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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尤其是关于‘沙拉’和‘打打’之间的差异性。记得吗,亚瑟?”
亚瑟羞赧地点点头,观众再度大笑。乔纳思也不例外。
虽然当时他才三岁,但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
社区里有一把专用来管教不听话小孩儿的戒尺。这把戒尺薄薄的,很有弹性,打下去很痛。育儿中心的专家们都受过良好的训练技巧:犯小过,轻轻打一下手心;第二次犯错,就加点力道,在脚上打三下。
可怜的亚瑟,打从学步开始,不是说话太快,就是乱用词语。三岁的时候,有一次在吃点心时间,他很想喝果汁、吃饼干,当他排队领点心的时候,竟然把“蛋蛋”说成“打打”。
乔纳思记得很清楚,那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小亚瑟在队伍中很不耐烦地扭着身子,然后用稚嫩可爱的声音大叫:“我要打打。”
其他的三岁小孩,包括乔纳思,全都紧张地叫了起来,纠正他:“蛋蛋!亚瑟,你要的是蛋蛋!”但是错误已经形成了,而小小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精确地使用语言。既然亚瑟要求“打打”,育儿中心的工作人员便拿起戒尺,“啪”
的一声,在亚瑟的手上打了一下。亚瑟缩了一下,呜呜咽咽地小声更正:“蛋蛋。”
但是第ニ天早上,他再度犯错,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也是一样。他就是改不过来,每次,都换来更严厉的痛打,结果腿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伤痕。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索性不再说话。
“有好一阵子,”首席长老继续说,“我们的亚瑟非常沉默。但是他终于学会了!”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当他再度开口时,遣词用字精确多了。现在他已很少犯错,即使犯错也会及时更正和道歉。他的幽默感是永不枯竭的。”观众低声表示同意。亚瑟开朗活泼的个性社区里无人不知。
“亚瑟,”她提高音量,准备发表正式的派令,“你被分配到娱乐中心担任主任助理。
她微笑着把工作证戴在他的身上。亚瑟转身走下讲台,所有的观众齐声欢呼。当他回到座位上时,首席长老低头注视着他,说出那句她已说了三次,而且还会继续对所有晋升为十二岁的孩子说的一句话。只不过,这句话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义。
“亚瑟,”她说,“谢谢你奉献了你的童年。”
分配工作继续进行,乔纳思专心观看和聆听着,由于好朋友获得理想的指派工作,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快要轮到他上台了,他显得越来越不安。坐在第一排的十二岁孩子全都领到工作证了,他们坐在位子上把玩着。乔纳思知道每个人脑海中想着的是随之而来的训练,比如医生、工程师、法官,这些工作都需要经过多年的努力和研究才能胜任;其他工作,比如劳工和孕母,训练时间就短多了。
十八号,坐在他左边的费欧娜,已经上台了。乔纳思知道她很紧张,但费欧娜是个冷静的女孩儿,在整个典礼进行中,她始终安静、沉稳地坐着。
在众人热诚的欢呼声中,费欧娜接受照顾老年人的工作。让这么一位善解人意、温和有礼的女孩子来担任这项工作,实在是太理想了。费欧娜再度坐回乔纳思身边时,嘴角浮现着满足、愉快的笑意。
当掌声渐息、首席长老拿起下一个档案夹注视着台下时,乔纳思准备好要走上台去。终于轮到他了,他平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顺了顺头发。
“二十号他听见她清晰的语调,“皮亚瑞。”
她跳过我了,乔纳思愣在那里。他有没有听错?没有。
全体观众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他知道全社区的人都发现首席长老漏掉一个号码,从十八号直接跳到二十号。在他右边的皮亚瑞带着惊讶的表情,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讲台。
错了,她弄错了。不过乔纳思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她不可能犯错的,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十二岁典礼上。
他觉得头晕脑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他没有听到皮亚瑞获得什么工作,只隐约感觉到掌声响起,皮亚瑞戴着工作证回到座位上。接着是二十一号、二十二号。
分配工作按照号码顺序继续进行着。乔纳思恍恍惚惚地坐着,听着号码一路进展到三十号……然后四十号,慢慢接近尾声。每叫一个号码,他的心就怦怦乱跳,他的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也许接下来就会叫到他了。难道是他忘了自己的号码吗?不可能。他一直是十九号,他就坐在标示着十九号的座位上啊。
可是她跳过他了。他看见同学们对他投来关注的眼神,但很快地又赶紧移开。他也看见督导员脸上担心的神情。
他缩着肩膀,让座位里的自己看起来小一点。他希望自己消失不见,逐渐隐没,根本不存在。他不敢转身看人群中父母的神情,他受不了看见父母脸上蒙上羞愧的阴影。
乔纳思低下头,苦苦思索着,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八章 记忆传授人
观众席里流荡着一股不安的气氛,人们对最后一项指派工作报以掌声,但是掌声稀稀落落的,不像先前那样热烈、整齐……大家困惑地窃窃私语。
乔纳思机械地、无意识地拍着手,原本期待、兴奋、骄傲和为朋友感到无比快乐的情绪,早已消失无踪;现在他只感到羞辱和恐惧。
首席长老等到不安的掌声停歇后,才又开口说话。
“我知道,”她用充满活力又十分优雅的声音说,“大家都很担心,以为我可能弄错了。”
她笑了。大家听见她这句亲切的声明,马上从不安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呼吸顿时舒畅了许多,现场一片安静。
乔纳思抬起头。
“让大家忧虑不安,”她说,“我郑重向整个社区道歉。”
她的声音在观众席中回荡。
“我们接受你的道歉。”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乔纳思,”她低头看着他,“我要特别向你致歉,很抱歉让你坐立不安。”
“我接受你的道歉。”乔纳思的声音微微颤抖。
“现在请你到台上来。”
今天稍早,他在家里换衣服的时候,还练习了一下该怎样满怀自信地上台,现在那些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光是站起来,往前走,爬楼梯,走过平台站到首席长老身旁去,都觉得举步维艰。
她把手放在他紧张的肩膀上,要他放松。
“乔纳思没有分派到工作。”她对所有的人说。乔纳思心里一沉。
她继续说下去:“乔纳思被选上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是什么意思?他可以感觉到观众的内心也同时升起了这个疑问。
她用坚定、命令式的语气说:“乔纳思被选上担任我们下一位记忆传承人。”
接着他听到大家一一每位在座的居民——因为震惊而猛吸一口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敬畏的神情。
不过,他还是不懂。
“这样的遴选是非常非常罕见的。”首席长老告诉大家,“我们社区里只有一位记忆传承人,由他负责训练接班人。”
“现任的记忆传承人担任这个职务已经很久了。”她继续说,乔纳思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长老委员会的成员都坐在一起,首席长老的目光落在正中央一位长老身上,奇怪的是,那位长老却又仿佛不属于这个组织。乔纳思以前从未看过这位长老,他蓄着胡子,眼珠子也是淡色的,他热切地注视着乔纳思。
“上次的遴选失败了。”首席长老神色黯淡地说,“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乔纳思还在学走路。那次的经历带给大家莫大的痛苦,我不想再多加叙述。”
乔纳思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是感受得到低沉的气氛——大家在不安地挪动着身子。
“这一次我们不再匆促行事,”她继续说,“我们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
“有时候,”她用比较轻快的语调化解礼堂里沉重的气氛,“即使我们已经竭尽所能、密切观察,还是无法充分掌握某些指派工作。有时我们会担心,即使经过训练,有人还是无法达到预定的标准。毕竟,十一岁还只是个孩子。比如我们以为某人具有赤子之心和耐性,很适合担任养育师,没想到训练之后,才发现他只是愚蠢和懒散。所以在训练过程中我们会继续观察,做必要的修正。
但是记忆传承人受训时不受监督或修正,这在规则里头写得很清楚。他必须在隔离的状态下,由现任的记忆传承人全权主导,这是一项神圣荣耀的使命。”
隔离?乔纳思越听越不安。
“所以遴选必须非常谨慎,得全体委员毫无疑虑才行。
如果在遴选过程中有长老做了不确定的梦,就足以把候选人从名单中除去。”
“很多年前,乔纳思就已被指认是记忆传承人的可能人选。我们密切观察他,也没有长老做过不确定的梦。”
“他充分展现了担任记忆传承人必备的特质。”
她把手搭在乔纳思的肩膀上,开始说明是哪些特质。
“聪明。”她说,“我们都知道,乔纳思从入学以来,一直是班上顶尖的学生。”
“正直。”她接着说,“乔纳思跟我们一样,都犯过一些小错,”她对他微微一笑,“我们希望他能勇于认错,迅速改过,他的确做到了。”
“勇气。”她又说,“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接受过记忆传承人的严苛训练,他就是我们委员会中最重要的成员——现任的记忆传承人。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们,一定要具备勇气。”
“乔纳思,”她转身面向他,不过所有的人都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在训练过程中,你必须承受身体上的痛苦。”
恐惧轰然袭上乔纳思心头。
“那是你不曾经历过的痛苦。没错,你曾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擦伤膝盖;没错,去年你的手指头也被门给压伤过。”
乔纳思同意地点点头,他回想起那些意外事件和伴随而来的痛苦。
“但是,很快你又得面对这样的经历,”她温和地解释,“在训练过程中,你会历经巨大的痛楚,那些痛楚超出我们的想象,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经历。记忆传承人自己也无法形容,只是一再提醒我们要让你知道:你需要很大的勇气去面对,很遗憾我们无法事先为你做些防范的准备。”
“不过,我们确信你有这样的勇气。”她对他说。
他一点也不勇敢,至少现在就不是。
“第四个主要的特点,”首席长老说,“就是智能。乔纳思尚未学会,但通过训练,他将逐渐获得这项能力。
我们确信他具有获得智能的潜能,这也是我们正在积极发掘的。
最后,记忆传承人还必须具备另一项特点,关于这一点,我只知名称,但没办法加以描述。因为我不了解,社区中的成员也没人了解。也许乔纳思知道,因为现任的记忆传承人告诉我们,乔纳思已经具备这项他称为‘超眼界’的能力。”
首席长老用质疑的眼光看着乔纳思,观众的焦点也都集中在他身上。现场寂静无声。
在那一瞬间,他怔住了,内心无比沮丧。他也不知道啊,那到底是什么能力呢?他根本不清楚。现在他必须承认:“没有,我没有这项能力。”祈求大家的宽恕和原谅,还要解释清楚选上他是一大错误,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但是当他往人群望过去,看着一张张的脸孔,幻象又产生了,就跟上次的苹果事件一模一样。
人群变了。
他眨眨眼,一切又恢复原样。他挺了挺肩膀,在那一刹那间,他第一次肯定自己具有这样的能力。
她还看着他,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在他身上。
“我想是吧!”他告诉首席长老和大家,“我自己也不了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有时候我的确会看见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也许这就是超眼界。”
她的手臂从他肩膀上放下来。
“乔纳思,”她不仅是对他,也是对他所属的整个社区说,“你将接受训练,成为我们下一任的记忆传承人。谢谢你奉献了你的童年。”
说着她转身离开讲台,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台上,面对观众。大家开始自发地低吟他的名字。
“乔纳思,”一开始只像个耳语,短促可闻,“乔纳思,乔纳思……”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乔纳思、乔纳思、乔纳思……”
随着逐渐增强的唱颂声,乔纳思明白,大家就跟接纳新生儿凯尔博一样,已接纳了他和他的新角色。他的内心充满感激和骄傲。
但是,在这同时,他也感到无比惶恐。他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上?他对自己的未来毫无概念。
未来他会怎样呢?
第九章 特殊规则
在他十二年的成长岁月中,乔纳思首次体悟到什么叫做隔离和与众不同。他记得首席长老说过:他的训练是在隔离的状况下,单独进行的。
虽然训练尚未展开,但是在离开大礼堂时,他已经领略到被分隔开来的滋味。他握着资料夹,穿过人群,寻找家人和亚瑟。大家纷纷让路给他,注视着他,并低声耳语。
“亚瑟!”他在停车场看见朋友,赶紧大叫,“我们一起骑回家吗?”
“当然啦!”亚瑟的笑容一如往昔,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