平国公名叫沐劭勤。而就算是同样的辈分,也鲜少有人家会给兄弟起读起来写起来如此相仿的名字。那绍与劭,稍不留意就会混淆,这是何故?
可她眼下还有一个更加明显的疑问,“咦,这是有人来祭祀过了?”
沐绍勤的墓明显是被刚刚整理过,所有的杂草都已经拔除,大理石的墓碑擦得纤尘不染,还摆着新的香烛纸钱,墓碑前的那四份供着的菜甚至还留有余温,显是刚走不久。
沐劭勤却不觉得奇怪,“可能是你伯伯的几位好友来过,把咱们的东西拿过来吧。瑞安,你跪下,给你伯伯好生磕个头。要没有他,今日便没有我站在这里了。”
瑞安略带不屑的暗自撇了撇嘴,嘴上却乖巧的答应一声,跪在了下人铺好的蒲团上,沐劭勤扶着下人的手,侧着跪坐在另一只蒲团上,伸手抚着那块石碑,低低道,“哥,我来看你了,还带我女儿来。你瞧——”
可他话音未落,忽地一阵不知从哪儿来山风吹起,吹起那放在墓碑下面四碗菜的余香,落入他的鼻端。
沐劭勤忽地浑身一震,连脸色都变了,难以聚焦的双眸骤然睁大,指着下面霍然问道,“这里……这里摆的是什么?”
瑞安莫名其妙的答,“菜啊?从爹您的手边数起,是卤豆腐……”
她还没说完,沐劭勤就伸手从那碗里抓起一块豆腐送入口中。
“爹!”
“国公爷!”
瑞安和一众下人都吓坏了,赶紧上前拉的拉,扶的扶,这样冷天,又是搁在野地里的东西怎么能吃?万一吃出毛病来怎么办?
可沐劭勤却依旧把那块豆腐吞了下去,他吞下去之后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似是不可置信,又隐约透出几分狂喜!
可那狂喜里又带着极度的不可置信,让他忐忑,让他想问又不敢去问。犹如要去触碰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那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肥皂泡而已。
可是不碰一碰,又如何让人死心?
(谢谢大家的粉红和打赏,呜呜,好热情,好感动,桂子忽然好有动力码下去。还有许多留言,我都没时间回复,但真的一条一条看过了。挨个抱抱每一个认真看文的亲们,我会努力坚持加更。就是本月加不完,下月也会慢慢补。但前提是质量第一,不能注水,我要对得起大家的订阅和投票。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163章 更重要的
山脚下的初雪早已化得謦尽,可罕有人迹的山尖却仍覆盖着一层白,象融化的蜡油一样淌下来。晶莹,神圣,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风从那上头刮下来,也似带上了那份庄严的寒意,直吹得人连瑟缩都觉得是一种冒犯。
瑞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四碗菜的存在象是对她的一个极大威胁。就见谭夫人的心腹卢妈妈忽地悄悄走上前来,无声的手指一挥,迅速的指挥着他们换了自家带的四样。
头一次,瑞安觉得自己和那个后母真正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而此时,沐劭勤颤抖着发问了,“这四样菜……这四样菜是不是卤豆腐、香葱煎蛋饼、香菇玉兰片,还有一样……那一样是山芋金针黑木耳?”
瑞安没说话,因为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拿走的四样菜,就跟沐劭勤说得一模一样!
瑞安从没有见过父亲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就算明明知道他的眼睛早已毁于那杯鸠酒,根本看不见,可她还是觉得那眼神犀利炽热得象要吃人一般。
“我再问你一次,那四道菜,究竟是什么?”
男人紧紧抓着女孩的肩头,鼻孔剧烈的翕动着,两颊是不正常的激动的潮红,声音凌厉而急迫万分。
瑞安无端端的生出怕来,象是有只看不见的手正拼命把她一寸一寸拖进那阴暗可怕,散发着腐朽味道,令人绝望的黑洞里,就好象她从前住过的乞丐窝一样。
可她还是不能不说,更加不敢不说。男人的眼神实在太过骇人了,似是她要敢说假话,那一瞬间的火焰就会把她燃烧殆尽!
一个“是”字在她舌尖打着颤,就要往外吐的时候,卢妈妈在旁边说话了。
“国公爷,莫非您糊涂了么?这四道小菜可是您平素最喜欢的。又有谁不知道?就算是今日出来祭祀。可夫人也特意命人准备了呢。”
男人手一松,象是一扇门突然隔绝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瑞安只觉浑身一松,竟是脱力的摔坐下去。
“呀,县主跌倒了!”
卢妈妈重又惊呼起来,可瑞安抬眼,却不见那个自从相认,就总是对她关怀备至的爹爹赶紧来扶她,却是茫然的望着不知名的远山,完全沉浸在他自己思绪的惊涛骇浪里!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个味道,那个味道他怎么可能会记错?
“把刚才那几道菜再给我拿来!”男人少见的怒吼着。展现出强硬的一面。
只可惜,他看不见的眼睛是他的致命弱点,就算卢妈妈在众目睽睽之下,另拿了自家做的四样热腾腾的菜出来顶替,他也没办法察觉。
不用筷子,直接用手又抓起一块卤豆腐,可刚入口男人就狠狠吐掉了。“不是这个!这不是刚才那个。”
卢妈妈赔着小心笑道,“国公爷这可说笑了,明明就是一样东西,不是这个又是什么?您是不是伤心过度,又魇着了?”
听着那个魇字,男人浑身一震,脸上的潮红迅速褪色,又变回从前那样病态的苍白,略顿了顿。然后忽地抚着额,虚弱的道,“我似是又有些头晕了。”
卢妈妈松了口气,忙招呼人上前扶他,“既然国公爷不舒服,那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风大,天又晚了,仔细伤着身子。”
男人微微颔首,“那就快着些。对了,瑞安,你伤得怎么样?方才我没吓着你吧?快起来。”
瑞安缓缓的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看了卢妈妈一眼,然后生硬的挤出几丝笑意,“爹,我没事。”
男人不再多说什么,扶着她站到一旁,让人依礼行事。
瑞安再看她这个父亲一眼,忽地有些畏惧。
如果说这个父亲从前给她的都是病弱文秀的印象,可刚才那一瞬间的他,分明是择人而噬的猛兽!他从前的病弱文秀似乎全是表象,只有遇到他真正关心在乎的东西,他才会表露出那最真实的一面。
可他所关心的,他所在乎的,怎么会是那样普普通通的几碗菜?
自己不是他唯一的女儿吗?他对自己都从未展露过的深切关心与在乎,为什么会给了那样几碗菜?难道在他的心目中,还有比自己这个女儿更加重要的东西?
一阵山风吹来,瑞安忽地打了个激灵,惊觉自己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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