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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云,胡不归-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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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是关于那件事,那个人?不自觉地皱起眉,她厌恶听到和知道关于那桩事情的一切消息,就像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有一个角落里藏着对师傅、对那个人、对那个任务的痛恨。
  读罢,冼夫人望向杨笑澜,眼神中带着探究还有些复杂的意味,笑澜微怔,随即明白过来,可能在那封信里,毗卢遮那师傅将一切都告诉了冼夫人,只是一时她无法确定,师傅到底说了多少。冼夫人又望了一眼身侧的冼朝,略一思量,才做了一个决定。
  “老身可否直接叫你笑澜?”
  “自然,家师叫我笑澜,圣母自可这样唤我。”
  冼夫人点头道:“我与尊师相识甚久,还是他促成了我与朝儿曾祖父的一段婚姻。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圣母请说。”
  “老身对于毗卢遮那师傅的弟子,被人称作阿修罗王的你很是好奇,能否让老身一睹笑澜的真容?”
  说是请求,却是让人无从拒绝起,笑澜看看冼朝,取下面具那就是真相大白,而冼夫人似乎没有要让冼朝避嫌的样子。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既然如此,笑澜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更得晚了些~~~




☆、第四卷

  话音刚落;面具已然揭下。
  还是那张年轻稚气的圆脸,平和的眉目,清丽的笑颜,毅然决然的神情,两颊因方才的果酒显得红润。冼夫人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面具里藏着的脸、毗卢遮那师傅所提到的人看起来竟是这般小的。
  冼朝先是一喜,除了稍瘦了一些,眼神锐利沉稳一些;杨笑澜的脸与记忆中的相比相去无多;继而又觉得诡异,一别四年;又如何会没有变过……再细看那光洁的头脸;温润的下巴,才恍然问题出在了哪里。纵使她再无法想象杨笑澜留一撮小胡子的样子,可是总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一点胡渣都没有。白里透红的皮肤,呼吸间若有似无的酒气,都给眼前的故人凭添一丝媚态。
  媚态……冼朝的脑海中冒出这么一个词后,一片混沌。昔日携手共游的玩伴,出入沙场的战士,她的师叔居然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还是当朝公主的驸马,她师姐的夫君,还让她芳心暗许!她只觉得此事十分荒唐,想到方才曾祖母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了然,更是恼羞成怒。
  还来不及发作,只听冼夫人的檀口说出更令她觉得石破天惊的话来,“朝儿,你可还记得你师傅走前曾经嘱咐过你的话。”
  居然问她是否还记得。不止是师傅的嘱咐还是袁姓相士的批命,她都刻骨铭心永志不忘。因为,那是她自出生起永难斩断的枷锁。
  “师傅曾言道:若有一天,有一人带太阳纹印记来见,我需协助此人找到突破时空的法门,之后以心血助其跨世……师傅还说,那人是阿修罗王的化身,会与因陀罗一起拯救末世的危机……”似是意识到什么,冼朝目光如电,看向杨笑澜,一字一顿道:“阿,修,罗,王?”
  杨笑澜苦笑,她曾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可是照此看来,她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祸害,她的出现到底牵扯到了多少人的福祉,带给多少人命中的不幸,“是,我便是阿修罗王。我很抱歉。”
  冼朝怒极反笑,道:“甚好,你的太阳纹印记呢?”依旧存着一丝侥幸,阿修罗王只是一个称号,她从没有听说过她有那个印记,从来没有。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杨笑澜敞开外衣,解下束胸,怀中的手帕、耳环落下,她尚来不及拾起,胸口中箭处的太阳纹印记已赫然醒目:“你指的,可是这个印记,这是被子衿救回来之后梦到你师傅才有的,我也不知道为何,那个箭伤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无论是酥胸半露的女子情态还是隐约闪过一层薄光的佛门印记都让冼朝觉得极其讽刺。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天晚上杨笑澜想说未说的话是什么,她终于明白为何杨笑澜对王仲宣的话深信不疑又对那所谓的仙境充满无奈,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杨笑澜能轻易理解她的苦楚。为何那晚杨笑澜看向她的眼里带着怜悯。
  是的,她早就知道,她早就知道自己是造成她宿命悲剧的刽子手。
  因着她的缘故,她从小就要背负如此沉重的苦难,不能像其他少女那般尽情纵乐,她须得时刻告诫自己,她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她生来就要帮着那个人一同完成某件任务,以她的心血为祭。
  她的心口至今还留着那一道伤痕,师傅也是用着她的血,去到另一个时空与她们天人永隔。还有她的师姐子衿,另一个心血的提供者,若是没有这个人,子衿也许不会有那让她饱受世人唾弃的异能,可笑的是,这始作俑者化身成了菩萨那般救助了子衿。
  这些都还不作数,她竟以女子之身来诱惑她,欺骗她,在骗过华首师叔、大公主、子衿之后还骗着她,让她记挂,让她动心。她始终牵系着她的安危,不惜动用在大兴的诸多力量,哪怕为此暴露了身份。可她呢?四年来从没有一个主动的问候与音讯。就算她当初不告而别,岭南山高水远,难道她就不知道可以鸿雁传书吗! 
  明明是个骗子,凭什么露出这般无可奈何的表情!
  恨杨笑澜此时的无辜和欺骗,只听得“啪”的一声,耳光落在杨笑澜的脸上,冼朝的手生疼。
  白皙的脸立时显出个巴掌印来。
  冼夫人阻止未及也是倍感吃惊,冼朝的如此过激的行为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设想过冼朝知道时会感到意外,只是没有想到,这意外竟表现地如此迅猛。“朝儿!”
  “曾祖母,您且别管,这一巴掌,你问她,该是不该。”
  整理好衣服,笑澜点头。
  该。
  她知道冼朝是任务的一部分,她理应告知她来龙去脉,她有过很多次机会,但是都没有做声。
  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她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朝儿,笑澜她也有不得以的苦衷,是以……”
  “曾祖母,再多的苦衷也同冼朝无关。”
  “朝儿,你太师傅的信中提到,这笑澜便是那救世重任的关键人物,也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冼朝从没有等待,那是一个噩梦,如今……该醒了。”
  “朝儿……”冼夫人知道冼朝的性子。这一次她那从来不会认真的曾孙女是真的认了真,且伤了心。
  那即是说,她那清高的曾孙女,对她宿命里的那个人,动了情。
  对方是救世的关键,对方是个女子,对方还有家室,其中一人是她曾孙女的师姐,亦是救世任务的另一个关键。
  精明如冼夫人,活了几十年历经了几代帝王,见多了世事的沧桑,此刻也觉得头痛。
  这是何等荒唐的关系……
  “杨宁,若是那晚你便将真相告知,我或许就原谅你了!只是现在……哼……”冼朝冷笑一声,捡起从笑澜怀中掉下的手帕,随手一抛,剑芒过处,帕子即时碎成了片片。
  割帕断义仍不解气,拾起那曾是最心爱的泪滴状珍珠耳环便向外面的丛林丢去。
  那狠决就像是要将两人过去的情分一并丢尽。
  做完这一切,身子依然气得发抖,而那始作俑者还是杵在那里,面上的掌印清晰可见,适才是用了大力气,可是那人没有丝毫表示,也不叫疼,只是带着歉意、谅解默默地看着她,眼波如水。
  受不了被她掌掴后还是这般温柔的杨笑澜,一点也不像她,以前,她会叫痛,嗷嗷直叫。
  现在的她只是受着,却没有丝毫的解释。
  连一个借口都没有。
  是她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还是半分解释都不屑?只因……只因她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和她走到一起。
  为了那个所谓的救世使命。
  她知道救世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要和她的师傅一样,从此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抛弃她所有的家人,她的兄长、师傅、皇后、公主、师姐、子衿……和她……还真像是成了仙,斩断六根,戒弃三念,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好好好,杨笑澜你真是好。
  冼朝气急之下,夺门而出。
  杨笑澜抬了抬脚想要去追,终还是做了罢。只躬身向沉思的冼夫人行礼道:“失礼之处,还请圣母海涵。”
  冼夫人摆摆手,前因后果她至清楚不过,只是这笔孽帐又该如何来算。叹一口气,只能感怀造化弄人。
  眼前的孩子,眉目清秀,面相至善,大好的女儿家却只能蒙面束胸戎装,掩起了女子的娇媚,独在异乡里,有家不得归,成日与粗汉们厮混在一起操演,刀光剑影里来,血雨腥风中去。目光落到那掌印,冼夫人皱了眉:“朝儿下手竟如此之重。”
  “冼师侄与笑澜诚心相交,笑澜却隐瞒身份在前,是笑澜的不是,无怪冼师侄如此生气。”
  “笑澜的身份若是败露,殃及兄长,兹事体大,谨慎些原也应该。这些年,异国他乡不知何时归根,难为你了……”
  冼夫人的这一句“难为你了”,瞬间就红了杨笑澜的眼眶。
  “好孩子……老身知晓你们的苦楚,你,朝儿,朝儿的师姐,世云,处道、守诚,乃至你们的师傅,都为了这一桩遥不可及的使命。曾听尊师说起,他可是一出世就带着这个使命的召唤呢,故而年少时的他格外的迷茫与愁苦,眼下成了高僧还得要归功于那时的轻狂。听说,他可是得到佛祖的点化才成了现今的模样。”
  “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要去救世?这也……太……悲剧了。圣母,救得又如何?救不得又如何?这个结,笑澜始终想不明白。”
  “老身不知缘何你们背负了这样的使命,只能说这是不可抗拒之缘,你们是苍生选定的人。无论沉重也好,令人窒息也罢,如果无法抗拒,只能将之进行下去,世云走了,你来了,皆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也无从判断其到底是福是祸,只是无论是福是祸,都无法躲过,你们能做的,唯有顺势而为,听从宿命的指引。”看着冼朝离开时敞开的门,门外有星火点点,远处隐隐有声乐传来,冼夫人又道:“救世非救世,是名救世。倘若你们皆为救世所役,救世的意义又何在?夜了,笑澜一路辛苦,早些休息。”
  “多谢圣母教诲。”冼夫人的一番话,使得杨笑澜若有所悟,她难以描述自己到底明白了什么,只是觉得听完这些,肩膀立时觉得轻松了些许。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被抽了~~~~




☆、第四卷

  冼朝的决绝持续了很久。
  裴世矩巡抚诸州;冼夫人披甲骑马随行护卫,杨笑澜、冼朝、裴笙、冯盎随军,历经岭南六州。在冼夫人的积极影响下,苍梧首领陈坦、冈州冯岑翁、梁化邓马头、滕州李光略、罗州庞靖等都前来拜见。裴世矩充分利用了杨坚让他便宜行事的授权,任命当地首领为刺史、县令;统领其原本的部落,怀柔政策下,岭南逐渐安定。
  杨坚龙心大悦;因冼夫人拥护大隋;追赐其夫冯宝为广州总管,追封谯国公;册封她为谯国夫人;比照总管衙门,开谯国夫人幕府,置长史以下官署,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如有机要紧急则便宜行事。同时封冯盎为高州刺史,赦免冯暄任罗州刺史,并允许地方署置官员,任用当地人士。这对于人事任免权尽归中央政府的基本原则大相径庭,不得不说,杨坚针对南方社会也是动了心思,痛定思痛的。
  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杨笑澜却未在冼夫人的脸上见到多少欢容。历经了好几个朝代,丈夫、儿子都已相继去世,即便是再高官厚禄威风八面,又如何呢?纵有孙子、曾孙女绕膝,杨笑澜想,冼夫人总还是会寂寞的吧。
  不自觉地拿冼夫人和独孤皇后放在一起比较。
  两者都可算作是女中豪杰。前者出生百越,比之独孤皇后当多几分洒脱和爽朗,冼夫人更加的不拘小节,与少数民族特有的率性有关,尽管……算起来独孤皇后也算是少数民族,只是,她是在高墙后,权力的风眼里长大的。
  两者同样的心怀天下。冼夫人维稳,独孤皇后谋略。
  冼夫人和冯宝也算是政治婚姻,还真不晓得两人的关系如何。前者夫子皆亡,孙辈们倒是长势喜人。而独孤皇后的子女,终逃不脱权利争斗的牺牲,最后的赢家也只有杨广……前来颁旨的使者方才提到,正月里皇太子妃元氏病逝,杨坚在文思殿为之举哀。
  这个皇太子妃是独孤皇后钦点的,曾与之见过几次,沉稳可亲,无半分架子,可惜的是杨勇并不喜欢她。不过,这位皇太子妃的早逝对杨勇来说是障碍,对杨广来说,倒是他的运气。比起那狐媚子状的云昭训,独孤皇后可是对元氏十分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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