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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单独过来，主要是想说，洋人出钱是个好事，”宋立杰满口大白话，“可要是出了钱就对公司指手画脚，那我可不依。”
贺明轩笑了一下，道：“宋先生的意思我明白。邢总裁已经就股权分配问题跟我谈过。不过既然有资金注入，股权稀释是必然的，但绝对会保证宋先生的控股权。”
“我不管他什麽稀释、注入的，”宋立杰摆摆手，“总之，我的意思就是钱要拿，但权不能放，公司还得我说了算。就请你们多操心吧。”
贺明轩暗骂了句老粗，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宋先生心情可以理解，但恐怕上市公司终归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咳，”宋立杰不耐烦摇头道，“我也就那麽一说，公司的事情你们看著办。”
正话不投机地说著，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徐思佑托著一个茶盘走了进来，把两杯咖啡分别放在宋立杰和贺明轩面前。
宋立杰本来正生气地对贺明轩嚷嚷，说什麽後悔让公司上市，结果害他说话都没分量。正说得口沫横飞有些口渴，斜眼见咖啡来了，一把抓过来灌了一大口。
“呸！”宋立杰毫无涵养地往木地板上吐了两口口水，“什麽味这是！我他妈就是喝不惯咖啡，给我换茶叶水上来！”
徐思佑吓了一大跳，连忙走上前去，端起剩下一大半的咖啡。
宋立杰这才注意到这个端茶送水的小子，眼珠子马上瞪圆了：“嗨，小夥子不错嘛，怎麽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到过一样。”
他邪笑著转身问贺明轩：“你的新雇员？”
“是实习生。”贺明轩一边说著一边使眼色让徐思佑赶紧退下。
宋立杰色迷迷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对了，就算是看阿佐份上，也不能让徐思佑惹上这麽个瘟神。
徐思佑却好像没读懂贺明轩的眼色，反而又凑过来一步搭腔道：“是的，宋先生，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请指教。”
宋立杰笑面虎般抚摸著下巴，黏腻的视线在徐思佑身上扫来扫去。
徐思佑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讨好地说道：“我记住了，宋先生不喝咖啡只喝茶，以後再来就不会搞错了。”
贺明轩厌恶地转过了头，感觉自己刚才的关心纯粹是多此一举。他怕宋立杰会缠上徐思佑，可人家徐思佑说不定只怕大老板不缠上来呢。
正没意思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贺明轩做了个歉然的表情，只管躲在一边打起了电话。
电话打完了，宋立杰和徐思佑已经像老相识般你来我往了。
徐思佑施展出他无往不利的马屁神功，把宋立杰捧得是云里雾里，通体舒畅。
宋立杰更是借谈话的机会动起手来，一双熊掌不时拍向徐思佑的肩膀，恨不得立时就把这个嘴甜脸俊的小子搂进怀里亲上一通。
贺明轩实在看不下去了，板著脸走了出去。
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也算奇闻！
昨天晚上勾搭老板不成，今天就敢当著老板的面色诱更大的老板。
一个人要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这个人是贺明轩喜欢的人的双胞胎弟弟！
贺明轩见过太多这种人了，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也要往上爬。
像徐思佑，凭他的努力和能力，不搞这些乌七八糟也终有有出头之日。资历这东西，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可他偏偏一点也不能忍受寂寞，总想走些歪门邪道，幻想一步登天。
但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世上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一步登天的代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
宋立杰这种人，哪是轻易能招惹的？一个不慎连小命都不保。
让徐思佑在事务所实习，真是自找麻烦，像这种事情，到底告不告诉阿佐呢？
贺明轩越想越烦，不由得点上了一支烟，他其实并无烟瘾，但郁闷时会偶然抽上几口。
直到两支烟抽完了，宋立杰才乐呵呵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握著徐思佑的手道别：“小兄弟，我看你是特别有眼缘，事情忙，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徐思佑脸笑成了一朵花：“跟宋先生说话真叫长见识！还没聊够呢就要走了。”
宋立杰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是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了吗？”
说完他又转身对贺明轩道：“小徐是个人才，贺律师算是捡到宝啦。”
贺明轩微微动了下下巴算是回答，觉得胃里一阵上返，简直要当场呕吐出来了。
宋立杰终於走了，贺明轩脸色沈重地把徐思佑单独叫到办公室。
“知道宋立杰是什麽人吗？”
“知道，”徐思佑微带讽刺道，“信达律师事务所的重要客户呢！”
贺明轩本想把宋立杰好好贬损一番，却被徐思佑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软软堵了回去。
“你知道他最喜欢玩弄年轻男孩吗？”贺明轩也不搞什麽曲折委婉了，直奔主题。
“看出来了。”徐思佑面无表情。
贺明轩终於被他的冷淡惹怒了，愤怒地拍了下桌子吼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这里是我的办公室，工作的地方！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动手动脚，你等不及要直接在我沙发上脱裤子了吧！再有一次，立马给我滚蛋！要不是看在阿佐……”
听到这麽严重的责骂侮辱，徐思佑垂下了眼睛，用力咬著下唇，半天答道：“我知道，贺主任喜欢我哥，讨厌我。我的所作所为的确是错误的，但我不想解释。”
听到这样的死扛，贺明轩就要接著骂。
徐思佑却抬起头，认真地说道：“再也不会了，贺主任，我以人格保证，以後的工作场合，我不会做任何一点不得体的事情。我请求你最後一次原谅我，再有一次的话，我也没脸待下去了。”
08 徐思佑的被捕
到达纽约的第二天，竟然开始下起了雪，即使穿上最厚的外套，也抵挡不住初冬的寒风。
谈判桌上的刀光剑影唇枪舌剑就不必说了，已经进入了僵持阶段，双方都坚持著不肯退让，希望对方做出妥协。
在一整天毫无进展又耗尽心力的谈判之後，贺明轩独自一人行走在第五大道上。
给自己买了件御寒的羊绒大衣穿上之後，他留意该买什麽礼物送给阿佐。
阿佐前两天发短讯说，乡下外婆生病了，急匆匆上路要去照看她，却忘记带手机充电器了。结果，贺明轩独自出差在外，却连个思念电话都打不通。
给男人买礼物要比给女人买难得多，衣物首饰都不太合适，贺明轩只能想到手表，说起来，他们之间还是从一块金表开始呢，虽然是尴尬的开始。
挑选了一款适合年轻人的运动型腕表，贺明轩拿著礼盒站在大雪纷飞的第五大道上，正微笑著想象阿佐受到礼物时的样子，突然，一个惊人的电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电话是景峰建材的邢总裁打来：“贺律师，跟施奈德的合作谈判，暂时中止。”
贺明轩一惊：“什麽？可这件案子很有成功的希望啊，只要股价……”
“贺律师，请原谅我现在不方便多说什麽，总之谈判中止，我已经在飞机上了，你也可以随时离开纽约，非常非常抱歉了。”
邢总裁匆匆挂断了电话，贺明轩一头雾水，到底出了什麽事？搞得这麽神秘兮兮，一句“请原谅”就把他扔在纽约自己走了？这也太失礼了！
贺明轩倒是想马上离开，可是雪越下越大，等他赶到的时候，机场上已经连只鸟都飞不起来了。
在纽约滞留了一天两夜之後，贺明轩才终於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作为一个积年的工作狂人，贺明轩不顾疲惫，从机场直接赶往事务所。
事务所一切如常，大半律师都外出办案去了。办公室里只有几个人，有人在打电话，有人低头翻看资料。
贺明轩觉得似乎是少了些什麽，心里空落落的。等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放下公文包，脱下外套，半天却没人端咖啡进来的时候，这才猛然想起，少了的人正是徐思佑。
自从他来了之後，就接管了端咖啡的任务，贺明轩早就习惯一坐下就能喝到热咖啡了。
从来不会迟到早退的人，怎麽在工作时间不见踪影？难道是有人带他出去做事了？
正疑惑间，徐思佑终於出现在大门口。
他精神似乎不怎麽好，满脸疲惫之色，拖著个公文包，走路都无精打采，但头发依然打理得一丝不乱。
贺明轩是逮住机会就要训斥他一顿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刚要开口批评他无故旷工，徐思佑却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贺主任，对不起，我要辞职。”
“什麽？”贺明轩惊讶地接过辞职信，“你不是绞尽脑汁也想要这个实习机会吗？怎麽无缘无故又要走？”
徐思佑蔫蔫地说道：“我还没毕业，这份工作太辛苦了，本来以为能和学业兼顾，可事实证明不行。毕业论文的最後期限快到了，我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贺明轩忍不住数落道：“作为一个社会人，做什麽事之前都要对自己有一个正确评估。你才干了几个月？扔下一大摊子事情说走就走。”
“对不起，”徐思佑眼神有些呆滞，“贺主任批评得对，我的做法不妥，可是，真的太累了。”
“好吧，”贺明轩收起了辞职报告，“我亲自给你写实习总结寄到你麽学校，放心，会给你一个及格以上的评语的。”
讨厌归讨厌，可一旦他要离开，贺明轩还怪舍不得这个能干的实习生呢。
徐思佑茫然地收拾著自己的办公桌，私人物品并不多，他双手抱著这堆东西缓缓地朝大门处走去。
突然，一个壮汉猛闯进来，心急火燎地就往里冲。
两个人，一个走神，一个急切，谁也没注意到谁，结果狠狠地撞了一个满怀。
徐思佑哎呀一声，差点摔倒，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妈的！”明明双方都有错，来人却蛮横地又推了徐思佑一把，“老子心情差到极点，你他妈出门没带眼睛啊！”
贺明轩马上认出了这个人，他是宋立杰的心腹和随身保镖，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只知道外号大熊。
这人身高体壮，肤色黝黑，确实很像一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黑熊。
贺明轩怕徐思佑挨打，连忙走上前去劝解。
那个大熊并没有再动手，先是呆呆地看著徐思佑的脸，然後又转到他身後仔细看他的背影。
在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不做声的时候，大熊杀猪般喊了起来：“就是你！我认得你！那晚就是你上了老大的车！”
贺明轩还来不及反应，大熊已经把徐思佑扑倒在地，沈重的拳头砸向他的脸。
徐思佑乃是一个文弱大学生，哪里挨得住这个野兽的暴打？只挨了两拳，脸上就鼻血横流，闭著眼睛哼也哼不出来了。
贺明轩连忙拦腰抱住大熊，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拉开，身上却也挨了不少拳脚，疼得他呲牙裂嘴。
见到主任都被暴打，办公室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想要制服那个大熊。
可律师毕竟是用嘴打仗的，用拳头完全不是他们的强项，转眼间，几乎个个都挂了彩。
贺明轩捂著剧痛的腹部，大声怒喝：“大熊！赶快给我住手！敢在我这里撒野，你回去问问宋立杰，看他是不是也得对我客客气气的！”
不提宋立杰则已，一提到这个名字，大熊马上发疯般喊道：“老大死了！我问谁去？！我是来拿文件的，老天开眼，竟让我碰上这个东西！就是他杀死宋先生的！打死他算了！”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傻眼，宋立杰竟然死了，而他的亲信却指证徐思佑为杀人凶手。
一切都乱成了一锅粥，大熊打了电话叫了一帮兄弟，想要把徐思佑带回去私刑处置。
饶是贺明轩见惯风浪，也被眼前的意外和混乱弄得不知所措。
但他知道，徐思佑如果被大熊一帮人带走的话，後果不堪设想。
急切中，贺明轩只好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听到事态紧急，三分锺不到就赶到了信达律师行。
闹事的大熊和被大熊指证杀人的徐思佑一齐被带回警局。
被带走的时候，徐思佑有些惊慌，但更多的好像是茫然。
看他消瘦的身影夹在一群五大三粗的莽汉之中，贺明轩心有不忍，上前轻声说道：“放心，只是去警局问话，没杀人的话不会有事，法律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法律不是每次都能给人公道的，”徐思佑看著贺明轩的脸，黑漆漆的眼珠完全失去了光彩，“这点你最清楚。”
贺明轩一惊，猛然发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神情。
徐思佑茫然无措地说道：“我真的没有杀人。”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徐思佑抬眼问道：“贺主任，我能请你为我辩护吗？”
贺明轩摇头道：“说辩护什麽的还为时尚早，只有大熊的指证而已，这种证据很苍白，警察应该只是例行公事问你几句而已。”
其实，他已经多年不受理诉讼类案件了，徐思佑应该完全了解这一点。
警察和黑社会都走了，律师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桌子被撞得七歪八扭，书本和文件飞得到处都是。几个衣冠楚楚的律师仪态尽失，捂著伤口咿呀呼痛。
好好的事务所简直成了抢劫现场！好好的律师简直就像劫後余生的苦主！
贺明轩愤怒地想点一支烟，可因为心绪实在太激动，双手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