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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相见不言欢-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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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软骨与皮肤的钝钝声响伴随着他一声微妙的嗤笑,黑瞎子后退一步,缓缓揉着脖颈轻佻道:“花儿爷真是不识好人心……不过,这也好。”
  他未将这意味不明的话说完,解雨臣已贴上他身近,那柄适才被他夺下的短刀便又到他手中,银光微闪,他只觉腥气淡淡弥漫,刺痛自肩胛传来。
  黑瞎子啧了声,只伸手握住那刀刃,刀片切割入身体,原来是这么痛的一件事。
  他微微皱眉,唇边却仍是一道似是而非的笑意,他伸手沾染自己微热的血轻轻擦在自己颊上,在解雨臣怔怔的瞬间骤然发力,不顾伤口崩裂的危险将他扭转过身,因意料到解雨臣臂力不小,不顾解雨臣劈手向他刺来的刀影而抬腿踩上他的小腿。
  这多少有些情急的缘由,却也堪堪避开的腿骨,解雨臣闷哼一声,不免站立不稳而跌倒,他的下颔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钝的响声,也许是意料到了什么,他生生压下喉咙间一声痛楚的呜咽,转身跃起的一瞬,黑瞎子矮身躲过他挥来的匕首,抬手清脆打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一声过后,他伸手格住解雨臣的肩,不顾去看他眼底受辱的怫然,只带了几分顽意一笑:“花儿爷,我们扯平了。”
  解雨臣不由失笑,他挥手将匕首一扔,抬手便格住黑瞎子脖颈,一张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淡淡笑意:“你还还不起。”
  两人失去武器后的揪斗忽而生出几许暧昧,翻滚的间歇夹杂着吃痛的喘息,血迹染上他们脱力后本该苍白的脸色,别样妖异。
  黑瞎子肩头的伤口此刻破损不堪,他眯起眼,撕下一角外衣,似是包扎的姿态。解雨臣狐疑地看他一眼,目光却在触及他肩头伤口的一瞬微微一顿。黑瞎子轻笑一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已被布条缚住。他下意识挣扎,却被踏住了肩头,过分挣扎只会断裂了锁骨。
  黑瞎子驾轻就熟地将解雨臣捆在了祭器上,他眯起眼,微微一笑:“抱歉了,花儿爷。我忘了还有一件事,我还欠着你,可惜没法还了——要不,现在你上我一次?”
  一语初了,他不等解雨臣开口便自顾自微笑:“不过我可不能松开你。怎样?”
  
  解雨臣苍白着脸色,几乎支撑不住眼底颓败的灰意。忽而,他轻声一笑:“瞎子,适才我忘了说声谢。”
  他放柔了声色,染出几分暧昧的旖旎:“你的吻治好了我的眼睛,想来也真是天意。既然我没能看清我们的开端,此刻我便要看透我们的别离。”
  话虽如此,解雨臣依旧微挺着下颔,小腿却蜷缩成异样的弧度。黑瞎子心中一冷,他伤到了解雨臣的骨头。
  
  不能再留了。他会心软,会心痛,会舍不下,会任由自己没入无边连天的深海。
  他几乎是仓皇的背过身去,足下走得飞快,仿佛这是一场逃亡。
  足音仓促,他却仍是听清了那一句话,他等了很久的话。
  “瞎子,无论怎样,遇见你,我不言欢,却不后悔。”
  
  他怆然回首,看见解雨臣遗世独立一般从容含笑,奇怪的是他眼中并无阴毒的怨恨,却是真心的回忆,恳切的快乐。分明是被绑缚的屈辱,却似是临风而立的朗然。
  身后厚重的石门缓缓落下,自此,天涯永隔。
  

☆、第贰拾    后会无期

  脚步踏在疏松黄土上有细碎的声响,黑瞎子默默地靠在身后潮湿粗糙的石墙上,感受着血流一点点顺着身体的痕迹滑落的感觉。那是咸涩的,温柔的,残忍的。
  他仰起头,目光所触及的不过是一片并不均匀的黑色,隔着一层轻薄的纱,无端柔软起来,令人忍不住要伸手去抚一抚,或许触手是丝绸样的绵滑。
  寂寥半晌,他不过是轻轻笑了,任是那笑意如锈蚀的刀刃一下下擦得他喉咙发痛。
  
  ——解雨臣本是那样狡黠的人。
  
  他忍着痛微笑着,手指徒劳地封堵着肩头的创口,只觉得那血稠而黏,反倒不像是自己的了。还记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混杂着酒香的清醇,他托着那人消瘦的下颔意味不明地叹息,你把我的血变凉了。
  
  ——不过是看破了他的痴心一腔,用一时短暂的锥心之语换来他一世难安的祭奠。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漠然的想着,一壁悠闲地咂了咂嘴,手指一翻比了个与他挺拔身形不似的柔美姿态,挺直了腰背微微一嗤。
  那个人是会唱戏的。
  若是知道收尾这么惨淡,便该早些,随他什么法子听他唱几句,哪怕是清清爽爽的一两句也好。
  他自嘲地抿了抿嘴,一步一摇地走出去,倒是滑稽地端着三分夸张样子,可惜茫茫无垠,也无人替他叫好,枉费他血流得苍凉。
  “下辈子吧……”他忽然刹住了脚,眯着眼睛笑着想。
  
  ——其实谁分得清呢?他又算是解雨臣的什么人,值得解雨臣拿自己的性命去要他生生世世的记得?不过是一锅早就煮在一起的杂粮,一起尝过了人生三昧。你中有我了罢了。说那不后悔,也不全是假的不是么。
  
  他觉得一阵头昏,闭上眼短暂的片刻脑海里倏然掠过几分久远的画面。却是这一辈子也没有的福气。
  下辈子也别看人唱戏了,早点带着跑路吧,省的日后再腆着脸去问人家的过往曾经。戏也别学了,黑爷舍不得。
  这辈子还没问个明白。
  
  耳边是不知听了多少遍的细碎的机关开合的声音,石木碰撞有种类似于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偏着脑袋听着,偶尔笑一笑,像是听什么人说顽话一般,难得的放松。
  “真调皮啊……这么不紧不慢的。”他直起腰来一步步走过去,看着远处那分并不真切的火光,抽出腰上别着那柄尚还带着血色的短匕干脆的刺进了左胸口。
  也许是几分恐惧使然,也许是几分出于对生的眷恋,也许是为了多一刹那与曾经共度的时光一同存在于这世上,刀刃雪亮却终究偏离了心口。
  他在无声的痛楚里摸索着摘下了黑纱。
  
  他的一生,本就起自与一片混乱。年少时的鲜衣怒马,加冠后的玩笑岁月,再至遇见他以前的血腥污浊,一切像是天意指引着他走向命运的终点。
  他看清了血液纵横在地面上描画出一段支离的纹路,火光跳跃着明亮起来,他闻见很久以前,海棠初绽时幽暗的香气。
  
  “这是我的报复。”
  他无声地笑了。语意低微着一点点消散不见。
  眼前是一树海棠,花开不败。枝桠钩错间托出明妍的花朵繁盛,几欲燃尽精魂一般的怒放,照亮一片昏暗的天宇。
  解雨臣,你自以为以生命欺骗我,令我在日后的岁月中感怀自己的绝情,舍下你深情满怀于者冰凉晦暗的墓室中。
  事实是我用鲜血炙热的红浇开你前路,是我聆听你的谎言后在虚妄的幸福中呼吸着污浊的气息死去。
  
  你这一生回忆,辉煌也好残破也罢,至少我存在过。
  ……我要你记得我。
  然后活下去。
  
  解雨臣俯在地面上。他耳边分明是一片死寂的无声,却涌出大片风声的浩浩。
  忽然之间,他睁开混沌的眸子,看向那一寸寸升起的厚重石门。气息里浊重的血腥味顺着秘而不宣的某处沁入发肤。门后团簇的昏黄光晕于他化作雪亮的寒光,令他不由自主的战栗。
  那种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的力量令他在折断了自己的两枚指骨,咬碎了牙齿后终于撕碎了那带着血渍的布条。
  身体碰撞在冰凉阴湿的石器上有迟缓的痛,却是从骨髓出浸出的一般,像冰凉的游鱼缠绕着他的肺腑,抽离他的吐息。
  那种如同新生一般的蜷缩姿势仿佛能施予他某种意义上的保护,他的脸抵在残破的衣袖上,双眼酸涩而干痛,直白的事实如汹涌的海浪拍打上脆弱的眼球。
  黑瞎子没有走。
  他喉咙里是干哑的惨笑,他将自己的头颅深深埋入双臂中,整个人细微地颤抖着。
  
  他究竟该怎么做。是撕心裂肺的哭,还是不羁放纵的笑?
  这个人曾经带给过他最深刻的恨,也带给过他忘却不了的东西。他有很多话想告诉他,无论是在新月楼忍住了没说的“我会带你走”还是在阴暗的神庙大厅中交。合时被咽下的“你虽然他妈不是个东西,倒也不赖”。
  有时候吧,也只是有时候,他也会妄想。假如遇见他的是一个自由的解雨臣,是一个爱热闹爱看戏的解家少当家;假如他遇见的是一个纨绔放纵的黑瞎子,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年轻行者,又会是怎样?
  这些话因为太不切实际,似乎也都说滥了。
  可他还是会想。在久远的像是隔了千百年的新月楼中的流光璀璨里想,在解家大院晨光乍明的窗前想,在此刻又湿又脏的青石地上想。
  假如是这样,至少他们可以转眼即忘这一段或说过于飘渺的风月,而不是在一道石墙的阴阳两隔后混着血一辈子怀想。
  
  无路可退了。他没有办法再去挽回已逝的东西,没有能力去追寻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只能往前走。
  
  站起身来,解雨臣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狼狈的血渍,甚至于还有时间揉了揉手腕上肿胀的一片青紫,却未曾掩饰他挺直脊背的微微颤抖。
  半晌,他扬起脸,带着那种习以为常的冷峻神态优雅的走向了那扇打开的门。
  他的步履轻微摇晃,只是微挑的眼眸却带着久违的从容与傲慢。仿佛一个眼错,他并非是伤痕累累走在阴冷墓道里的落魄土夫子,而是彼时从容踏入皇城风华正茂的年轻少年。
  
  你看到这一幕会微笑吗……瞎子?
  
  看见那封被好整以暇地放在石台上,在幽绿火光下折射着淡淡鳞光的画卷时,解雨臣淡漠地眨了眨眼,伸出手小心的握起。
  他没有别的心思去顾虑是否还会有机关冷箭,也没有心思去检视这图是否就是他要找的。
  他只是,平和的,淡然的,甚至于是随意地拿起了那封卷轴,挺着背缓缓地向前走。
  
  血的腥味愈来愈浓,厚重的石门一扇扇升起。他的步履在地面上擦出凝滞的声音。他微扬着脸,凝结着血块的头发盘结在脑后,咸涩的血液顺着他腰背的线条缓缓滑落,他的嘴角甚至于带着一丝微不可觉的倨傲笑意。
  他紧紧握着手指,仿佛那卷轴是他生命的全部一般死死攥着。一步步顺着最终的台阶拾级而上。
  他看见神庙之中混乱的战场,血肉斑驳的前世。脱灭干的脸容遥远却宽容地微笑着,那尾红鱼真红啊,像是用血描就似的,几乎要滴落下来。
  
  “……是你。”
  漫长的沉默后,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解雨臣仰起头,他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只是干哑的扯开一道冰冷的笑。
  “你的心好狠,还笑得出来。”解子扬轻轻啧了声,他伸手扶起解雨臣,不由又叹了声,“你的伤……我真不知道你走不走的出去。”
  “……你是谁?”解雨臣抬起眼,他在晃眼的日光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解子扬嗤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只是从一旁拿起一件外衣将解雨臣裹住。扶他半躺下后将他手中的画卷放进对方的衣襟里,转身想去取一些食物和水。
  解雨臣闭了闭眼,浑身发冷,几乎就要这么沉沉睡去。后颈却被人丝毫不温和地抬起,嘴边被冰冷的水浸湿,刺痛感令他清醒了片刻,他恍惚地看着那张脸,忽然厉声说:“你是阿卓!”
  解子扬手中的水一颤,正要说话,解雨臣却已然闭上眼昏睡过去。
  
  他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利索地将解雨臣扶上马,稍作整顿后带着他离去。
  
  他们便这样离开了这里。
  
  连日赶路的辛苦此处不表,单是照料解雨臣便令人头疼十分。他身上的伤原本就不太好,此时更是有发炎化脓的征兆,解子扬纵然可以操纵自己的生死却也无能为力,只是尽其所有留住他性命,护住那不知沾染了多少人鲜血的图纸罢了。
  两人终于回到关内,已经是连日赶路的大半月之后。此时的解雨臣虚弱无比,真的只剩下一口气。浑身的肉都瘦没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贴着骨头。清醒的时间更少,解子扬无奈之下只能先投宿在附近一个小镇中,独自留下来照料。
  
  这样漫长而寂静的几个月中,解子扬时常会看着卧在床上的人出神。他并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令黑瞎子放弃了一切去保护他。
  只是这一切都在他面对每一天的落日时显得微不足道,他看着那一轮绛红的太阳在紫白色的天尽头一寸寸滑落,绽放出刺眼的金光,渲染出琉璃色的光晕,令原本简陋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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