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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玄道-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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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弓战二龙走了出来,众人都围在冷剑白狐的尸体边,检查他的伤势。
鸟人长老抬起头来,对战二龙道:“以你的箭法,要三箭都中心口是轻易之事,你为何故意射偏了两箭。”
战二龙微微一笑:“射左胸,因为那是心脏的位置。射右胸,是因为有极少的人心脏长在右边,就算是万分之一的生机,也不能给他,对
不对?”
长老点了点头:“你不愧是心思细密的神射手,那么失手的第三箭呢?”
战二龙道:“是为了自救。”
鸟人长老面带阴森的笑:“嘿,你也怕欧阳世家?”
战二龙脸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道:“我战二龙为了行侠仗义,受你们之托,前来替你们杀死灭族仇人,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对手是冷
剑白狐,更没有告诉我他的父亲就是欧阳上智!”
“呵,你可以抽手不管啊!”
“哼!你说得容易,冷剑白狐早就发现我了,你不知道吗?”
鸟人长老皱眉道:“他发现你了?你怎么知道?”
战二龙的声音虽平稳,童颜未老人却听出了一抹惧意:“冷剑白狐还没接近罪恶江时,他的剑气就削断了我的箭套。”
银弓战二龙将手上的箭囊一举,果然箭囊上的革带已被凌利的剑气平整地削断。
鸟人们脸色大变,战二龙沉声道:“若是容他平安离去,日后难保他不找我晦气!说不得,我只好做一回暗中出手的小人了,谁叫他是冷
剑白狐!”
鸟人长老这才颔首道:“冷剑白狐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难怪欧阳上智爱他有如性命。嘿!见到冷剑白狐的尸体,他必会确认凶手,但
见有这失手的一箭,他自然想不到出手乾是绝不失手的银弓战二龙身上。战二龙,你很聪明。”
“没办法,谁也不想招惹欧阳上智。我想你们也不会告诉他冷剑白狐是我杀的,万一有一天欧阳世家的人得到一点风声,那时,休怪我战
二龙对你们为德不卒!请!”
银弓战二龙双手一抱,便以轻功迅速离开现场。好心替人报仇,却沾上武林最大魔头,想必他心里很不高兴。
但是,这不也说明了武林中人依然对欧阳上智恐惧有加?就算他被流放在永远不可能生还的地方,众人还是认为他有可能回来,重振威望

这不只是童颜未老人的想法,更是所有人的忧虑。
鸟人望着长老,等待他的指令。
鸟人长老道:“将冷剑白狐丢到死刑岛吧!”
其中一名鸟人扛起冷剑白狐,众人一同振翅高飞,往罪恶江而去。
童颜未老人收回自己的一道元灵,心中大为持奋,此行可谓颇有软获,他不但知道了“欧阳上智”还活在死刑岛,更确定了照灯如何将
他送到此岛的方法。
现在他要动脑筋的,只是如何让鸟人族再将“欧阳上智”带出岛。
鸟人族一定不会相信,在岛上的欧阳上智只是个替身,这个重大秘密。童颜未老人也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所以不可能告诉鸟人族,好
让他们带出人来。
那么要如何说服鸟人族,就必需要好好设计了。
当然,鸟人族能掌握冷剑白狐的身世之谜,还想出了这么一个滴水不漏的毒计划。
童颜未老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雨天齐天塔,他要安心地想个万全之计,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独占岛上假欧阳上智脑中的秘密──真正
的欧阳上智在武林中的身份!
鸟人族飞过硫酸河罪恶江,江面上喷空的气味及毒素,就连它们也敬而远之。众鸟人飞行了约莫一刻钟,便已望见远方的一座砂岛。
虽然说千江水有千江月,但是连月亮都不敢出现在罪恶江的水面上,只有一片似将发火的橙光毒瘴,将远方的砂岛衬出畸零丑陋的影子。
鸟人们落在微温的砂地上,将冷剑白狐的尸体抛在死刑岛。鸟人长老高声道:
“欧阳上智!你出来看看,我们送人来跟你作伴啦!”
岛上一片沉默。
这是绝对的沉默,有风,但是没有被风吹动的树叶沙嘶轻吟;有水,但是没有江浪流动的优雅拍岸。
没有虫鸣鸟语,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草,坚硬短小得有如钢铁。这个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砂的小岛上只长得出这种硬草,强韧得可以刺穿鞋底

鸟人们都亲眼见过手足已断,只能在地上蠕动的欧阳上智爬过草地,全身被割得血淋淋的惨状。只有这样的草可以生长在这种恶劣于极的
环境中,这种吸了毒素长成的草,自然也不是任何虫兽可以食用的。
欧阳上智早就该死在这里,但是鸟人族不舍得让他的痛苦就此结束,因此三不五时会送极少的食物及饮水上岛给欧阳上智,好他延续一口
气,以适度的清醒来感受痛苦。
若是一般人,必定会放弃这些食物和水,以求解脱,欧阳上智也可以这么做,鸟人族并不会逼他活下来。但是,他是欧阳上智,一个曾经
权倾天下,也相信自己还有机会权倾天下的人,所以他不放弃任何活下来的可能,接受了鸟人族恶意的接济,也等于同时接受了继续受折磨的
命运。
这是他的睿智,还是他的愚昧呢?
鸟人族静静等了许久,终于有了声音。
那是砂地上,类似毒蛇爬行的声音,夹着粗重的呼吸,和迟缓的挪移。
渐渐地,一团难以辨视的物体蠕动着,由黑暗中渐渐显现。
“作伴……?这个地狱中,只有我的仇人亡骨,与我为伴……”那东西扭动着,在地面上缓缓接近众人,就连声音都像是由地底发出来的
一般,仿佛被重重地狱的铁门所压制,仍透出了火海,散出地面,“……难道还有仇人吗?呵……,欢迎,欢迎,如今我依然是炼狱的主宰。

他没有手脚的身体上,衣服早已破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被血污染满,就连颜色也只残剩下一种类似黑色的怪色,那是血干了又湿,湿了
又干,一层一层染上的颜色。
他微微仰起了脸,沾满脏污的脸孔上,只看得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眸,其余部分都是虬结黏合的须发。
只那双眼睛,也够了,世上无人有这种眼神,只有被恨火和怨毒所熬成的疯狂,才会有这样涣散却又能烧人的眼光!
众鸟人都略为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望着那人。
鸟人长老道:“欧阳上智,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人!”
欧阳上智冷笑一声,缓慢沙哑地说道:“什么人?不都是死人吗?”
“呵呵……这个死人不一样,他是你最想见的人。”
欧阳上智蠕动了一下,怪笑了起来:“嘿……我最想见的人?你们知道我最想见的人是谁?你们有能耐杀了他?嘿嘿……呵……若是在此
地见到他的尸体,我死也瞑目!”
在半空中盘旋的鸟人们不作回答,欧阳上智也无法看见他们的,只有更奋力蠕动着,接近倒卧的尸体边。
“嘿嘿……我看看……若是他,我就要把他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把他的血全部吸干,留着他的头,让我可以好好看着仇人死亡的脸孔!
我看看……”
声音戛然止住,欧阳上智见到了那尸体的脸,一时之间全身像是结了冰一般,整个地僵硬住了。
天上的鸟人族发出一阵欢乐的鼓噪。
“怎么样?欧阳上智,是不是你的大仇人?”
“他与你有杀母之仇,我们替你除掉了敌人,你的至尊之路更加平坦啦!”
“哈哈哈……欧阳上智,你的儿子女儿没一个有善终,你还有没有私生子啊?”
欧阳上智奋力一挣,坐了起来,仰首骂道:
“你们安静!这是我的仇人冷剑白狐,死得好!死得好!”
鸟人喧笑道:
“是嘛?那你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啊!”
“要不要我们替你把他的头剁下来,好让你日夜欣赏?”
欧阳上智用力甩动黏结的乱发,大叫道:“是谁杀了他?告诉我!”
众鸟人发出一阵喧乱的啸叫,似是在庆祝着欧阳上智的悲恸。
“我会查出来的,你们不说,我也会查得出来!”欧阳上智声嘶力竭地大吼,以压过鸟人族的噪音,却因为太过用力,一个重心不稳,直
挺挺地往后“碰”地一声仰倒,后脑撞上了一块黑石,登时昏了过去。
鸟人族大笑着,鼓翅高飞,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欧阳上智其实并没有昏迷。当鸟人振翅之声完全听不见了之后,他才睁开眼睛,转动着眼珠子,确定四下无人。
如果鸟人族的人见到他此时的神情,必会受到相当的震惊,也会对欧阳上智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他的眼睛不但没有一点疯狂的激烈,反而冷静、冰清如昔。
就连他的声音,也还是那大权在握时的从容与威严:
“痴虫,出来。”
黑暗中倏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犹如矗立在阴影中的怪形巨岩。
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已被弯曲的脊椎压得稍显小了些,若是直立的话,恐怕会更加惊人。
随着他迟缓的前进,每行一步,便发出清脆的铁链敲击声,镪啷,锵啷,由远而近。
发出敲击的,是铐在他双脚上的铁链。铁链已断,只剩下缠着两只脚的粗大铁圈无法脱落。他走近欧阳上智,比一般比例大得多的方形头
颅缩在两肩之中,长满了肉瘤、平疣的手臂松散地下垂,似乎只是挂在肩胛上随风摆荡的树枝,而他的右手却扛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沉重石刀。
痴虫呆滞迟疑地站在欧阳上智身前,高高举起了石刀。
“住手。”
欧阳上智一声低沉的斥喝,便止住了痴虫已停在冷剑白狐颈上的刀势。
欧阳上智蠕动着坐起身,道:“这个人不能吃。”
痴虫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丑陋的脸上因为不悦而变得有些狰狞。
欧阳上智俯下身,细看着冷剑白狐身上的伤。同样的箭法,虽然箭贯穿了左胸,但另一只箭却没有透过右胸。由冷剑白狐身上的箭看来,
会是谁下的手,欧阳上智心里已经有数。
他早就发觉冷剑白狐还有一口气,鸟人族竟如此不察,因此他也乐得装出悲恸发狂的样子,瞒过他们。
欧阳上智下令道:“把他的衣服打开。”
痴虫口里咿呜作响,笨拙地俯下身,扯开冷剑白狐的衣襟。一见到雪白的肌肉,鼻中嗅到血的腥气,许久没有吃过肉的痴虫口中满是馋涎
,忍不住就要再举刀割开冷剑白狐,却再度被欧阳上智斥止了:
“我说他不能吃,你没听见吗?”
痴虫不满地呜哇乱叫,被欧阳上智一瞪,却怎么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欧阳上智发现冷剑白狐的衣领下,贴胸藏着一个小石盒,略为讶异,道:
“把这个拿出来,打开给我看。”
痴虫依言取出冷剑白狐小心藏在身上的石盒,放在欧阳上智面前,并打了开。
石盒已被箭镞射出一道明显的裂痕,盒盖一开,便裂为两半。当盒中的东西映入欧阳上智眼中,欧阳上智先是一阵发愣。
那是个小小的金铃铛,从前谈笑眉的心爱之物。被迫离开幼小的冷剑白狐时,她将这样东西留在冷剑白狐身边,希望冷剑白狐见到了它,
能够像见到母亲一般。
霹雳门被灭前夕,谈笑眉取走了这个金铃,以怀念儿子。直到母子再度重逢,却无法长守,谈笑眉又委托朋友将金铃铛送给冷剑白狐。
透过这个小小的铃铛,母子两人的感情就这样脆弱地传递着。
欧阳上智笑了起来,轻轻说道:“冷剑白狐,想不到你母亲的遗物,救了你一命。”
欧阳上智俯头咬起金铃铛,一松口,铃铛便稳稳地滑入他的衣服中。
“这个人还没死,把他拖到洞内,我要医治他。”
下了命令,欧阳上智便转动身体,准备爬入山洞。背后的痴虫却动也不动,一面挥舞着石刀,一面呜哇乱叫,极为不满。
欧阳上智回过头,冷冷地问:“怎么?你不听我的话吗?”
痴虫用力地甩着巨大的头颅,依旧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全身都几乎要随着这拼命的摇头而被摇散了一般。
欧阳上智知道这个以本能生存的人,太久没有尝过鲜肉的滋味,要他抗拒食物的诱惑是最困难的,痴虫正在服从与本能之间挣扎,很有可
能狂性大发,不顾一切地砍食冷剑白狐。
欧阳上智叹了一声,轻轻吟起一曲哀伤的曲调。
这阵曲调,就像某种神奇的力量一般,突然间令痴虫停止了狂躁的动作,静了下来。
随着欧阳上智的轻吟,痴虫的表情渐渐缓和,渐渐软化,不知不觉地弯下身,拉着冷剑白狐的脚,跟在欧阳上智身后,步向远处的山洞。
那歌吟,冷得像一片秋初绵密的细雨,悄悄地撒落,在空气中濡散寂寥的气息。
就像冷剑白狐记忆中,母亲在他床边吟着催眠曲,直到他安然入睡的声音。但是如今的回忆,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母亲谈笑眉温柔的容貌,仍时常在冷剑白狐的梦中出现,那是他一生中所能捕捉到最短暂的回忆,也是最唯一的温暖回忆,但却只提醒着
他现实的冷漠。身为杀手所不敢回顾的温情,就像不能停止的心路,在他胸口发出只有自己知道的节奏。
谈笑眉是如何死的?冷剑白狐竟未能亲自查知真相,还是透过他人才见到母亲的孤坟。她被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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