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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调-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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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筌贴在高容耳边轻声唱:“阿容吔——我的曲子比松针多,我的调子比东山高。我的嗓子为你亮,我的弦子为你响……”
  
  桃花红来李花白,千感林娘娘抛红线,一头栓住我弦子,一头搭你掌心连。咯是啰,阿容少爷!
  ——还说呢,我生怕被人看到伤口,偷偷摸摸藏了很久。
  枫林深来虞美人艳,清风晚霞红满天,一剑罚我没规矩,一剑鹤行美名传。咯是啰,阿容少爷!
  ——哪个叫你乱偷看?哼,我可不喜欢鹤行剑。
  竹篓绿来竹笛脆,无心曲子无心弦,一愁铸剑风不再,一愁铁剑不两全。咯是啰,阿容少爷!
  ——憨娃娃扎实记仇。
  苍山白来洱海蓝,罢谷山高挖土忙,一羞技艺不够精,一羞被撵出师门。咯是啰,阿容少爷!
  ——啐,你羞你的别扯上我。那天在苍山上我手下留情,下回少爷再找段氏比试比试给你开眼。
  久汤好吃全在花,借柴起火烧豆香,一酒醉卧信哪个,一酒醒来哪个忙?咯是啰,阿容少爷!
  ——或许那时我就认定了你,只是自己不晓得。
  一把小刀,利刃结了怨;
  一间炉房,铁水化了愁;
  一段冰弦,琴声缠了苦;
  一截火把,红焰熔了癫;
  一盏花灯,水墨晕了痴;
  一披大氅,温暖裹了情;
  一个回头,信任满了爱。
  咯是啰,我的阿容!




30

30、30、青浦细柳年年绿 。。。 
 
 
  阿筌天不亮就要走,高容不准,非拉着吃早饭,又说今天天气好桑园空那么久没人气该置办些东西不如赶完街子再回校场。阿筌忍俊不禁,晓得阿容少爷一直记挂着那碗凉粉,于是应了。
  早饭是炒饵块,用金沧特产的三寸黄芽韭、豌豆尖、水腌菜和香肠里脊做配料,有荤有素很饱肚子。阿筌给高容说应文大师也喜欢这个。
  高容挑着碗里的香肠里脊,奇道:“和尚也能公然吃荤?”
  “他以前逃到腾冲,快饿死的时候有位老乡给他炒了碗饵块,不晓得可有放肉,他说那味道硬是是人间极品,还取个名叫‘大救驾’。”
  高容想批嘘,又谋着阿筌跟人关系好,于是低头刨碗里。
  阿筌直接在桌下踢他一脚:“不要做嘴脸,有话就说。”
  “我就想说他毛病,都什么身份了,还‘救驾’!”
  “人家也是不避我,他的岩壁上写了不少诗,还给我念过。”
  阿筌晓得高容关注这些,在洞里特意跟着大师学了很久的官话,也怕过几天就忘了,当即放下筷子乘热背出来:
  
  漂泊西南数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乾坤有份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春昼永,朝元阁上雨声收。青浦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恨未休。
  
  还有一首《淡菜歌》:老菜根、老菜根,名固贱,用何尊!种锄和尚来,灌溉道人奔。长虽新地力,成实旧天恩。休厌淡,莫嫌村,嚼来滋味胜鸡豚;亏他日月饱黄昏,聊将性命存。
  (以上两首诗摘自《鹤阳史话》(梁波先生著,P69)和《鹤庆风物志》(李森先生著,P165))
  
  阿筌的官话发音不准,但高容听明白了。他出神地看着窗外,想着自己曾以为土司位是手到擒来,年尾年头一翻,家里的蹊跷情感上的开窍,他忽然懂事了,这土司位的争夺,只怕要扯出许多腌臜的脓血腐肉。想到他日自己若当不上土司,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是否还能与心爱的人一起安安稳稳吃碗炒饵块?
  金沧春天来得早,才立春,窗外桃枝已点点闪红,高容深吸口气回过神,见阿筌关切地看着自己,忙招呼:“快吃,冷了吃下去会顶人。”
  阿筌晓得高容是在感念高府家事。土司身体日渐衰微,以后哪个少爷来握那根鹤头红藤杖是人人关心的问题,只是这种事,阿筌相信高容有谋算,自己只做好他的老庚他的情人就够了,于是听话地狼吞虎咽。
  吃完早饭刚要出门赶街,高香莲却来了,她只当阿筌是普通小厮,不避讳地批嘘高容又穿粗布衣服惹阿嫫生气,高容才记起今日要陪老夫人去青玄洞。
  阿筌看出高容扎实为难,体贴地告辞。高容舍不得答应,猛使眼色。
  阿筌忍着笑转身下台阶,还没走出两步,忽听高香莲叫道:“你站住!”
  阿筌莫名回头,本能地变了音调问:“阿莲小姐有什么吩咐?”
  高香莲歪头想了想,笑道:“我把你当成别人了。你可是校场的阿筌师傅?”
  阿筌重新见礼:“阿筌见过阿莲小姐。”
  “上次你扎的那些小火把我扎实喜欢。”
  “娃娃家的耍货,难为阿莲小姐看上。”
  “对了,后来七夕节阿容哥有对灯笼,可是你画的?”
  阿筌茫然看高容。
  高容忙抢过话头批嘘高香莲:“跟你说了是我画的,姑娘家太多疑小心阿俪哥不疼你。”
  “哼,我说了你要再画一个出来我就信,到现在都没见你画。正月十五要挂灯呢,你画啊,画啊!”
  “我有才不外露。十五你不想去西山庙看谢龙了?”
  阿筌和高香莲一搭腔,高容就想撞墙。虽然阿筌很小心地掩饰了声音,但再多说几句难保露陷,见高香莲的注意已被转移,高容也不敢再多留阿筌,撵他快走。
  阿筌笑眯眯地低头行礼:“阿容少爷请放心,我这就回去找阿铭师傅定下剑型和重量。”
  看阿筌夹着屁股飞快蹿出去、一副成功摆脱了自己的高兴样,高容气不打一处来,嘀咕一句:“一大早就撞个丧门星。”
  高香莲没听清,但晓得高容是在骂自己,马上骂回去:“只晓得校场校场,校场有你情人啊?天天去也不厌!”
  可不就有我的情人?“你可是气阿俪哥老混校场?别把对他的气撒我这里。”
  高香莲见他又扯到木俪,更气:“阿俪哥说你没长醒,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理事啊?”
  对于阿妹的关心,高容心底扎实感动,面上却依然嬉皮笑脸:“我要长醒了,哪个陪你玩?阿俪哥什么时候回来?”
  “十五后吧。难得阿嫫想去青玄龙潭玩,你倒是麻利些。”
  正月十五的金沧有两个庙会,一个是北边三十里外青玄龙潭旁的青玄庙会,一个是西山脚喜龙潭旁的西山庙会。青玄庙会主要跟丽江人做生意,买卖骡马和农具。西山庙会则完全是个耍会,龙灯队要到这里来做最后的谢幕,一番热闹后就把龙头焚烧在龙井儿处,又叫“谢龙”,感谢龙王爷上一年的照顾,也请龙王老爷保佑金沧这一年风调雨顺谷畜兴旺。
  姑娘后生们当然喜欢热闹的西山庙会,但青玄龙潭旁的青玄洞却是个幽静地。青玄洞在滇西北乃至藏区很有些威名,洞深莫测险峻幽深,年年有胆大的去探洞,有的出来了,白着脸说里面岔洞太多深不可测,有的再没回来,不晓得去了哪里。
  青玄洞的门厅是个大石室,洞顶有一窍接着天光,自顶而下的钟乳石树须般挂着,据说上面渗出的乳汁能消食治病。土司病体拖沓,老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谋着要亲自去取青玄洞的乳汁,还得赶在青玄庙会前去,说会前的乳汁才干净。
  洞子幽奇,青玄龙潭水更是醇美,龙潭旁的青玄村有一种小吃叫“酥盒糖”,香酥可口一咬一个脆,这种小吃金贵就金贵在非得用青玄龙潭水熬糖,同样的手艺到别的地方就整不出那种泡松和香甜。高容和高伦都爱吃甜食,管家昨日就叫人去青玄村订下酥盒糖。
  老夫人出行阵仗自然不一般,马车轿子从街头排到街尾。高府几乎全部出动,只留高宝服侍土司。
  高容本要骑马先去探路,高香莲暗暗扯他,示意高宣要陪阿嫫坐马车。高容会意,也骑马在车边一步不离,不时折枝桃花李花递进车去,逗得老夫人合不拢嘴。
  青玄洞在半山腰,高宣准备了轿子请老夫人坐,老夫人却不答应,说要亲自爬上去才显心诚。其他女眷一听要爬山路就皱眉,杨氏偷偷落在后面,把高宣也扯过去。高容看在眼里,怕老夫人见了起疑,忙挟她上山。
  高容半拖半抱把阿嫫提上山,也不敢回头看,直接搀她进洞。洞外艳阳高照,顶着日头爬山扎实累人,一进洞就感觉凉风扑面清新怡人,石室上方的天窍投个光斑进来,给黑岩壁的洞室染上了一层粉金。老夫人多年没来青玄洞,摸着岩壁说这些钟乳石还是当年的样,莹白水润扎实干净,当场要打赏随行的青玄村族长,回头喊高宣却不见人,高容忙取个随身挂件赏给族长。
  “阿宣哥天天懒动,还在下面呢。”
  “年轻后生还不如我这个老婆子。”老夫人批嘘一句,没有深究。
  石室东宽西窄,往西进去就渐渐黑了,高容举着火把扶阿嫫往里探,在天光覆盖的范围外,随着火光移动,黑幕拉开,一架通体莹白的石桥慢慢露出倩影,不晓得哪一任高土司给它取名为“天生桥”,远古时桥下应该还有水,花白相间的“河床”保留了水流经过的足迹。天生桥的前面有白色岩石如天梯伸进洞去,周围岩壁却是黑色,吞没了摇曳的火光,叫人看不远。阴冷的凉风从洞深处涌出来,携带着潮气和岩石陈味,让人汗毛直竖。老夫人不敢久站,在桥上遥拜三拜,赶紧返回天光处。
  在钟乳石下化了纸钱点上香烛,又应了酒茶,老夫人才拿出翡翠小碗接乳汁。勉强撑着接了个碗底,老人家就冷得直哆嗦。高容晓得她才爬完山身上有汗,现在骤冷又吹凉风,很容易着凉,忙对着钟乳石拜了拜,应承下自己会代阿嫫接乳汁,强行把老夫人拉出洞。
  到得外面,上山时人人诅咒的阳光现在变得扎实可爱。老夫人坐到藤椅上晒了会儿才缓过劲,忙喊高容。
  “老幺,老幺?”
  高容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蹿出来。
  “你也不用一个人顶着,等阿宣他们上来,一人接一点才是孝心。”
  从青玄洞口看出去,正好可以从北往南看到金沧坝子。正是油菜花开时,绿毯中锈了朵朵金黄,扎实悦目。而山脚下的青玄龙潭隐在松林间看不到全貌,水波跟绿林抢着阳光以昭示自己的存在。
  母子俩正说着话,后面的女眷陆续上来了。土司夫人不等消汗就蹿进洞去,高宣这七尺男儿却不见人影。又等了会儿,两个侍女架着高香莲上来,阿莲小姐满脸潮红上气不接下气,一副要虚脱的模样。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一人接一点的话,叫几个下人去替了土司夫人出来。
  高伦是由家丁背上来的,最是轻省,探头探脑老想蹿进洞去,高容只好箍紧小爷,不让他乱跑。高宣走上来却一副轻松样,进洞接了两滴乳汁,说太冷又出来了。杨氏是最后上来的,扶着侍女直喘粗气,一个劲跟老夫人撒娇,又说新穿的绣花鞋磨坏了两朵花,又说心口堵得紧头晕眼花。
  土司夫人出来后就对着山下出神,她最近一直没笑脸,搞得家里人都忐忑不安,生怕惹着她被迁怒。她和土司成亲后肚子一直不见起色,很是受了些冷眼,后来土司连娶几房都没有声响,老夫人才晓得是自己儿子有毛病。如今土司病体沉重,她无儿无女下半生注定艰难,老夫人也小心翼翼待她,生怕把她激出什么来。
  “阿嫫,我扎实喜欢青玄村这个清静地,谋着舍个脸跟土司要了。”
  土司夫人忽然开口,却提这种要求,整得大伙措手不及。她最近已从土司手里拿了很多田产,如今又看中青玄村,拿了青玄村就等于拿了青玄洞和青玄龙潭,金沧史上还从没有哪个龙潭从高家分出去过。
  老夫人当即黑了脸。高容咬了咬唇把头别开。高香莲低头绕着手巾。
  老夫人清清嗓子刚要开口,却听杨氏笑道:“阿嫂你也不嫌累,那么多田庄可住得过来?”
  “我在跟阿嫫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杨氏一下红了眼,吸吸鼻子刚要哭,就听土司夫人又甩过来一句:“少给我装娇滴滴,你也就能哄哄他们。”
  老夫人咳一声和稀泥:“好了好了,歇得差不多我们就下去龙潭边,午饭该准备好了。”
  高宣最喜欢掐尖儿,立马附和:“走啦走啦,坐在这里后脊梁发冷,扎实不舒服。阿嫫我扶你下山。”
  杨氏招呼儿子:“乖乖吔,你也学学二耶,扶着你阿嫫。”
  杨氏随口一说,却被土司夫人当成了炫耀,这一下惹祸了。
  土司夫人破口大骂:“管好你家憨娃娃,扎实费,人看从小马看蹄爪,看他将来长成什么东西。你们一个二个少张狂,土司还没死呢,别拿自己当土司。”
  高宣不高兴了:“阿嫂说的什么话?”
  “轮不到你批嘘我。我堂堂土司夫人。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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