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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死-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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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际画船上一行人正煮酒对弈,抚琴弄歌,一派迷人春景。云衍怀本是在同薄佻白下棋,余光瞥见一少年凭栏眺望的清隽姿态,不由又怦然心动,分神中被对方连吃几子,末了却还神情恍惚尤未察觉。
  “你输了。”朱润玉唇轻启,淡淡吐出三个字,对面男子虽正襟危坐,却依旧是行云流水般的如画姿态,一望之间只觉美不胜收。然而薄佻白这等人间绝色都吸引不到云衍怀痴迷的目光,足可见那少年的诱惑力,果真非同一般。
  “……嗳?”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棋盘上黑白交纵,局势却是一边倒,显然是他分神中已经败的惨不忍睹。输于博弈,却赢在心情,云衍怀惬意的支起鬓角,眯着眼睛笑道:“愿赌服输,好说,好说!”“一心二用,不输才怪,哼!”斜对面正盘膝抚琴的青年满目怨毒,嘴里酸讽着,手下一把六弦琴却弹的风生水起,直听的对面半阖目小憩的男子含笑盈然。
  “我今日心情好,不与你吵架。”云衍怀笑着起身,潇洒的掸了掸袖角,转身向那倚栏远眺的少年走去。
  岱迹真面色一白,一双眸含着不甘与怨怼,却始终不愿从那人身上挪开,只死死瞪过去,感情着实复杂。隅枕书在对面微微笑了起来,放下指端茶盅:“岱神医似乎心情欠佳?”
  “没有。”才怪!岱迹真翻了翻眼皮子,面无表情道。他与隅枕棠关系不错,但对着隅枕书,总感觉这男人外表看似温和,内里却有些阴阴的渗人,说不清楚具体排斥在哪里。转而望了望凭栏前那一对谈笑风生的人儿,少年春衫如画风情灼灼,男子俊朗明媚长袖如风,莫说要忽略性别,就是眼看着那同为男子,却也挡不住吸引人眼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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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栏这一头,隅枕棠静静的望着那二人亲昵万分的姿态。早就知道云子偌风流倜傥,对美人出手向来毫不吝啬,可这一次这个人,明明是男子,却为何比女子还要令人动心三分呢…… 
  尤其是,尤其是额心那一抹朱红的痣,水生水媚,含笑间灼灼其华,宛如一株玉指轻轻地就勾住了无数人心中难以规避的旧事。喉咙里一阵酸楚,隅枕棠强自镇定的别开脸,不愿再看那一张脸上似曾相识的微笑,也就没能注意到那少年眼角流泻而出一抹冷光,不经意的,掠过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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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看吗?隅枕棠,这般相似的这一张脸上的笑容,这一滴酷似当年你亲手所绘的美人痣,你竟,不敢再看了麽……
  阴冷的笑意汇聚在眼底,再抬起眼眸,却依旧是晨光般惹人青睐的明丽,虞秋水一只手托起腮嫣然一笑,望着云子偌轻轻地“嗯?”了一声。
  男子一怔。
  彼时他正低头同他讲一些洛城的事,因为想看到那一抹柔顺妩媚的笑靥,故而尽是挑选了一些令人发笑的乐事。但说来说去也不见少年捧腹,甚至于始终浅浅淡淡的,嘴角,明明盈着笑,却朦胧的令人感觉不真实。他自觉乏味,心中难免失落,却在这一时看见那少年漾开一朵风情之际的笑靥,一手托着腮,乖巧柔顺的望过来,轻轻地,用娇憨无比的鼻音“嗯”了那么一声。
  令人,心弦颤动。
  不由握上那凭栏上搭着的纤瘦五指,云衍怀自觉唐突,却无法掩盖那一瞬间想吻下去的冲动,视线焦灼的汇聚到少年殷红的嘴唇上,喉结滚动,愈靠愈近……
  “子偌、别……”低声推拒的同时,脚步不由也踉跄着后退,二人本就靠在凭栏处,虞秋水背后是茫茫江面。此情此景如此尴尬,他必然的就退缩了几分,步法一乱,身子竟向后仰了过去。
  云衍怀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身影被风卷向水中,一时只顾着愕然竟无从反映,醒悟过来时,一道白色身影从他眼前一掠而过,稳稳的抱住那即将落入水面的瘦弱身躯,长臂一圈,二人暧昧的贴在了一起。虞秋水于百般惊魂中抬头,却遇到一双恍如隔世般,渗透着往昔刻骨爱意的眼眸,眼眸的主人,正是隅枕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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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
  那样深情到苦涩的眼神触动他记忆的阀门,虞秋水怔怔的望着那一张曾熟稔于心的脸,下意识的,轻轻抬起了手……
  半空中拥抱的身姿,衣衫随风猎猎作响,那个瞬间的触动像一场美妙的无与伦比的幻觉,以至于隅枕棠竟以为怀里抱着的人,就是那让自己牵肠挂肚了四年,并至今下落不明的人儿。他柔顺乌黑的眼眸,他妖娆惑人的朱砂痣,他无助怅惘的眼神,以及他发间随风流连的清香。
  “殷色。”他喃喃的唤了一声,唤出那个令他挫骨扬灰的爱恨依旧不能罢手的名字: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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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眼神蓦然一凛。
  
  足尖落地,危情解除,在那一刻几乎就要触到对方面颊的指尖却轻轻的垂了下来,到胸口时,不轻不重那么一推,二人环抱的姿态就此分崩离析。
  少年向他彬彬有礼的颔首,微微一笑,疏远而不失礼貌道:“多谢枕棠公子相救之恩。”一句话,十个字,之前种种与过去重叠的痕迹便被完全抹煞。
  隅枕棠呆呆的望着他,似乎还未从那相似的暧昧里回过神来。云衍怀已经冲上前,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把狠狠抱住那细弱身影,半晌,才长出一口气:“你没事,别怕,你不会有事。”
  
  虞秋水挺直的脊背嚯的一寒。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在他耳边这样低低絮语,一遍一遍的说着令人温暖的话,天黑打雷时说,暴雨倾盆时也说,抱着他一遍遍,不停不停的说——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子偌……”少年有些尴尬的抬起手臂推了推那胸膛,推不动,反倒是被人箍的更紧,那般亲密而决绝的姿态将二人连日来暧昧的痕迹暴露无疑。
  虞秋水推不开他,便无奈的垂下手臂,任由那人搂着自己在耳边不停不停的重复同样的话,眼睛望着的方向,是隅枕棠可比梨花白的一张脸,被回忆与现实夹攻的失魂落魄,凄惨无比。
  少年弯了弯嘴角,在没人注意到的角度里,漾开一抹阴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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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游湖集会因为一次落水未遂而草草收场,一行人各怀心事,回府后,权思之夫妇因武林盟事务众多不便再次久留,当日便收点行囊告辞。隅家兄弟二人也觉叨扰过久,怀揣百般错杂心事,低调离去。余下个岱迹真,自觉对那二人缠绵悱恻的情谊看不下去,甚为碍眼,最终也忿忿然离去。
  如此一番,最后唯一滞留云府的人,竟然是薄佻白……
  云衍怀自觉疑惑。换了是别人便罢了,但却是佻白,多年来除了家业商号和他的宝贝弟弟,对其他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一个人,如今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着急走人?若说是因为眷恋故友,那他是打死都不会信的,可除此以外能使他留下的原因便只有一个,难道是因为……
  秋水??
  云衍怀无力感陡升,扶额喃喃着:“不会吧……”他此生好容易真正心动一回,心动对象同为男子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波澜四起的牵动着周围的关系?!想想那日隅枕棠救下秋水时的表情,那般痴情怅惘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初生情愫;还有隅枕书,看上去倒是平定温文,可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注视着秋水,倘若再加上一个薄佻白……
  云衍怀一想起薄佻白那张绝世无双的脸,瞬间就有种溺水般的虚脱感。假如,假如是他的话,他云衍怀要如何去争?他还在惴惴不安时,却不知那一边,他最担心的碰撞已然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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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公子,留步。”
  少年穿一件木兰青双面缎子衫,含笑盈盈,乌黑长发绾了髻垂在脑后,一双秋波明瞳徐徐望过来,正像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玛瑙,艳光四射。他站在薄佻白身后约三步远的距离,见其转身,便悠悠迈上前一步,文气却极有礼节性的颔了颔首,道:
  “薄公子,在下有事相求。”
  “哦?”尾音一拨,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分沐浴冰霜的冷淡感,虞秋水感觉那一双凤眸正静静的注视着他,便也不躲不避,大大方方冲他一笑:“叨扰了。薄公子贵人多忘事,在下有一饰物落在公子手中多日,可否借此完璧归赵?” 
  “虞公子所言,可是这一枚刺着莲花纹样的长命锁。”颀长手指探入袖中,不紧不慢的取出一样物件,半空中叮泠一声抖散开来,铃音清脆,却果真是某人之前处心积虑落下的长命锁。
  见状,虞秋水嘴角笑意更深:“正是此物。”
  薄佻白却忽然缄默。狭长而冷艳的凤眸轻轻一漾,原本就呈半透明状的眼珠就似琉璃一般,迎光一转,霎那间美的炫目非凡。眼神看定面前轻柔纤细的少年,妩媚却并不女气,甚至于在此刻,他的清秀隽永远多过之前偶然流泻的蛊惑妖艳。
  
  ——祸水。
  
  眼神一闪,不知怎的,薄佻白就想起这词汇,隐隐的透露一分意味深长,连带着,唇际也漫上一抹若即若离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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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红鲤,银环衔珠,玉锁两侧各缀海棠银铃六瓣,说来,这锁也是极有讲究的罢。”颀长如柳的指尖勾着那锁链漫不经心的说,手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如此轻易的将原物奉还。
  虞秋水了然一笑:的确,他也并不认为从这个男人手中取物会有多简单,即使,那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区区俗物,不足挂齿。”
  “原来在小虞公子眼中,淮南隅庭九品鸳鸯楼打造的千叶莲枝抱海棠……”薄佻白凤眸一瞥,淡淡道,“也算是俗物?”“薄公子目光如炬,在下佩服。”少年眯起眼,眸子里绽开点点狡黠的光,忽然上前一步,“那么,可以还给在下了吗?”
  那一步,着实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故而虞秋水轻笑的时候,那张脸就近在咫尺,也是因了这么近的距离,令薄佻白蓦然回想起之前在梨花轩外的池塘前,不胜暧昧的场景。少年脚下打滑跌进他怀里,有些惶然冒失的表情,可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炽烈而兴奋的光,隐隐的,还有一抹阴戾。
  微笑着靠近,就如同现在一样,离的越近,就越觉得他额心那一滴水光玲珑的痣,如血妖娆。
  薄佻白一双平缓无波的眸子就那样落定在少年身上,虽不语,却难掩眸中冷静的审度之光,意味深长。少年含着笑,自然而然就从他指端取了那鎏银锁片揣入袖中,又俯首浅拘一礼,方才折步离去。
  偌大院落芳草萋萋,此刻徒剩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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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一丝气流波动的异常,薄佻白俯身在那棵杨柳树前的白玉案前坐下,抬手拂去案上飘落的柳叶,道:“回来了?”
  青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抬手扑了扑袖子,姿态闲然的行礼,微微一笑:“三日整,笙歌未曾逾期,却不知少爷何故如此严肃?”
  “你近日来愈发油嘴滑舌,是否薪俸拿的太过理所当然,还是薄府大总管的交椅坐久了,想换人歇歇。”自顾自的斟茶,上好的琉璃茶具配了顶级的碧螺春茶,香味馥郁,闻之而恬然。薄佻白俯睫品茶时,余光注意到那青年嘴角抿起,似又起了坏心一般笑的邪气。
  “笙歌不敢。”
  “听你话音,此行必是收获良多?”薄佻白凤眸一斜,慵懒的睨了他一眼,冰薄红唇沾了茶香愈发显得惑人万分,连带着那冰冷淡泊的面庞也温和了几许。白玉手腕轻轻支起鬓角,半垂下眼皮,搁在案子上的手指关节不紧不慢的敲击着案面,一副正待他人详禀的模样,冷静深沉。
  夜笙歌弯了弯唇角,一双招子如星辰璀璨,直起身子慢吞吞道:“少爷估计的不错,虞家二老的死因的确有些不寻常,当时验尸的仵作不曾从其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伤口与病患,但就是这身体健康的一对人,却在同一天里先后死去,死因不详。更可疑的是,虞家小少爷就是在双亲亡故之后才突然好了起来,最初能下地行走,至头七时已基本摆脱了药罐子……”
  
  “如此神奇?”斟茶的手势微微一顿。
  
  “是,但基于二老在凤阳当地乐善好施,为人宽厚,是数一数二的大善人。二老的死虽有些离奇,但也有人说这是二老乞求上苍的结果,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便先走了一步,冥冥中庇佑了虞家小少爷,才使其在短短时间内迅速的恢复元气。”
  
  “市井流言多半是有人谣传生事,你可有追其源头,查问究竟?”薄佻白沉吟道。青年闻言,眼底掠过一分戏谑:“是,此等歪理邪说,笙歌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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