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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初只要新得到一匹良驹,便兴奋的跟什么似的。李月支起先也跟着一起学习骑射,但他生性好静,身子也比较弱,老是往外跑便有点吃不消了,旭初瞧在眼里,便不再勉强,自己去耍,或者另外叫上别人。李月支起先还觉得没什么,甚至还庆幸清净多了,但不多久便莫名地不安起来,终于忍不住对旭彻抱怨:“你说你最喜欢的是我,可我觉着,在你眼里那些畜生比我重要多了!”
“这怎么一样呢?”旭彻瞪大了眼睛,十分无辜,“马是用来骑的,你又不能。”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拧过李月支别扭的身子,在他耳边昵声道:“哦,我说错了,你也可以的……”
“你去找马好了!”李月支挣着就要走,却被拉住不放,不客气地甩开,但对方又缠了上来。推拉之下,不多时,便被压在榻上。旭初笑吟吟地按住他:“朕现在不想骑马,想骑你……”
李月支一直在想,对旭彻来说,当初那句“最喜欢”“喜欢的一万倍”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只是随口说说?或者,当时确实少年真性,只是后来渐渐淡忘了。旭初拥有整个大彭皇朝,花花世界,诱惑何其多,今天有晶莹剔透如同水晶的奇异果实,明天有倾国倾城、能歌善舞、温柔似水的美女,后天有吹毛断发、半夜自鸣的宝剑,要他将注意力总是集中在一样事物上实在太难了。原本以为旭彻对骏马也不过是一时好奇,过不了多久变会厌了,但旭初对马热情持续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次,那西宛王开出的条件又是如此的……
“……旭初,你很想要那些马?”李月支颤声道。
“当然想要!”旭初连瞬间的犹豫也没有,但他眼见李月支脸色,急忙柔声道:“当然,这还要看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也不好勉强,我去回绝那西宛使者便是。我只是觉着,你尚未娶亲……如果与那西宛王也不是处不来……”
旭初声音越说越轻。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话实在很没道理可言呀。李月支心中凄然。他知道,对于爱马如命的旭初来说,如果面前放着一匹良驹却不是属于自己的,这简直就如同把丰盛的食物放在饥饿之人面前却不许他吃一样。自己这一回绝,以后旭初便会百爪挠心,坐卧不宁,恐怕终身都会嗟叹自己当初怎么就错过了。
但是,他李月支呢?对旭初来说,只是可以随便交换的货物么?
“旭初……”李月支握住旭初的手。“请下旨吧。”
“什么?”
旭初眼睛顿时大亮,李月支惨然一笑:“陛下请下旨吧。就说,把李月支赐给西宛王为奴。”
两个都是男子,在正式场合自然不好用婚嫁一类的字眼,便只得用赏赐奴婢的说辞。那日送李月支的行列,排场连普通富贵人家的女儿出嫁也比不得。出了城,大彭的人便都回了,只留下李月支与西宛使者同行。大彭天子赏下的除了西宛使者要求的李月支外,还有各色瓷器铁器丝绢以及文房四宝。
李月支坐在马车前端,身子随着颠簸摇摇晃晃。此去西宛路途遥远,依照这马车的速度,再加上这队伍的冗长度,估计得走上两个多月。他闭上眼睛,正待养神片刻,忽听得马嘶人呼,竟似有千军万马到来。李月支急睁眼,却见前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铁骑,西宛使者也不惊慌,用西宛语大声呼喊。只见旌旗飘扬,那正是西宛国的人马。
不消片刻,领头一骑就冲到了队列之中,直奔李月支而来。到了近前,马上之人展臂,将李月支拦腰抱起,放到了马背上,然后掉转马头,又向那支铁骑去了,留下西宛使者一行带着李月支的“陪嫁”缓缓而行。
骏马奔驰,李月支被颠的头晕脑涨,胸腹上手臂缠的他胸口发闷,他推着那人想找个舒服点的位置。这一动,缠在腰上的手臂移开了,李月支刚松了口气,那手却上抬,捏住他的下巴,李月支张口欲呼,对方低下头,一个深吻堵住了他的呼叫……
《天马歌》(2)
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嘶青云,振绿发,兰筋权奇走灭没。
腾昆仑,历西极,四足无一蹶。鸡鸣刷燕晡秣越,神行电迈蹑恍惚。
——【天马歌】
入夜,西宛骑兵在广阔的草原上扎下帐篷,点起篝火。
李月支被像个米袋一样抗进了主帐,然后被砰地丢到铺着厚羊皮的炕上。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一只大手捏住他的肩头,重又把他压了下去。
巨大的身影笼罩着他,对方俯下身来,一手将李月支的双腕固定在头顶上,一手抚上他清瘦的腰肢,开始解他的衣带。
“你想做什么?!别碰我!”李月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边大叫一边抗拒。
别过脸,但是很快又被扳回来,然后口就被堵住了,浓烈的雄性气息回旋在他的口鼻边。李月支僵着身体,想要推开他,可是对方将身体卡进了他双腿之间,同时牢牢钳制住他的手腕。于是,他咬了下去……
对方飞快地离开他的唇,不由分说一掌掴去,李月支被打的脸歪向一边。对方伸手捏住他的下颌,重又把他转向自己。
他正是西宛国王阿尔沙克,汉名紫燕。他有着骑马民族特有的强健体魄,浅色的毛发,双眼呈现淡淡的琥珀色。粗放的线条,与汉人完全不同。
也许在汉人看来,紫燕这个名字过于秀气文弱,像是温婉女子的闺名,与哈尔沙克的外表一点也不般配,但是在西宛人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紫为贵色,代表着高贵与神秘,染料稀少罕见,极为昂贵;燕不但是一种美丽的飞鸟,而且飞起来迅疾如电,连苍鹰也给比了下去。紫色的飞燕,代表着高贵与自由,是牧民灵魂的所在。
琥珀色的鹰目中此时满是嘲弄的寒霜:“你忘记了吗?你的好皇帝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为此,我可是付出了汗血宝马十匹,中等以下公母马三千匹,羊三万头,牛三万头,金银珠宝六十箱。现在,我想享受一下货物有什么不对?”
李月支方才还在扭动挣扎的身体立即就木住了。阿尔沙克哼笑一声,伸手毫无阻碍地拉开李月支的衣结,忽听得李月支淡淡的声音。
“不就是马牛羊和金银珠宝吗?我还给你就是了。”
“哦?”阿尔沙克一双锐利鹰目微微眯了起来,玩味地盯着他看,同时停下了动作,“你无家无业,没有半点积蓄,现在还是我买回来的奴隶,连自由之身也没有,你想怎么还?”
“就用你为了保命而献出去的五百里沃土。”
不提那五百里土地还好,一提起,阿尔沙克便气不打一处!手一伸,钳住李月支的下巴,咆哮起来:“你还敢提!如果不是因为我听信了你的话,也不至于成为西宛的千古罪人!
一年多前,北面的北雍国突然向西宛发起进攻,大败西宛军,阿尔沙克被围,眼看再无生机,北雍却派出使者向阿尔沙克索取两国交界处的五百里土地,如果允诺了,便撤兵。阿尔沙克不知道如何是好,便与李月支商量。
当时李月支为阿尔沙克所强迫,心中不忿,正苦于无机会报复,北雍来袭,他正求之不得,此时听得阿尔沙克问话,却不不露声色,撇嘴道:〃这个我可不方便说话。你明知我憎恨于你,必定劝说你别给,然后坐看你被北雍军斩首。〃
阿尔沙克最恨被人看轻,听了李月支的话便即时恼怒起来:“北雍此次进攻不遗余力,眼看胜利在望,却不乘胜追击,提出什么和谈,我认为他们必定是因为人疲马乏,再无后继之力,我西宛的勇士个个勇猛非常,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待明日我点兵,杀出重围给你看!”
“算了吧。”李月支讪笑起来,“你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粮?‘以一当百’只是书上的夸张修饰,难不成你还当了真?就算是真,无粮无水,再勇猛的狮子也能被一头羚羊踢死。你真的知道北雍目前的真实力量吗?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推测罢了。那五百里土地,对拥有千里牧场的西宛来说不但只是弹丸之地,而且毫无用处,如果你吝惜不给,使得北雍生气再来进攻,到时候可不是割个几百里地就能够了结的了。”
李月支侧脸上映着摇动的火光,漆黑的双瞳清亮深邃,阿尔沙克心有所动:“真的听了你的话,把那五百里给了北雍,你能肯定他们会就此罢休吗?”
“这个保证我可承担不起。西宛国力弱小,惟有努力与我东南的大彭以及北面北雍交好,相互亲善,方能生存下去,如今北雍却突然出兵,就说明你西宛侍奉北雍不如大彭,你打开城门,与我大彭通好……”说到这里,李月支想起自己跟这来的使节队的处境,不禁哼笑一声,“……使节商队往来频繁,却忽略了北雍。这次北雍进攻势如破竹,被你围在这里动弹不得,却不再前进?只是提出要五百里土地,是为了什么?分明就是在叫你表明心迹,要你去取悦他们。”
听得李月支说什么“表明心迹”“取悦”,阿尔沙克男儿血性,怎容得自甘下贱?怒道:“照你说来,只有割地才能讲和,又不能保证北雍不在进攻,那么割地又又什么益处呢?不如不讲和!”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月支完全不为阿尔沙克暴怒所动,微微挑眉,看着阿尔沙克似笑非笑,看得阿尔沙克心中一荡,不由怀疑起自己是否太过固执卤莽,又听李月支道:“陛下彪悍果敢,月支自然佩服,只是现在敌强我弱,不是逞强的时候,惟有满足北雍的要求让他们退兵,方能得到修养生息的时间。你现在凭着一时意气,与北雍决一死战,能得到什么?还不照样是亡国?左右是死,不如赌一线生机。又或者,你只是为了个人的一个勇士虚名,而要让西宛的勇士和百姓为你陪葬嘛?〃”
阿尔沙克愕然,张口结舌,惭愧之意顿起。李月支知道他已动摇,淡淡丢下一句:“动也,怒也,将之所用,缺一不可。”便不再说话。阿尔沙克左右思忖,挑帘眺望北雍之军,良久长叹一声,终于答应了北雍的要求。
五百里土地就这样拱手让人。西宛举国哗然,人人痛心疾首,但和约已签下,无法更改。
后来,阿尔沙克渐渐回过味来了。北雍虽然善战,但他无法取得五百里土地,西宛虽然不善守,却不至于轻易便亡国。北雍远道而来,士卒必然劳累不堪,如果用割地的方法来换得北雍退兵,那就会失去百姓的信任,而只得到了北雍的好感。为什么要坐而割地来削弱自己取悦北雍呢?!最难填平的坑就是人的欲望,要用有限的土地去填没有底的欲望,最终西宛只能坐以待毙!
“当初是你逼着我说话的,我只是说自己的想法,听与不听,却在你。”对于阿尔沙克的指责,李月支毫无惧色,“我只问你,那割去的五百里土地,你是要还是不要?”
阿尔沙克怒极反笑,李月支呀李月支,你撺掇我割地五百里,现在又问我愿不愿要回,也未免太过欺人!
“我当你有多干净,是以心中有愧,处处让着你,连割地这样的大事也以你的意思为先!什么气节,却原来不过是惺惺作态!你和那北雍串通好了、编好了套子等我来钻!说什么用那五百里地来还我——”又是一掌掴去,“也是,凭着你和那北雍太子的情分,你只要坐到他身上扭个几十回,莫说是五百里,就是五千里也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月支脸上五指印痕清晰可见。漆黑的眼睛凝视着阿尔沙克,目光炯炯:“差不离,只可惜猜想就是猜想,依旧有些偏差,顺序也不对。当初北雍太子确实有意于我,就像你一样,只是我谁也没答应。如果不是你对我施暴,别说什么套子,北雍就算要发兵,也不会挑那个时候。”
阿尔沙克听的明白,言下之意,都是阿尔沙克自己的过错。如果阿尔沙克不用暴力强迫了他,他也不会和北雍联合起来,迫得西宛割地求和。
“……莫非那割地五百里的条件也是你提议的?”阿尔沙克咬牙切齿。
“是。”
“为何?”
他不明白,既然有李月支当内奸,北雍为何不直取西宛全域,却只得了五百里地就撤了?
李月支呵呵一笑:“战死沙场的勇士虽败犹荣,割地求和的君王却要担千古骂名。无论他是出于何种考虑。”
阿尔沙克眼前直发黑,胸中阵阵闷痛。他自知是自己有错在先,怪不得李月支寻机报复。换了自己,如果被人强迫了,只怕不把对方乱刀砍碎便不能泄心头之恨。李月支身单力薄,自然只能求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这么一想,便不忍指责李月支。其实他也不想闹的这么僵,想他西宛王,想要谁要不成?又有哪个不希望能得到王的宠爱?就算有初时不愿的,只要细细哄着,时间久了,也就成了浓情蜜意。如果依旧不成,渐渐就被忘到脑后去了。他几时如此挂心于一人?又几时被人因情事而怨恨报复过?
“地已割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