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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路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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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种土里了,等开花结果来年收成,送你尝几个。」回答也是滴水不漏,嗅不出味道。
「去……刷完桶我要出去玩。我还没见过大陛繁华城邦,坞壁后是城池还是一堆堡垒?」
「你洗完澡再出去,别让我们大燮遭人耻笑。」
「嗯……」柴洛槿不留神把刷桶毛巾叼在嘴里,说,「疯狼,你师傅呢?」
风无名抬眼盯住她,眼神由飘忽而凌厉,「你那些把戏,一点都不好玩,尤其,别想玩我师傅。」
「你不相信我真的被吸引是么……」离开桶沿端坐地上,「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柴洛槿前所未有地认真看着风无名道,「初见时飘渺兮凌波,再见时翻飞兮随风,缘只有两面,可我记得他的鼻梁眼眸,记他的唇瓣眉角,记得他的萧索冷漠,是,我至今记不全他整个人,晚上做梦也只有一个如雾气的氤氲身影,可你不会明白一个轻飘眼神的意义,你也不会懂一声冰冷呼唤的温暖。你总是两次三番阻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我的过去以后,他的现在未来,你凭什么管!」
「我,凭什么管?」风无名冷笑,「你的前尘与他无关,他的过往却都与我生命纠缠在一起,而且你的以后也与他无关,因为师傅是要守我一辈子的。」
「胡说八道!你这么攻,难道要你师傅做受么,狼心狗肺你居然舍得他疼!」柴洛槿攥紧抹布青筋爆凸。
「做什么受?」风无名偏头望她,费解。
「你先答,到时候是你抱他还是他抱你!别说你没想过!」(『抱』字同『上』字,请自行代入……)
风无名脸上突然飞红,他倒真的从未想过这个……只是相守相伴呃,这个?
柴洛槿狞笑耸肩,「所以说,你不是爱,是依赖,你不会想把爹妈压上床的,对你师傅也一样……」
风无名捏着下颚,若有所思摩挲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就不会招惹你这般狂蜂浪蝶了……唔……」
「你……你……你!」
「你什么,刷完洗澡,洗干净。」
「你你你……你不会真的……」他近水楼台又是大宗主,真个霸王硬上弓强要臣属怎办,怎办?
「又你什么!本座光阴论金卖,欠陪。」
甩袖留下匍匐在地绝望悲苦的柴洛槿,咬牙切齿把他定位为今生、来世、头号仇人!

十六、鼠兔同归

马车晃荡,柴洛槿被上下颠腾,她倒是不客气地挂在风无名身上如无骨之人,万幸她今天洗干净还搽了点香香,不然他定要把她甩下去。
柴洛槿忽然抬起头擦擦口水,含糊道,「我刚才做了一梦,梦见你师傅变做一个大棉花糖,我一口把他吃了,呵呵呵呵……」
风无名白她一眼,突然又问道,「棉花糖是什么?」
「你没吃过?大燮没有?就是绕在大竹签上如棉花一般香甜的零嘴,我会做,我回去研究一下工具卖给你吃。」口气如糊弄孩子,如果不是那个卖字风无名定要流涕感动。
「棉花一般的糖?」风无名抬头看天想像,突然又撇过脸问她,「你究竟哪里来的怪物?不说也可,反正实话不多。」
「我的身份来历从来都实话讲,我从另一个世界来,我生活在一个高级的年代,我们那里有四个轮子跑的车,比破云天驹还快上好几倍,有方盒子里面装人的电视,每日打架演戏,有长翅膀的机器,人坐在上面可以飞,有坐在房里就可与万里外的人联系的电脑,电脑里有一种网叫互联网,比最快的信鸽更神奇,可以联络通信,还可以看色情电影,当然我不常看的……」觉得身边过于安静了,抬头一看,风无名居然睡着了。
柴洛槿悻悻然撇嘴,举头看大陛的天空。
流云静静,好似呼吸。
天空这个东西,高远辽阔对你不屑一顾,却又不变地出现在你的头顶,覆盖你的人生。失落时它无声嘲讽,得意时它莫测诡笑,有最庄严的教化法相,有最卑鄙的观望态度。
望着那方最高尚最庄严的被歌颂者,想起一些东西,忘记一些东西,追逐一些东西,舍弃一些东西,都好像在它覆盖的轨道下面,凡人如蝼蚁挣扎无力。
「我讨厌权威,讨厌神佛,讨厌命运,讨厌规矩……」柴洛槿喃喃。
假寐的风无名心中微震,这是他九岁出破水洞时向天吼的一句话,一字不差。那几年的记忆,无论与伙伴的天真童趣还是与某个人的青梅竹马,全部被叛乱血腥和励精图治所洗礼,只有这句话,刻骨铭心。
眼睛微睁,柴洛槿正望着天空,眼里半是恍惚半是清明,而最深刻的,是不屑,不屑于自己,不屑于他人。
这人若不是敌人,倒是可以交为朋友,风无名心想,突然又觉可笑,他们俩果然都是叛逆决绝之人,不是朋友,便做敌人。
大陛天幕层层远去,一行飞鸟掠过。
「你说飞鸟之翔是为什么?」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
风无名抬眼,看天边归雁入斜阳,是北方特有的浓墨景象,「为了飞翔。」
柴洛槿摇摇头,「翅膀是自由的助力,也是束缚的原因,天要你长上羽毛,你便要为生活飞翔,可怜可怜……一生当飞翔一次,再狠狠落地!」
女子的下颌高高扬起,在晚霞余辉的流淌下熠熠生辉,她喜欢这个表情,无力时如此,得意时也如此,在脸上贴上飞扬跋扈的小人标签,掩饰自己真正的颤栗和需求。
前后其实不过无奈,左右原来只是可怜。
「你是披狐狸皮的兔子一只。」风无名撇嘴笑。
「那你就是怕光亮的老鼠一个。」柴洛槿挑眉瞪。
「哼,老鼠吃荤,兔子食素,到底那块肥肉你还是啃不过我……」他晃晃脑袋。
柴洛槿一惊,又想起霸王硬上弓一事,心中暗急,只好威胁道,「你做得出,我便千山万水也要阉了你!」
争吵开始,不,该说斗智斗勇。
入大燮不久,马车周围的随从便多了起来,山水渡果然在边关也可召之即来。
风无名因无法忍受柴洛槿连日来梦中的拳打脚踢,在外面骑马,尘土太多扑到脸上,却觉得更为可恶,又钻进来,最后找到好法子,白天进来晚上出去。
「你真要立在马上睡?」柴洛槿探出头来期待他的表演。风无名白她一眼道,「伏在马上睡。」
「这样很累腰啊……嗯,累点好,下半身不遂更好……」
「什么?」
「没事。」柴洛槿头晃一圈,对最近的那个小随从勾手道,「给宗主夫人我传个信,随便找间千几食驿或者到中人庄,告诉他们柴洛槿无恙,安全的艳遇归来。」
「哼,」风无名插话道,「还有不日与山水渡宗主完婚,以后厨房厅堂,嫁与人妇便退隐不问江湖事,最重要的要告诉他们,家产都归了我。」
柴洛槿磨牙,吓唬随从小子道,「敢听他乱讲我亲死你!去,就说柴洛槿无恙,直捣山水渡黄龙即可。还不快去,小心我亲死你!」随从小子拔马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马车与长队出现在宽广尞江接天的那一线时,山水渡自大峡谷出来几千人齐齐伏在地上,默然等待。
眼尖之人却发现,马车旁竟是骑马而来的宗主,不喜尘土的宗主未坐车。
「不回邘州么?」风无名对马车帘子轻声说。
「你怕我见到谁?」
「笑话。」策马加速,风无名走到了前头。
「山水威名,天领渡化!山水威名,天领渡化——」山呼如海潮涌来,数千人的和音铺天盖地,连天空的层云都被席卷。
风无名扬手止住呼告,静静看着门众,声音轻飘如呢喃,却传遍整个江面,「我回家了……」诸人听后,眼神信畏之余又几分宠爱。
山风和水色挥手布船,接宗主上草棚小舫,却发现马车上徐徐走下一女子,衣着鲜丽、裙摆翩翩的面具女子。
「宗主,这是……」
风无名冷睇一眼迈步要走,那女人却婀娜款步过来将纤纤素手伸到风无名面前。
只有风无名看得见面具后那挤眉弄眼的两只招子,女子突然强把手塞进他掌中,他抬手看看笑道,「无需心急,回去我慢慢抚。」一个鹤撩把女子四仰八叉掀飞进船篷里,喝道,「开船!」

十七、虽静而远,浮华归尘

「王爷,小财神安全无恙,据说直捣山水渡黄龙什么的……」
郑显轻嗯一声,山水渡……你是去捣黄龙、捣乱、还是捣情……把扇穗放入玲珑八角盒内,不小心瞥见镜中人,近日越发的喜欢锁起眉头了。
「给我传信柴府,她两天之内不回来与我接洽,所许之事作罢。」
「王爷,尞城来此要七、八日……」
「……嗯,就七日。」
……你大约快活得很……郑显用玉杵碾碎那包香粉,把无可研磨的粉末狠狠往穿了磨,一下一下如穿心般用力。这是柴洛槿走前从旧衣裤腰带里摸出来送他的,凝神的香粉。
舍不得用,竟舍得糟蹋。
「……摆驾,进宫。」
铎州城离京都不过几个时辰的车驾,小憩一会儿掀开帘子,眼前便是天下间至脏的喧嚣繁华。
往京都正中驶去,皇城的安静总是突兀而自然的衔接在京城之中。绕御道往西停在西升门,踩着下马碑石落车,随从过来接过他脱下的披风,无需腰牌与通报,他沉默穿过躬身下拜的守门侍卫,径往内廷走去。
入宫,他从来不直走,每次都用最慢的方式绕路,但从来绕不到他要去的那个地方。
穿过次第下拜的宫女太监,越过偶尔得见的垂首朝臣,拐过内廷西路往外西路绕去。周围人与物如黑白屏风一道道掠过,空气切割着尘土。路过安静的慈寿宫,里面住着他从来不拜的太妃太嫔,在此清老余生,过宗隆门往东路过康安宫,在他小时还住着执拗不肯去慈寿宫的皇太后,在此凭吊先皇,康安宫前广场往南,穿徽音门,郑显驻足在南三所前。南三所,这个偏远宫殿里住着诸位皇子,幼年时可以在东西六宫尽享虚伪的父母之爱,十岁后便要搬至此处候旨听封,而他,五岁以后弱冠以前从未离开过内廷后宫,却也从未享受过父母之爱。提步离开,往内廷东路走,前面是人影幢幢的文则殿,学士院士在此修撰典籍草拟文书,文则殿后的偏院,他曾一个人在此读书,并不是一个,还有太子与几位皇子,他身边从来都熙熙攘攘,可他也从来都是一个人。与迎面的几位老学士行完揖首礼,他的老师多年前就已经归田,他也无可拜谒,于是转身踱步内廷中路。琉璃与白玉制的乾极门,反射着有些刺目的日光,他蹙眉穿过去,东南方那个在空中金碧辉煌的高台坐落于远处长音阁内,他跟着皇帝与那个人,常年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戏。
入宫前外面明净如洗的天空,此刻抬头看,竟分外凝重粘稠。
皇城上的云朵与空气,是郁结与隐忍化成的,是怨气与流连凝结的。在宣化殿外静静站着,言公公说皇上在此歇息,这里,也是五岁被宣召面圣之地,他记得清楚娘的字字叮嘱,「不要说,不要表现,什么都不要说出来,才安全。」
宫雪漾出得宣化殿门,就看见信阳王呆立在长阶之下,凝望着天空。他不禁缓下步来。这个俊美如精灵的王爷,惹人触摸的脸庞上,一星一点都像那个人,可是凝神发呆的瞬间,却有几分、几分影子是……
「宫丞相。」
惊醒,「臣参见信阳王,信阳王深思之中臣不忍打搅,请王爷恕罪。」
「嗯。」连气息也不屑于多留,轻轻从身旁穿过,拾级往殿内走去。
他的衣角擦着宫雪漾朝服袖摆而过,回首看着消失在殿内的身影,宫雪漾眉峰又轻轻的聚起来。这个人,无论见面几次,总是飘忽不在意的表情,尤其在这深宫之内,那种萧索寂寞越发明显。
什么都有,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不知往哪里要……
宫雪漾转身,经中路往西走去。入宫,他从来都是直走,每次都用最快的方式处理朝务,甚至与皇上手谈、论法制、讲诗词也是稳中求速,因为他还有个地方,要认真地路过。
这也是一座宏大的宫苑,静谧、安稳,也荒凉、寂寞。
宫雪漾缓下步子,从宫门前的小院慢慢踩过,把芜草踩平,把野花踩蔫,缓缓坐在石凳上,静望云卷,摩挲浮尘,就好像十几年都是这般凝望守护着,从未离开过一样。
徐徐风过,流云流不动,因为这是禁锢之地。
这里千百年来盘旋着女人的悲歌,这是被称作冷宫的地方,虽静而远的静远宫。
总有些东西,像符号,像烙印,一辈子揭不去,就算尘归尘土归土,还有盘桓不去的人心。
他时常坐在这儿猜想那个高墙内的女子,梳头的模样,浣衣的模样,发呆的模样,养花草的模样……她是不大爱笑了的,从那时开始,就只是宁静。
他本想在这永不相见的地方永远守护,几尺墙,一辈子。
宁愿是永远不相见,争好过相见后而别远……
日头不早,深宫内不是他可长久逗留的地方,起身拍拍衣摆远去。
从朝臣出入的西升门出去,守卫乐呵呵给他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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