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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雪盛放作者:风烟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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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上”卓允崇重重的反压住了卓允嘉手中的宝剑,那话语根本不容辩驳,“你习剑甚有天赋,若想精进,就更要有尚佳的兵器。”
  “大哥……!”面对著兄长的信任,温热明朗的灯火之下,卓允嘉的身躯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几分颤抖。
  人都有觉察自己猛然成长的瞬间,对於卓允嘉而言,这一刻便凝固为了那个瞬间。
  冰冷幽阴的漆黑夜幕中,瓦烁零落,杂草丛生,年轮转变遁世不还。
  往昔燎然璀璨的点滴,将今日的孤冷与颓败反衬的那麽不堪。
  “大哥……”
  长剑指天,随著一声无可再压抑忍耐的低吼,雨泪交融。
  已时隔多年,当卓允嘉再一次在卓府旧宅的庭院之中,挥剑而舞的时候,他不得不接纳这样的事实。
  家国尽亡,纵然天地广阔,也终究只有他一人独行。
  眼眸中的湿润,与街景映射在天的淡淡火光交织,眼前一切开始变得倏远而迷离,那晕红彷如时光洗涤後的烈火与鲜血。
  兵临城下,战火硝烟之中,处处弥漫的都是腐尸的味道,和从由令人作呕的气味而生的恐惧。
  “你为什麽不走?!”
  韩威郅一剑横在卓允嘉的脖颈之前,狠狠的逼问道。
  穿著满身是血的战袍,强撑疲惫的面色,让昔日英武的韩威郅看起来似有几分狞狰。
  “为什麽是我?”卓允嘉被强压於利剑之下,毫不示弱的嘶吼道。
  宫廷之外的喊杀声一直不绝於耳,似乎此刻只有这样嘶吼的方式才能让对方听清楚自己的心意。
  “不为什麽,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服从。”
  硝烟弥漫之中,韩威郅紧盯著卓允嘉的黑瞳绽射出无与伦比的坚定和力量。
  “我不走。可以选其它人护送皇子出城,这是我的故乡……”
  “你为什麽就那麽傻?!!!”韩威郅痛恨为何卓允嘉要如此固执,一手抓起卓允嘉的衣领,将他推到石墙之下,沙哑的怒吼道:“若是保不住你的性命,你让我如何去见你大哥的在天之灵?!
  韩威郅缓了一口气,道:“难道你认为这是为了效忠於这昏庸无道的皇室麽?别傻了,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契机。所以你一定要走。”
  “那你为何不走?”卓允嘉几乎无法抑制内心的无助和悲愤,痛惜的摇头道。
  “因为我忠於一个武将的信仰──国在人在,国亡人亡。”韩威郅看著卓允嘉,骤然变得极为平静,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是这样想,你大哥也一定是这样想。”
  “我应当与你们共存亡”卓允嘉不忍如此告别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挚友和同僚,更不愿临阵逃脱命运的审判。
  “我可以死,但你不能,你的才华和生命不应当淹没在这尸海之中”韩威郅截断了卓允嘉的话。
  卓允嘉再也说不出话了,生死之前,言语是这般的苍白而稚弱。
  在真正经历著生死考验的战场之上,想起昔日周游在花街柳巷之中的浅薄与张扬,此情此景只让他顿觉自己的无知荒唐。
  “走”韩威郅按住卓允嘉的肩,对著他道:“或许今日踏出这扇宫门,从今往後你就要去面对不同的人生了。无论要经历多少痛苦,忍受多少屈辱,活下去!因为在你身上,肩负著太多我们对於活著的希望和向往,你知道……那有多珍贵麽?”
  卓允嘉强忍著点头,单膝跪了下来,眼中抑制不住的流泪。
  “别哭,要活的像个男人”韩威郅拉著他起身,气势不改的沈声说道:“永远不要因为畏惧而流泪。来日就是死,也要死在英雄的剑下,那才不枉此生。”


  第四十八章
  
  清冷的雨夜,飘忽来去的春风犹如鬼魅幻影。
  纹丝不动的身影矗立在偌大的庭院内,像在追溯往昔,又或是无声的叹息和啜泣。
  对於卓允嘉来说,无家无国的蚀骨孤独,不可言述。
  只因这人生之中的境遇,若是不曾经历,又何以体会的那般真切?
  许多年了,那些依旧未曾散去的追悔和思念总如同剔透的飘雪一般,在脑海之中纷纷扬扬的舞动著。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欢快的奏乐、鼎沸吵杂的人声,不合时宜的划破了这份寂静。
  卓允嘉闻声抬头,望著庭院之外天空上那一抹清淡的橘色晕红,定了片刻。
  忽然,眼神之中闪过了一刹锋利的光芒。
  郢庭齐府。这一日府宅内外装点的甚为喜庆,丝竹乐班正在庭院之内演奏著,府内的下人步履匆忙,正招呼著里里外外前来贺寿的客人。
  自齐维勋被从狱中放出之後,似乎也想驱驱这满身上下的晦气。皇上现在身处行宫待产,京城之内,对於位高权重的老臣而言,似有几分有若无人之境的意味,这才决定大肆铺张的为自己庆寿。
  “大人,您这次能平安无事的出来,真是可喜可贺啊。”
  夜色已深,内宅的厅房之中,灯影灼灼,坐著两位当朝臣子。
  “皇上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难道还真能为一个丧家之犬的男宠而处置了老夫?”位坐正中的齐维勋不屑的回道,那声音似乎有些不胜酒力。
  “呵呵”一旁的尚凌裕轻笑道:“也只有您敢当著皇上的面说那番话。想来这卓允嘉也真是有番本事,不过用了一条臂膀,就拴住了皇上这麽多年的心。”
  “当年古潍灭国,他若是不用这样一番苦肉之计,又怎能凭著那副脸孔讨到今日这般地位与富贵?”齐维勋冷哼了一句。
  “大人似乎一直甚是轻蔑古潍人士。”
  “不过是一群贪婪愚蠢,胆怯怕死的匹夫罢了,否则也不会有这灭国之祸,又何足言勇?”
  “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报:“老爷。”
  黑夜之中,临窗而立的身影矫捷的闪到了柱子旁侧。
  “进来。”
  “老爷”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进厅内,禀报道:“今日贺礼都已收齐,礼单也都按您的吩咐归置妥当。”
  齐维勋捋了捋长须,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尚凌裕,只见那人面色如常十分知趣,详装什麽都没听到。
  齐维勋道:“再仔细清查一次,莫有任何疏漏。”
  “是”管家领命走了下去。
  “大人,您这一招,可是真够高明”眼见著厅门关上,尚凌裕才开口道。
  “眼下朝中风云暗涌,皇子年少,有些事……又怎可不筹谋?”
  “借庆寿之名,看清朝中众臣有多少是站在大人身旁的……呵呵……”
  齐维勋抬手掀开了桌上盖著缎布的木盘,只见红布之下,排列著几行灿灿的真金元宝。
  “金子,不能代表忠诚”说著齐维勋拿起一绽金子,仔细端详著,冷冷笑道:“但最起码,它也能让说谎的人,付出些代价。”
  尚凌裕听後脸色微变,齐维勋这是在暗讽自己麽?
  “那件事办的怎样了?”齐维勋突然问道。
  “哎……”尚凌裕皱眉,轻轻摇头道:“大人,这件事无异於虎口拔牙,实在是……”
  齐维勋听後,满面不悦之色。
  “若是佑良在,倒可能会好办些。不过话说回来,佑良如此忠於圣上,如今又为了卓允嘉遗失的一子而不远千里奔波……”
  “逆子!”齐维勋怒拍桌案沈声喝道。替卓允嘉寻子的事,齐维勋向来极为反对。
  “大人,今日是您的寿辰,别为这些事再气著伤身,天色已晚,下官还是先行告退”尚凌裕生怕再惹祸上身,连忙说道。
  齐维勋心中暗叹眼前之人,真是只久经官场见风转舵的老狐狸,漠然道:“罢了,去吧。”
  “下官告辞”尚凌裕行礼,走出了内厅。关上厅门,又站在厅堂之外顿了一刻,如释重负的深舒了口气,才向著喧闹的外院走去。
  内厅之中,便只剩下了齐维勋一人。
  坐在雄健浑厚的巨大红色寿字之前,齐维勋伸手抚摸著那一盘元宝,苍老的眼中透著不可琢磨的神色。
  “齐大人,圣人有云人至古稀,戒之在得。狂妄贪婪,怕是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突然,随著一道疾速寒光,一柄长剑闪到了齐维勋的脖颈旁。
  “卓……允嘉?”
  齐维勋侧过头,看清了身旁所站的青衣人,这高大身影不禁让齐维勋全身冰冷僵滞。
  卓允嘉怎麽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的府内?
  “来人!”被人持剑胁迫著脖颈,齐维勋的声音变得犹豫而沙哑。
  “别喊,否则……”卓允嘉淡淡冷笑,将剑身逼的更进了几分。
  “你做什麽?”齐维勋怒问道。
  “你应该很清楚,又何必多问?”卓允嘉回的干脆。
  “为了迁坟之事?”
  卓允嘉冷看著他,并不做答,只是那剑身又逼近了几分。
  “为了……报老夫向皇上奏请处置你之仇……?”
  卓允嘉握剑之手又加了几份力度,冷峻脸上开始出现了一种极为莫测的笑意,道:“齐大人,这样下去,您还能再猜几次?”
  齐维勋从未被人用剑逼在脖颈之上,随著卓允嘉逐渐的用力,似乎渐渐已经能够感觉到脖颈之上开始透过衣领渗出了鲜血,心中不由从震怒转为了极度的惶恐。
  “你是来询问那孩子的事?”齐维勋终於道。
  “他在哪?”卓允嘉直接问道。
  齐维勋冷哼了一声,道:“你为何不去问皇上?”
  “再问你一遍,他在哪?”卓允嘉怒声问道。
  “皇上下令将他送回了那岛国,而佑良也不过在京城停留了几日”齐维勋说的也是怒气冲冲,一想到自己出类拔萃的爱子要为寻找一个男宠的孩子而经历风险,这是他不可容忍的事。
  卓允嘉审视著齐维勋的面色,认定他应当不是在说谎。
  果真,思融是回来过,但慕容定祯又为何不让他们父子相见?
  “你已得到答案,该放下剑了”齐维勋道。
  卓允嘉明白要是想了解这件事的原委,终究还是要去询问慕容定祯。只是今夜偶然听到齐府的喧哗,决定先过来一探究竟,谁知竟在门外听到了那番言谈。
  “看来齐大人今日以贺寿之名,收了不少贿赂。”
  卓允嘉剑尖一挑,提起遮盖黄金的红色缎布,满盘灿灿黄金尽收眼底。
  “你说,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会做何感想?”卓允嘉墨眉一皱,带著几分戏谑的问道。
  齐维勋面色骤然青灰,紧握著拳说不出一句话。
  卓允嘉笑笑,说著猛的一抬腿,就将齐维勋踢倒在了地上,桌上的黄金洒落一地。
  “啊……”齐维勋呻吟出声。
  卓允嘉一脚踏上了齐维勋的脸侧,将那平日里戴冠高傲的头颅紧紧压在冰冷的地面上。
  “卓允嘉!”齐维勋不堪受辱,喘息著怒吼道。
  卓允嘉长剑一展,又一次将剑尖指向了齐维勋的眉心。
  齐维勋只觉得两只老眼之间,闪烁著的全是森寒的剑光,生死一线那种从未经历过的恐惧,使得长袍之下瞬时不受控的流出了液体。
  “齐大人,方才好像有人说我古潍人贪婪愚蠢,胆怯怕死,那……您呢?”卓允嘉冷看了脚下的人一眼,讽刺道。
  “卓允嘉……”
  “我曾听昔日一位挚友说过,谁能夺取这万里江山,他就比我们更有资格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者。因而,我敬畏皇上勤政爱民,广施恩泽。但这种敬畏,绝不会给你这种充满狭隘偏见,利欲熏心的人。”
  齐维勋已经被侮辱的无言反击了,只能任凭被卓允嘉踏在脚下动弹不得。
  卓允嘉抬眼望了望齐府内厅四周,又叹道:“你可知古潍灭国之前这是哪里?”
  “……”
  “是韩家的祠堂”卓允嘉顿了顿,沈声说道:“韩家满门忠烈,但当年却惨遭几近灭门之祸,今日又岂能由你玷污了这地方?”
  话音一落,卓允嘉便挑剑将身旁的烛台打翻,烈火瞬间随著柱子两侧的幕布嗖嗖的腾升了上去。
  齐维勋大惊失色,吼道:“卓允嘉!你杀了我!”
  “杀了你?”
  卓允嘉望著那火焰已经在顷刻间燃满了房梁,蔑视的一笑道:“能被我踩在脚下的人,根本不配我杀。”
  说罢,便抽剑抬步,扬长而去。
  “卓允嘉!你欺人太甚……!”
  爬在地面上,周身洒落的黄金被火光折射著散发出诡异的光泽,齐维勋望著那渐渐模糊的身影,嘶哑著吼道。
  而厅内那副巨大的寿字,在月夜中渐渐被烈火吞噬。
  
  两日後 行宫内
  
  “皇上,这就是当时的经过……”满面愁容的尚凌裕,正坐在慕容定祯寝殿的外厅禀报道。
  内殿中散发著淡淡的沈香,慕容定祯侧卧在银色纱帘後的长榻上,双腿的脚踝裸露在锦被之外,由一名宫侍跪在榻前正为慕容定祯按摩著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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