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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南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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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彤顿感恶寒,达西寺本就是个香火破败的地方,现在除了主持就剩一个看管房舍的老和尚,借着昏黄的灯火,从塌了一半的废墙看过去,院子里的荒草齐腰高,黑洞洞的大殿像是一张要吞噬一切的嘴巴,偏巧还起了风,香炉上的风铃叮叮当当更添诡异,这种时刻,一身白衣重孝的申北斗从腐朽的门扇后悄无声息地飘出来,一句话没说就晕死过去,更令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在场人都呆在了原地,血一股脑地冲上了头顶,像是站在三九天里,打了几个寒颤之后,鸡皮疙瘩窜到了指尖,通透的凉,好像没有心似地没半点热气。
  隔了一阵子,徐乡绅忽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鬼啊!”,一边喊着一边踉跄往前奔,刚迈了两步就被陈彤死死拉住了手腕子,陈彤喝道:“喊什么喊!这是申大人!”
  徐乡绅眼神涣散,似是刚才那惊天一嗓拉断了气,下巴牵着半张脸自顾自抖的欢快,想要说些什么,却哦了半天也哦不出来,陈彤四下一打量,不止是徐乡绅,其余人等都是惨白着脸,没跑怕只是没回过味来。
  陈彤轻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朗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跟我上去拜见按察使大人。”
  顿时,众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彤整整衣冠,举步上前,只听传来砰的传来一声响,麻麻夜色看的不甚清楚,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门后闪了出来,一把捞起申北斗扛在了肩上。陈彤蹙眉定睛,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因为是皱着眉,所以面部线条异常冷硬。
  “这位——”陈彤话未说完,就见面前这位男子极漠然地道:“陈大人,请前面带路,我要带申大人回驿馆,今日是他表姐鲁花的十年祭日……”陈彤的眼珠收缩了一下,指甲狠狠掐在了手心上,表姐?如果真有申家这门亲戚,她在自己身子底下求饶的时候怎么不说?
  “陈大人——”男子不悦抬眉道:“申大人身体不好,昔日在豫州的传闻你们都是知道的,如果各位不想惹麻烦的话——”话音未绝,不用陈彤吩咐,各路乡绅一拥而上,纷纷高喊着:“大人这边走——”,一边喊一边狂奔而去,陈彤冷眼观瞧,见人走的差不多才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这名男子后面,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只是申大人的贴身护卫,高姓大名当不起,贱名南斗。”男子扛着申北斗,箭步如飞,累得陈彤迈步极大才能勉强跟得上他。
  “方才南先生说申大人的表姐叫鲁花?”
  “嗯——”南斗忽然停下来,笑了笑,笑容竟然是异常和煦的,他冲着气喘连连的陈彤道:“陈大人不会忘了吧?就是那个被你杀掉的王员外的小妾,鲁花。”瞬间,陈彤觉得天地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陈大人……”南斗温和地道:“刚才鲁花来了呢,而且,你还背着她——”
  陈彤的身体立即僵住了,脖间有些痒,仿佛真有人趴在她背上吹气一般,他想起鲁花死不瞑目的狰狞表情,想起她被血染红的囚衣,想起夜夜有人哭号的府院……陈彤心慌了片刻,而后定一定神,不屑地笑道:“南先生当我是无知孩童吗?既然今日申大人身体不适,那改日我亲自陪申大人来拜祭好了……”陈彤咂咂嘴,似是惋惜一般,“可惜了风华正茂的人儿……做什么不好,非要谋杀亲夫——你说是吗?”
  南斗敛容,望定陈彤,面色寒了几许,道:“这话,应是大人回头去跟鲁花说——”
  陈彤的表情立即木在了脸上,他重重一甩袖子,咬牙切齿:“请吧,南先生,只要你们还有本事让她复活的话!”
  宝庆元年,灵玉子道长于豫州做法,用遽魂大阵镇鲁花、王员外及药行老板冯员外的冤魂,虽煞气甚大,恶鬼却不得现世。
  宝庆五年,大水倒灌豫州城,冲镇魂铁棺移位,豫州大凶。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酱油章。。。为了表达弥补,我明天继续更。。


☆、第七章

  实际上,申北斗是快马加鞭来到豫州的。上路前宝庆帝把申北斗招进了宫,好吃好喝伺候了,宝庆帝孜孜不倦地叮嘱道:“除了赈灾,其余的事情不准管。”
  申北斗挑着粉丝,不以为然地道:“同行的还有工部侍郎林大人,皇上,臣自认不是治水那块料,除了豫州那地界的事情我能管一管,其余还真心有余而力不足。”
  宝庆帝一拍桌子,大怒道:“申北斗,你现在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申北斗环顾四周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的太监宫女,只得放下筷子,慢吞吞地蹭下椅子,跪在地上言不由衷地道:“臣——不敢。”
  宝庆帝扶额,口口声声不敢,可自己没少在他那少受闲气。
  “申卿——”
  “皇上——”
  宝庆帝拿着银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他直觉地认为申北斗接下来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皇上——臣昨日在工部听到了一个消息,封着冤魂的铁棺被冲的移了位?是不是?”
  宝庆帝不悦,一抬眼皮子看着申北斗的发冠,冷道:“你这是来质问朕了?”
  “臣怎么敢?臣只是请教了一下国师,国师说若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尚不能安置冤魂,那豫州大难将至——”
  “国师已经同朕说过,是这么回事。”宝庆帝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申北斗这厮不是人缘极差么?打哪听来这么多小道消息?
  “皇上……臣还听说——”申北斗话没说完,宝庆帝就来了脾气,他啪一声撂了筷子,对左右人等道:“都给朕出去——”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待殿门闭上,宝庆帝不耐烦地道:“人都走了,别跪着了,有话一次说完,还有……别招朕心烦。”
  “遵旨。”申北斗爬起来,宝庆帝替他夹了一块肘子,宫里的肘子炖的烂,汁子也配得好,每一回申北斗都吃的肚子滚圆,看着他有辱斯文的吃相,宝庆帝心中感到一阵忧伤,这等吃货要走了,以后还看着谁增强食欲啊!
  “皇上,”申北斗嘴上挂着颗蒜粒,掰着指头道:“豫州送来消息需十五天,臣赶过去需十五天,路上来来回回就去掉了三十天,皇上日日宣臣进宫,讲的是为臣送行,都已经送了三天了,工部侍郎早已启程,臣听说一同走的还有国师……皇上拖着臣要拖到什么时候?”
  “只要你答应朕不多管闲事,并且让六王随行。”宝庆帝说着话拿起手边的帕子给申北斗细致地擦了擦嘴角,老气横秋地道:“好好不在京里待着,瞎折腾什么?那鲁花到底是你什么人?”
  “表姐。”
  宝庆帝情不自禁地白了申北斗一眼,道:“你这是欺君。”
  “皇上,臣一直以为得遇明君,这么多年来虽然不敢说鞠躬尽瘁,可臣也没闲着,”申北斗瞧着宝庆帝,手却在碗里不停地捣着,生生把肘子捣成了肉酱,看的宝庆帝直犯恶心,不得不望向了别处,“皇上,现在你眼皮子底下就有一桩冤案,而且放任鲁花这么下去,这是至百姓于水火不顾——”
  “申北斗,别跟朕来这套……”宝庆帝道:“朕知道,这不过是出自你一己之私。”
  申北斗忧郁地叹了口气,“臣为鲁花翻案能得到什么好处?”
  “知道这些年朕为什么不让你去吗?你可以做更大的事,造福更多的人,鲁花的案子朕不是没管过,刑部派人下去了几趟,案宗都快被翻烂了,可以说这件案子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漏洞,人是在药材商行的井里发现的,那王员外手里撕下来的一条红布也是鲁花的,那件被撕毁的衣服在她的箱笼里找到了,最后她不也是自杀谢罪了吗?申北斗,每一个死鬼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
  “皇上——”申北斗握住宝庆帝的手,信誓旦旦:“既然都为臣做了这么多,就由着臣任性一回吧,回来要杀要剐随便,臣这份决心,皇上是怎么也无法阻拦的,今个皇上不乐意,臣出门就撞死在这院里。”
  令人发指!
  “你!”宝庆帝气急败坏地指着申北斗,“你不要仗着朕对你青眼有加就——”话没说完即遭打断,申北斗平心静气地道:“皇上治下能臣辈出,缺臣一个未必江山不再锦绣,臣只是还父老一个安宁的豫州,还我百姓一份守耕之地。”说罢,申北斗三拜九叩,“皇上,臣去了。”
  宝庆帝目送着申北斗的离去,他走的很扎实,一扫平日颓唐,心知定是留不住这个人,只得出声道:“朕不逼你,但不要强来,朕让国师照顾着你,至少……别死了。”
  “臣……遵旨。”
  开门,一线阳光倾泄而入,像是刺破了殿中昏暗,申北斗扬起了脸,望向万里晴空,也许在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鲁花也曾这么望过天,那时她风华绝代,金钗罗裳,生活富足,绝不会想到凄厉收场。
  申北斗,以文官之躯,纵马六日,不休不眠直达豫州。消息传回宫里的时候,宝庆帝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用朱砂在申北斗三个字上画了个圈,盯着看了好一会子,传了一道被百官非议许久的圣旨:命万骑护送宫里那位专做肘子的御厨去豫州给申北斗做饭。
  ……
  申北斗不是来治水的,从他醒过来后参加第一次宴会的时候,陈彤就知道了,他是扎扎实实来闹事的。
  “诸位乡亲,本官出身于豫州,多年来一直想造福豫州百姓,今日总算是有了这个机会——”申北斗举起酒杯,面向数十位乡绅,道:“豫州今日如斯境地,各位依旧不离不弃,申北斗敬各位一杯。”
  众人立即慌忙起身,齐刷刷地饮下一杯酒,而后听申北斗继续长篇大论:“豫州今日之祸,原因有二,一是天灾,工部侍郎林大人乃我朝贤德之人,他已着手为豫州改良沟渠,命名为”福寿沟”,一旦功成,可治豫州水患,且皇上拨赈灾款百万两,不日将抵豫州,可解困局……”申北斗言笑晏晏,在众乡绅的交口称赞中,拍了拍陈彤的肩膀,道:“陈大人,本官先前言豫州之祸原因有二,陈大人可知这第二桩是什么吗?”
  陈彤佯作苦想,片刻后方才摇摇头,极真诚地笑道:“下官驽钝不堪,还请申大人提示则个。”
  申北斗立即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他举着酒杯自上座走至花厅中央,似笑非笑道:“各位都知道,豫州如此破败是因为几任知府建设不力,而知府建设不力是缘于其暴毙于任上,这般本官倒要问一问各位,知府为什么会暴毙呢?”
  鸦雀无声。
  众乡绅低了头,不敢去看申北斗,生怕被他点到要求回答。
  “想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却不敢说吧?”申北斗戏谑道:“陈大人,此事关乎你性命,你想必是知道的,就劳烦陈大人为本官解释一下。”
  像是躺在了河里,一股寒意尽浸手足,全身湿哒哒的令人焦躁,陈彤不自觉地喝下一杯酒,望向了申北斗,见他正死盯着自己,便开口冷笑道:“申大人出身豫州,这件事情怎会不晓得?不外乎是十年前那鲁花谋杀亲夫,畏罪自杀后令四邻不安罢了。”
  “既是畏罪自杀,又何来如此大的怨气?”
  “申大人大可去问一问那鲁花,下官可没有能与鬼魂沟通的本事。”陈彤傲慢地扬了下嘴角,他已经可以确定治水只是个幌子,而申北斗真正的目的是替鲁花翻案,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正是因为问过,本官才来的——”申北斗眼光凌厉,众人皆感刀斧过身,只听他道:“若本官没有看错,那一日去衙门口看热闹的人还来的真不少,实不相瞒,本官也去了,而且是见完王员外之后去了,鲁花她根本就是枉死!”
  “大人——”陈彤拉长了调子,怒目圆睁,“大人以怪力乱神之说断定鲁花是枉死,岂不可笑?若以大人这等道理,天桥上摆摊的骗子,都能为民决断冤屈,大人置国家法典于何处?”
  申北斗不怒反笑,“陈大人怎知此案断的公正?”
  “此案乃当年陈知府所断,刑部复查数次无任何纰漏,难道还不能令大人信服?”
  “如此说来,陈大人认为刑部卷宗所载乃最确切?”
  “下官深以为然。”
  “哦——”申北斗双眼弯弯,敛不住笑意荡漾,道;“本官要查一下此案卷宗。”
  陈彤暗自得意,为了不再有人追查此事,他处心积虑借大水倒灌豫州城时,以抢救未及之名,置数百份卷宗不顾,使大水浸泡,字迹模糊难辨,其中便有鲁花一案。
  “大人,前些日子大水倒灌豫州城,卷宗未幸免于难,此事下官已上报刑部。”
  “哦——”申北斗意味深长地道:“无妨的,本官临行前已将刑部存底的卷宗带了过来,本是想同本地所存两相对照看有无差错,既然陈大人方才说刑部卷宗最是准确,那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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