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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见王生-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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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午时,大雪方停,空气中却滴水成冰,冷成了冰窑。
  黄昏,丹阳。
  这种天气,街道之上几乎无人。
  这种天气,会出门的,不过三种人,一种是有急事的,一种是工作必须出门的,一种就是有些毛病的。
  只要有些积蓄本钱,便该在家煮酒赏雪,谈茶论道,黄昏,更是所有人都进了房屋,游客旅人也已经进了客栈,道路之上,已经没有人。
  不,仔细听来,总有童言童语稚嫩之声,却是两个小童正在游戏,他们在大道之上堆了雪人,二人围绕雪人奔跑嬉戏,不亦乐乎。
  不远处,忽有人嬉笑一声,举酒一盏,遥遥敬了他们。
  那里是一处客栈,名之“逍遥”,本是上官家的祖业,二楼窗口,正有三人对坐而饮,举酒之人,正是其中之一。
  忽听一人哈哈大笑,笑到跌足,“老臭虫啊老臭虫,莫不是怀念少年时光,想起少年糗事?来来来,说来听听,看我还记不记得。”
  楚留香笑道:“你可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胡铁花怔了怔,“小孩在玩耍还能说什么?”
  楚留香道:“你仔细听听看。”
  胡铁花仔细听了。
  男娃儿叫道:“兀那恶贼休跑,吾乃天下第一楚留香是也,天下坏人,闻风丧胆,汝还不速速就擒?”
  说着,便见他朝厚重雪人一脚踢去,雪人留了个浅浅脚印,他却也一个踉跄。
  便听女娃儿拍手嘲笑,“笨笨羞羞脸,站都站不稳还敢称天下第一。”
  男娃儿被激的红了脸,大声道:“你仔细看了。”这次他扎稳马步,一拳老老实实朝雪人打去,打拳头是不会趄趔的,那雪人被打的一个深深大洞,男孩儿哈哈笑道:“看到没有,坏人已经被打死了,小玲儿,我厉害不厉害?”
  女娃儿歪着头,“楚留香比你厉害。”
  男娃儿急道:“我说了我就是楚留香嘛。”
  女娃儿撅嘴,“你叫阿牛,才不是楚留香。”
  男孩儿撇嘴,“楚留香有什么了不起,呐,我是逍遥山庄庄主上官逍遥,比楚留香还厉害。”
  女娃儿瞪眼,“上官逍遥已经死了,死人和活人怎么比?”
  ……
  胡铁花大笑,“原来你是听人家夸你得意,那不过是个八岁小娃儿,什么时候小娃儿的称赞都让你飘起来了?”
  楚留香苦笑,“他们刚才说的不是这个。”
  胡铁花道:“不是这个是哪个?”
  楚留香道:“是……”
  他忽然不再说下去。
  胡铁花哈哈大笑,“是什么,说不出来了吧,你得意就得意,闷骚就闷骚,我又不会笑你。”他说着不笑,却几乎笑到桌子底下去。
  楚留香却没有笑,他喃喃道:“这种天气,怎么还会有人进城?”
  果然,远处,缓慢走近了一人。
  大雪近膝,虽然大道之上积雪已经除去一些,却依旧道路难行。
  所以他走得很慢,他似乎每走一步,就要歇息一会,看起来不太远的路程,他竟然走了许久还是很远。
  他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息一声,喝一口酒,每停一步,也要喝一口酒。
  他喝得很慢,走得也很慢。
  他看起来很单薄,又瘦又高,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但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却极坚定,他终于走近了那两个娃儿。
  男娃儿正拍着胸脯哈哈笑道:“我有黄金马,我有白玉裘,我有安乐窟,汝愿逍遥乎?”
  女娃儿娇滴滴羞怯道:“你,你是什么人?”
  男娃儿夸张的摆出得意表情,“我乃上官逍遥是也,汝乃谁家小姐?”
  女娃儿眨着大眼看他,捧心叫道:“哦,我,妾身小名秋娘,愿侍君左右,不离不弃。”说着,甩一甩狭窄衣袖,娇声一笑,“请君美人杯,喂君风流酒,醉倒逍遥侯,送君黄泉路。”又白又嫩的小手便往男娃儿胸口扎去。
  男娃儿作势往后一倒,蹬蹬蹬后退几步,口里叫道:“哦,我死也……”却又“哇”的一声,却是他后退几步,竟撞到了那远道而来的行人。
  行人想是仔细听他们说话,竟有些怔怔,待男娃儿撞来,直觉便抽身,男娃儿甫撞上他便背后一空,直直倒去,幸而行人手脚不慢,抬手扶住了男娃儿,柔声道:“小心些。”
  男娃儿站定了,瞪大眼看他,顿了半晌才叫道:“你干嘛退开,害我差点摔倒?”
  女娃儿也蹬蹬跑了过来,狠狠瞪他一眼,“人家不是扶起你了嘛。”
  行人笑了笑,准备走开,忽觉劲风由背后袭来。
  这种天气,虽然大雪已经止了,冷风却依然呼啸,但这股凌厉劲风来势,依旧让行人吃了一惊,抬脚往斜前方一踏,便欲转身,不过转身,还没看清来者是谁,便被紧紧抱住。
  行人没有挣扎,只是惊愕惊喜,“楚留香?”
  来者正是楚留香,楚留香比他还惊愕,比他还惊喜,大掌满怀抱着人,只是笑着,“李寻欢,李兄,莫不是我看错?”
  李寻欢笑,也颇有些激动,“若是认错了人,你这般抱着算什么道理?”
  楚留香哈哈大笑。
  却忽听稚嫩声音叫道:“羞羞脸,两个大男人抱抱,不知羞。”正是那男娃儿撇嘴做鬼脸。
  女娃儿却已经叫了起来,“楚留香,楚留香……”
  刚才李寻欢似乎叫了一声楚留香。
  李寻欢有些尴尬,挣了他怀抱来,笑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从何处而来?”
  女娃儿已经扑了过来,楚留香被吓的后退一步,拉了李寻欢便跑,哈哈大笑。
  正听胡铁花探窗大叫,“你做什么?说跳窗户便跳窗户,说抱就抱,看到女人你扑过去也就罢了,怎么看到臭男人也扑?”
  说话间,楚留香李寻欢已经上得楼来,胡铁花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瞧着。
  李寻欢微笑任他瞧去,房屋内的火炉与烈酒,让他一向苍白的脸染了成晕红,健康又鲜亮。
  楚留香道:“他看起来难道很臭?”
  胡铁花怔怔道:“见了他的人,谁敢说他臭,谁就是王八蛋。”
  楚留香道:“他看起来岂非正是一位好朋友?”
  胡铁花大声道:“好,好得不得了。”
  楚留香道:“如果你是我,忽然见到这样的好朋友,你会不会扑上去?”
  胡铁花跳了起来,“扑,我不是你,我也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扑了过去。
  李寻欢笑着,没有躲,胡铁花却忽然停在半路,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硕大酒坛子,他张开的手臂差一点就抱住了酒坛子。
  楚留香笑道:“他虽然不臭,你却已经许久没有洗澡了。”
  胡铁花瞪眼,“我喝的酒难道还不够多?”
  李寻欢抚掌大笑,“说得好,酒能洗肠,何管臭皮囊?”
  胡铁花跌足大笑,“说得好,同道中人也,来来来,我与你豪饮三百杯。”他抬手拉了李寻欢坐下,便要倒酒。
  三杯酒下肚,楚留香道:“我与你说过的,他便是……”
  胡铁花抬手便阻,笑道:“你别说,我来猜猜,如何?”
  李寻欢道:“好,请猜。”
  胡铁花道:“我观兄玉树临风,立如桃李不动,兄必姓李。”
  楚留香大笑,“胡言乱语,却猜的不错。”
  胡铁花得意笑道:“我胡大仙岂有错误之时?”边摇头晃脑,“我观兄眉眼飞扬,乃富贵荣华之相,又英俊翩翩,必是寻欢作乐,游戏逍遥之辈,兄名必为寻欢。”
  李寻欢笑道:“胡兄所言不错,在下正是李寻欢。”
  胡铁花瞪眼,“你又怎知我姓胡?”
  李寻欢眨眨眼,笑道:“我观兄豪迈为人,蔼蔼有上古侠士之风,光明磊落,傲视群雄之态,故猜测姓胡。”
  胡铁花笑道:“哦?那我叫什么?”
  李寻欢道:“观兄行径,临渊而逃,缘木寻鱼,百花下走,自寻铁树,兄必名铁花。”
  胡铁花一怔,看鬼一样看着李寻欢,慢半拍的才拍案大笑,“妙,妙,老臭虫,你听听,我胡铁花的名字被这样一解,忽然又文雅又有深意,妙哉,当浮一大白。”当真一杯酒灌了下去。
  胡铁花笑言李寻欢名字,不过是打趣笑谈,随口诌来玩笑的,谁知李寻欢竟说出这段话来,当下心中便有些震动,一时不好言语。
  楚留香也自惊讶,李寻欢这般解法,难道百年后胡铁花竟得这般评价么?那倒也不负他一生行径。
  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胡铁花笑道:“李兄巧言,便为老臭虫也解一解,他的风流之名可天下皆闻。”
  李寻欢沉吟笑道:“楚兄嘛,自也是豪迈灵巧之人,名之留香,自当是拈花而笑,手留余香之意了。”
  胡铁花笑的打跌,“大妙,风流采花之名忽然就有禅意有诗意了,老臭虫,你做了什么好事,李兄这般赞赏抬举你?”
  楚留香眼神闪动,笑而不言,他自知道,自家虽素有侠义之名,其风流之名远胜之,李寻欢这般说法,便显然是他一家之言了。
  胡铁花抬手勾了身侧之人肩膀,笑道:“李兄,可再来猜猜这位小兄名字含义。”
  李寻欢一直注意着那少年,此时沉吟瞧去,笑嘻嘻一时无语。
  这少年虽这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却不会有一人忽略与他,实在是他当真生的一副俊俏面孔,不过十七八岁年龄,男孩子正有些雌雄莫辩,他若再年长些,或许便不会这般柔美相貌,但此时瞧来,却是天下凡男俗女皆比不得的美貌。
  当真如何美法,却不描述,便是在场三人,楚留香之俊雅飘逸,李寻欢之儒雅俊俏,胡铁花之英姿豪迈,皆是不差相貌,但比之这少年,相差却不止一二。
  但见他一举手一低头,眉眼含笑,唇齿生香,若偶得一见,说不得便瞧痴了去。
  李寻欢笑道:“敢问小兄名姓?”
  那少年露齿一笑,脸颊微红,大眼中竟有害羞之意,开口清雅干脆,“在下上官昱,本地人氏。”
  胡铁花跌足道:“你说了名姓,哪里还有猜的乐趣?”
  上官昱微微垂着头笑道:“胡大哥,你莫为难人家。”
  李寻欢瞧着他,似乎当真瞧痴了去。
  这确实是极致相貌,但他一生行走,见多识广,竟会痴迷于色相么?
  上官昱当真被他瞧得低下头去,见他半晌不转眼,不由缓缓抬头,迟疑道:“李兄可是瞧在下有什么不对?”
  胡铁花哈哈大笑,“你长着一张比娘们更漂亮的脸,李兄自是瞧呆了去。”
  李寻欢转开了眼,瞧一眼楚留香,沉吟笑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楚留香瞧着他,没有说话。
  胡铁花叫道:“有话就讲,吞吞吐吐做什么道理。”
  李寻欢道:“上官小兄之名,颇有玄机,昱者,光亮也,有道是日月不能相容,若得宽和心胸,方福寿无限。”
  上官昱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胡铁花道:“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上官小弟太没有男子气概,有些娘儿们模样,这却是误解,他虽看来柔弱腼腆,举止也有些别扭,却是个豪迈性子,便说喝酒,他能不停歇的和我连饮三昼夜。”
  李寻欢笑道:“胡兄言重了,在下原不是此意。”
  胡铁花却言犹未尽,一手重重搭着上官昱肩膀,大笑道:“我单说一件事,你便知我所言不虚。且说上官小弟有一惊天动地之大事,为天下他人所不敢为,我说出来,李兄必然要佩服与他。”
  李寻欢脸色一变,却瞬间恢复正常,笑道:“何事如此稀奇?”
  胡铁花道:“上官小弟有一雅好,当世之骇俗,若是寻常人,自然百般遮掩,他却坦荡荡不惧人言,此等行径,岂非大丈夫所为?”
  李寻欢注意到上官昱低垂着头下撇嘴冷笑,心里沉吟,面上笑道:“哦?胡兄说来听听。”
  胡铁花大声道:“上官小弟生性不喜女子,只喜男子,谁遇上这种事会对别人说?他却似乎不遮不掩,你说上官小弟值不值得敬佩?”
  当时客栈之中客人甚多,此言一出,便是吵闹庭市,也不由为之一静。
  上官昱失声道:“胡大哥,你,你怎说出这等话来?”
  李寻欢瞧一眼楚留香,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奇特。
  胡铁花大声道:“这话怎么说不得?老臭虫,你倒说一说,这话说不说得?”
  楚留香脸色却也有些古怪,若非胡铁花已经醉了,早该看了出来。
  楚留香温笑道:“这却要看上官兄了。”
  好个上官昱,初时惊愕,转脸便笑,“胡大哥抬举,小弟自然受用。”
  遂连连劝酒。
  至此,诸人不再多言。
  至此,李寻欢更不多开口,酒过三巡,他只是眼神偶尔瞧着上官昱,沉吟不语。
  他本也不是多言之人,能与胡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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