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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沫-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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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沫不通人情这点不假,但再怎么迟钝干净,纪阡待他百般的好也是感觉得出来的,一段时间下来,纪阡哪天不是对他千般示好百依百顺,按老管家的话说,简直比照顾自己祖宗还上心——
  “我知道他对我好,但是他对我真的好的太过了,已经好过了头,让我觉得过了。”
  纪沫低声道,其实沐蔚了解他此刻的心情,现在的纪阡对他太好也太温柔,安逸的生活,周全的照料,这一切都是纪阡给予他的,一旦纪阡收回对他的好,所有的一切也都会消失不见,这样把所有砝码系于一人身上的做法让本就没有安全感的纪沫感到不安,他怕纪阡的温柔,也怕明日醒来,纪阡不复温柔——
  如此的好,简直让纪沫胆战心惊。
  
  纪阡的书房和纪沫卧室的装修完全是两个风格,那个黑道教父为继子准备的卧室处处充斥着欧式家具奢丽的西洋气息,但是纪阡自己的书房内部却完全相反,除却特别加固的钢化玻璃窗和象征身份的真皮扶手椅外,整个书房里都被檀木制品以及各色古玩营造出一种极富古色古香的氛围,如果一定要说,它更像一位古玩界掌舵者而不是军火大鳄的书房。
  纪阡今年三十三岁,他这辈子爱两样东西,军火和古玩,在人生的三十三年后又加了一条,那就是他的继子,纪阡有一把世侄栗湛送他的打火机,质地是上乘的羊脂玉,栗湛特地找了缅甸雕玉的老师傅给那玉刻出了火机的模子,内部自动出火的小玩意儿是他自己装上去的,纪阡一度爱不释手,他进了书房,在书桌后坐下,又从抽屉里摸出那只打火机慢悠悠的点了支烟,然后——长长的吸了一口。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华治自个儿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正主悠然自得,他也不好发作,恭恭敬敬的等了一会儿,纪阡还是一言不发,华治忍不住了,偷偷抬起眼去瞥,纪阡坐在古色古香的檀木桌后面,那把象征着纪家最高权力的椅子上,正对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老板……”华治低低的唤了一声。
  “哦。”纪阡竟像这才反应过来,移开烟咳嗽了一声,似乎在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回来有什么事,说。”
  华治以为他是在想不久前见的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心里不由好笑,一两个漂亮的男人罢了,这在道上早就不是什么需要遮着掩着的事,有什么不敢暴露出来的,但是纪阡这样看起来大半颗心都扑在上面的,就不免叫人担忧了。
  想归想,他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做在纪阡耳边进谏逆耳忠言的第一人,因此只是在心里匆匆的掠了一遍,便把在脑海里排练过上千次的台词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自从承老板厚爱,接手了英国那边的分公司之后,我和东南亚那片的线路也一直保持着联系,谁知的前几天出了事……”华治说到这里的时候稍有停顿,确定了纪阡脸色无误后才继续说下去,“有一群小型的非武装力量经由我们的航路运进了一批小型枪支,被您安在那里的人扣下了,他们这个集团背后似乎有其他力量支持着,而且人缘极广,不停利用海关对我们进行打击压制……”
  “小型武装力量?利用海关?”纪阡用手来回拨弄着打火机上的机械齿轴,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笑:“你要是每年多费点心和当地海关还有头人打点好关系,就不用每次出了事都灰溜溜的跑回来让本家给你们善后了。”
  “但是,”华治面露难色,“虽说现在国际上有一部分海上线路已经落入海盗之手,但我们在东南亚,地中海甚至东京湾的线路都是整整齐齐烙着纪家名号的,纵容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长期这样下去,如果让外界都觉得我们纪家软弱可欺——”
  “我平时是怎么告诉你们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海上路线姓纪,不代表整片土地都是纪家的,和当地的掌权人物,无时无刻不能搞僵关系——这条路线在海上,偶尔借给他们用用促进下关系也是无可厚非的嘛,”纪阡忽然看似十分享受且愉悦的眯了下眼,慢慢的笑起来,“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是东南亚的事,又牵扯海上路线,怎么最后来请缨的却是你呢,嗯?”
  他这个笑非常浅,看起来也极为漫不经心,但华治一瞬间连汗毛都竖了起来,纪阡说的不错,纪家盘踞黑道龙头一位这么多年,权力和势力都枝叶纵横且扎地极深,由贩卖军火所衍生的行业如五金材料,制船或海上运输等等,都是由纪阡吩咐下去,他的亲信所负责的,更不用提纪家在东南亚那几条价值千金的海上航线,纪阡几乎砸了半个纪家的精英和武装力量在那里,如果真的出了事,出面的也不应该是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要他怎么说,说他只是借题发挥从国外赶回来,或者只是路过?
  明明这个男人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但华治就是觉得他的目光已经看透了他全部的心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点着熏香的屋子静得吓人,华治的牙齿开始打颤,他甚至觉得自己再也站不住了,就在他实在忍受不住这般骇人的压迫力想要跪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是沫沫的生日嗯,6。27,正好同学要来玩,横跨大半个省,给沫沫和妹子撒个花,沫沫生日快乐哈~




☆、第十九章

  “罢了,航道的事自然有东南亚分部的人解决,你一个人整顿好英分部就行,东南亚的军火行道是暗线,明里的钱还得靠台面上的分公司赚进来,以后别再逾权了,省得让其他人说些什么,落人口舌。”纪阡抽了烟蒂,脂玉质地的打火机在檀木书桌上一敲,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清脆的声响,华治忙并拢了曲起的腿,连连点头应承。
  但是这话说得未免太昧着良心了,华治又暗自想,整个港岛都心知肚明,暂且不提纪阡那个做了港督夫人的外甥女,他虽然做着军火生意,却是个半政府式的军火商人,军火这一块是暴利,若没有国家在背后做靠山,单凭纪家哪个吃得下这么大一块,纪阡所经手的军火生意,百分之七十有政府私下里给开了通行证,一年到头军火一项就不知道能赚进多少大洋,偏偏这个靠军火生意起家的黑道巨头还就爱装模作样,凭着在政府部门注册出来的集团,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做“正当生意”,“正儿八经”的正当商人,这就让人心里不痛快了。
  但心里想归想,再借给华治几个胆,也不敢把这些牢骚发出来,要知道纪阡的卧室和书房长年来都是重兵把守,他们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花钱雇来的警卫,那都是纪姓的黑道掌门培养出来,一代代传给下任掌门的私人雇佣兵,长期持有枪支派发证明,个个都拥有长达五年之上的实战经验和对掌门绝对的忠诚,别说在这里对纪阡斥责一顿了,哪怕他只是腰上别着M10往前走一步,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用M500转轮手枪轰炸他的头——这和古时候一条律法,“携利器入御书房者,杀无赦”是一个道理。
  所以不管这个时候华治心里有多愤懑不平都绝不能表露出来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他只能咽下这口气,尽量做出一副恭敬温顺,毫无二心的样子,垂手在距离书桌五步远的地方听纪阡指示。
  可惜华治这么想不表示纪阡也这么想,事实上,纪阡压根没把这个被自己封了封疆大吏的手下人放在心上,他慢悠悠甩了手上的打火机,一个人在书桌后面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还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正瞧见华治眼巴巴的等着呢,“你怎么还在这儿?”纪阡皱了皱眉,不愉道。
  “这…我,我不是还想听听您有什么吩咐嘛……”华治战战兢兢的答。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你还是快回英分部去,别再积下什么事。”纪阡随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华治虽然满心不痛快,却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弯了弯腰走出去,还顺带给关上了门。
  纪阡自己在书房里闷不吭声的抽了会儿闷烟,摇铃去唤跟了自己多少年的老管家,没多久管家就端了杯茶进来了,恭恭敬敬给纪阡放到手边,道:“今年刚出的太平猴魁,刚刚出了两次颜色,您尝尝这个温度,要不要再增点茶色。”
  “不用,这样就挺好。”纪阡拿起茶随便喝了几口,温性茶在嘴里漫开的感觉本来应该是略涩的,但是加了薏仁之后反而生出一股子甜意来,本来纪家名门望族家大业大,这些个世家,坐在这个位置,一辈子也就没有什么目标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和钱就花在享受上,纪阡口味偏重,他平日里喝的茶得用檀木屑隔了涩味,再和上薏米仁和耐冬一起沏出来,管家跟了他多年,知道他的喜好。
  这就是了,纪阡掸了掸烟蒂上的香灰,目光瞥到侯在一边的管家身上,似是无意的道:“今天是你把华治放进来的啊。”
  “你胆子倒是不小——我给你准人随意出入我住所的权力了?”
  “是我疏忽,忘了向主子通传一声,就自作主张把华先生带进来了,若是主子不愉,尽管下罪就是。”老管家弯了腰,道。
  纪阡却是长久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放在这个鬓角已经生出华发的老人身上,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如今这个已显老态的下人昔日竟是纪家前任家主身边最强的武装力量,他年轻的时候是叱诧黑白两道的杀手,名字和资料长期登在各大悬赏榜榜首,上任掌门出手从仇家手里救下他之后,他就跟在掌门身边做了下人,看着纪阡长大,又在纪阡成年后做了他的管家,几十年的时光沉淀,他已垂垂老去,但仍锐气不减当年,就像一柄历经年岁,却仍不失锐气的剑梢,将浑身的锋芒悉数收起,但凡旁人,大都识不出这把隐藏在纪阡身边锐利的刀,他的忠仆。
  对别人,他可以顾忌,但对于这个老人,纪阡是不能不信任的。
  片刻之后他换了口气,也适时的移开了话题,转而问:“听说最近经常有其他武装组织借用纪家在东南亚的航道,对这事你怎么看?”
  “东南亚的航线不太平已久,先前不是就有在那里拦截我们军火的吗,能息事宁人自是息事宁人的好,最好不要和东南亚的地头蛇起冲突,毕竟天高皇帝远,如果实在出格,再通过当地政府和海关处理就是了,若打着纪家的名号,只怕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管家不动声色的给纪阡添了茶,观察他的脸色之后又道,“不过,自然还是依主子的意思。”
  “我什么意思老人家岂会不知?”龙泉青瓷的茶具在阳光下显出晶莹釉色,真真如翠玉无二的色泽清韵,纪阡将其置于掌心,漫不经心的摩擦把玩,“自古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真出了事自然有政府去管,但是这层脸皮这份情面,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撕下来为好。”
  老管家私下里揣摩圣意,想必纪阡是顾虑东南亚马来皇室的那个世侄,便道,“主子想的,自然是最周到的,只是我看华先生近来举止反常,本来东南亚海上线路,于情于理都和他没有多大关系,偏偏还要做出如此殷勤,只怕他此行回来的目的也不简单,不得不防。”
  纪阡点点头,“你说的是,华治这人聪明,但只是小聪明,他又心高气傲沉不住气,这样的人可用,却绝不能重用,自然该小心。”
  “是我多嘴了。”老人半低着头,沉默片刻方才重新开口,“倒是主子,您还记着这套青瓷茶具么,还是老主人在位时候收的贺礼,南方龙泉出的青瓷,胎质细腻釉色纯净,类冰而似玉,您自小便用着的,还有这泡了薏仁的温茶也是您喝惯了的,这茶具当年是收了两套,若是您有意,我稍后给沫少泡一壶送去?”
  这番话一出,纪阡的脸色立即变了。
  也难怪纪阡不愉,在纪家这种历经几代并且家规森严的世家,大至族长行使权益,小到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的,这种身份地位的分化现象不仅体现在直系族人所居住的环境,使用的器具,有权移用的资金,甚至也体现在用餐的规格上,这些规矩深入到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且不说纪沫现在只是个被迁进宅里的身份不明者,就算他是纪阡正儿八经贯了纪姓入了府的继子,也不能这样逾礼,而这番看上去颇为小心,内里却暗波汹涌的话,简直就是诛心:
  和掌门用一个级别的茶具喝一份茶,受相同的礼遇,连纪阡的嫡子都没有这样的殊荣,这就不是把纪沫收为养子,是直接挑明他就是纪家太子爷,下任的掌门了。
  这话随便套在哪个大家族继承人身上都是大忌,就好比古代夺嫡的皇子,私底下偷偷摸摸做身黄袍就得削爵流放,再碰到帝王不顺心,一挥手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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