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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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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拢耳后的头发,微笑着。嘉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们太久没有共处了。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九月轻轻皱起眉头,后退几步。嘉羽伸出手,她视而不见。然后,她转过身去,渐行渐远,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悲伤袭来,他像落入冰冷刺骨的河流,身体开始哆嗦,从双腿开始,一直蔓延到上身,他感到肩膀在颤抖,握紧拳头也无法压制。紧接着是咳嗽,只觉得喉咙在燃烧,猛烈的干咳,腰俯下去,泪水挂在眼角,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倒将出来。
  教授停下讲课,关切地问道,你还好么?
  他摇摇头说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回家,连书本也没收拾便离开了教室。外面蝉声阵阵,热空气嗡地一声在四周炸开。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血液流通渐渐恢复正常。松鼠在不远处攀爬树干,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这种焦躁总是来得毫无征兆么?Melissa问道。
  嘉羽说,仿佛是在走夜路,一地昏黄,什么都看不清。沿途树丛中有人躲着偷袭,不得不一路躲闪,有时平安无事,而往往是猝不及防的一记闷棍,正中脑后。揪心的疼,疼得无法喘息,那一刻什么前途什么幸福什么坚强都化为乌有。这似乎已经不只是心理问题,身体也开始背叛我。连自己都没了,那个时候,脑袋里只剩下绝望。
  
   。。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6节

  现在多了失眠,白天过得像梦游,而入夜便清醒。读书的时候觉得公寓里静得可怕,关上灯各种响声又相约而至,像开学返校的学生,兴高采烈。他们从不学习,只在脑袋里唱歌跳舞追逐打闹,弄得乌烟瘴气,然后赶天亮之前放假回家,留下一地鸡毛。
  Melissa说,大多数失眠根源于我们有烦恼,却没有面对复杂生活的智慧。你了解你烦恼的根本在哪里么?
  九月。嘉羽认为这属于明知故问。
  这么想当然没错,因为所有的焦虑、失眠、暴躁都出现在与九月失去联络之后,她的消失让你感到希望落空,这是肇因。不过我倒觉得,它也只是一个表象,潜在的问题在于人和人的关系无法带给你安全感。Melissa的眼神直接落入嘉羽的视线。
  等等,我不是很明白。他举起双手,耸了耸肩。
  你爱你的母亲么?
  是的,非常爱。如果不是那样,许多记忆不会存留到现在。
  嘉羽始终记得母亲病重时去医院探望她的情景。那时他八岁,身上穿着天蓝色和白色的间条上衣,有点像海军的军服。母亲在商店看到它就坚持要买下,她说穿在儿子身上一定特别神气,于是每次去病房,嘉羽都要固执地换上这套衣服。医院很大,在门口下了车需要穿过好几幢楼,穿过坐着的站着的走着的许多病人,他以为母亲像其中的大多数一样只是打打针吃吃药就能康复回家,可她还是无可挽回地一天天消瘦下去。她的手从雪白的被单里伸出来,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嘉羽不敢相信这只枯黄的、遍布针眼的手曾经拉着他徜徉在工厂里。指节突出,手背上薄薄的皮肤皱起来,血管干瘪,令人无法想象里面有液体在流动。母亲的脸色也是印证,准确无误地传达出她正在一点一滴地丧失生的力量,尽管笑容从未从那里消失。总是有风,病房蓝色的窗帘一起一落,没有停止过。
  由于当时个子太小,他无法看清躺在殡仪馆的母亲的全身。仪式开始前,他走过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指,想把它暖热。他站在那里,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副躯体再也不会醒来,不会把他抱在怀里,捏他的脸蛋。后来,人们准备散去,摆满了一面墙的花圈被一个个带走,白色的纸花掉下来,撒成一地梦魇。从此,嘉羽便再也不敢直视花圈,以至每次放学回家都特意绕远路,只因为最近的路线上有间巴掌大的花圈店。
  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承认,Melissa将他从回忆中拉出,你母亲的离开对你的打击是致命的,因为你如此深爱她。在那个年龄,孩子对母亲的依赖非常强大,母亲意味着依靠和保护,在如此敏感的阶段失去最亲密的人,会让你对依赖关系的牢固性产生怀疑,它可能不会被写在脸上,或者甚至不为你自己了解,但它直接影响到对别人的判断和付出。
  嘉羽点点头表示明白,旋即又说,你的分析很在理,母亲的去世的确对我打击非常大,可我从来不觉得我因此不愿付出,或者刻意忽视别人的感受。
  如果你是指你对九月有多么好,这恰恰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这个地方,荒凉、冷清。我是否也可以理解成,这些成见并非只跟这个小城有关,更多的是离开家,离开熟悉环境的不适。扪心而问,在这边你有多少朋友?
  朋友。有些概念剖开来讲会显得生疏,坦率些,有一屋子同学,认识很多踢球的人,酒桌上永远热闹,逢年过节亦有人相邀出游。某种程度上,大家相互取悦打发时间,依靠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这是种出于强迫而维系的关系,不是友谊。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面对其中的大部分人,生活必须被搁置和隐藏,不在谈论的范围。
  也会感到孤立,并非来自身边的人——他们都很善良——而是源源不断出自心底。临渊而立,站在世俗的边缘,放逐自己的心。从根本上说,他与他们,来自两个风格迥异的世界,因而靠近是不被接受的,唯有放逐。
  没错,不论何种原因,你发觉不得不放弃这种肤浅的接触。Melissa接着分析道。或者因为你的挑剔,或者因为他们是另一种人,归根结底,你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过于看重了。你无法接受心里的空虚,那个位置始终需要被填满,从前属于母亲,现在是九月。你需要她,于是爱得投入;程度越深,便越害怕失去。一段关系的无疾而终在你的心里是不能被接受的。
  我并不觉得我和她之间存在这么复杂的关系,我爱她,仅仅由于合适,而这种感觉我不曾在其他人身上找到过。嘉羽辩解道。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才算合适呢?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7节

  那次谈话因为嘉羽无法对合适二字做出令人信服的定义而告终,他举出的例子,譬如对书籍、电影、音乐共同的爱好,甚至遣词造句习惯的一致性,都被Melissa逐个反驳。虽然他心知肚明那些只是表象,可是更深的原因却无从总结,他只好将话题转移到失眠上,当务之急是让他尽快入睡,人生哲学留给以后。
  一连串建议,诸如睡前两小时不要运动,下午四点之后不要喝咖啡,睡前不要喝酒等等,让嘉羽对恢复正常信心满满,因为这些几乎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他的理解是,让生活平静下来,排除任何强加的外界因素,回归最原始的状态。
  美好愿望的结局总是更深的失望,他没有找回失去已久的睡眠,却迎来愈加失控的情绪。室内的空气犹如死水一潭,开窗也无济于事,后背和双腿落在床上,隐隐生疼,枕头怎么调整都让脖子不适。终于有一天,他决计不再忍受,冲出家门,开始沿着公路向下城行走。
  凌晨三点半,只身暴露在夜色中,几乎等同于告诉劫匪:来抢我。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睁着双眼面对黑暗,对生的厌倦浅浅滋长,愈演愈烈,最终变得像夜色一样无边无际。母亲的过世让他对死亡产生过某种敬畏,但此刻,恐惧感正在慢慢消失,有一丝甜甜的味道在嘴边蔓延,他甚至看到一对硕大无朋的黑色翅膀狠狠地压下来,压下来。
  阒寂的道路令他想起大学时,时常去绘图室接九月回宿舍,在楼下耳语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一个人心神宁静,便独自游荡在校园里。夜半,他缓缓骑在通往大门的上坡,面部被潮湿的空气浸润,暴露的双手早已失去了知觉,像戴着厚手套。将车停在旧食堂门口,坐上台阶,今夜大雾,没有恼人的风。空气里弥散着豆浆味,正应了深白色空气的景致。
  想起九月正幸福地睡着,便足够让他安心。
  此刻,他正走在西半球的另一条路上,没有雾气,没有寒冷,到处都是清澈,却是相反的情状。平心而论,这段时间的所闻所见,并未曾脱离时事人情的极限,九月的面孔浮浮沉沉,浅海波浪般冲刷他的心。被太多心思占据,没有得到忙碌中的解脱,反而加深了对自己日复一日的怀疑。进入成年世界后多年积累的自尊和骄傲,面临瞬间倾覆的危险。这些自尊和骄傲来源于不随波逐流的坚定,不相信轻浮的言谈和暧昧,更不去毁坏自己的承诺。它们还来源于深刻的自信,做人,做事,不索取,坚守感情的纯粹。嘉羽曾经很希望自己能很酷地生活下去,奉献所有能够的,并且感受生活的平静和安定。
  父亲再娶之后,他们完全决裂,说到底,是他无法接受感情会有保质期,人必须臣服于实际的现实。自然,他们的不相往来也使他失去了耳濡目染成熟男人各个侧面的机会,使他的成长不得不夹杂过多的自省。嘉羽以为男人的心应当是坚忍而温情,深刻而浪漫,博大而细腻,这种完美的形象经历考验,在他心中存在了十几年,现在竟然面临猝然倒塌的危险。适者生存,或许当理想主义的愿望不能被现实接受,玉碎或者瓦全,便成了实在的问题。
  在路口停住,交通灯挂在横跨街道的电缆上,摇摇欲坠,不记得当时是不是模棱两可的黄灯。他看了看四个方向,除了来路,其余都是弯曲的,蜿蜒滑进浓密的树影中。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8节

  一周以后,同一间治疗室,Melissa翻开厚厚的医学书递给嘉羽。那个词条是Depression。
  什么,抑郁症?嘉羽摊开双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看这里,情绪低落、心情压抑、心烦、焦虑、怕见人,不是你么?还有,思维迟缓、悲观绝望、伴有睡眠障碍,都是时刻困扰你的啊。根据抑郁症的定义,你完完全全符合。
  嘉羽的目光落在下一行字上:体重锐减,并伴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这里的每一个词,都是在准确描述他目前的症状,毫无疑问。尽管只是一闪念,但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的确存在,像波尔兹曼,那位终生无法摆脱抑郁症的物理大师一样,在无法忍受这个世界时选择主动离开,并不是什么卑劣的想法。甚至,它还有些光荣,这不是束手就擒,不是坐以待毙,简单地像酒足饭饱后抹抹嘴巴离开餐馆。
  他把书推给Melissa说,这只是有点难以接受,我从没想过我这样的人也会得抑郁症。当然,我从不嘲笑有精神疾病的人。你知道么,人们总是称赞我是个多么乐观和阳光的人,乐于助人,永远给别人鼓励和信心。我总是相信,不论再难的问题,只要拥有诚心,甘愿付出,就可以解决。
  我明白,Melissa起身将书放回书架,你身上这种强烈的完美主义的气质,不管是否意识到,它已经深刻地改变了你,也成为你多年来与众不同的原因之一。它无可厚非,甚至是由你的基因所决定,可是它也会阻止你相信,你要的东西,在世界上从来都不曾存在过。有些愿望永远无法实现,有些处境永远无法摆脱,有些人永远无法得到。这样说并不悲观,它只是世界本来的样子。
  嘉羽沉默许久,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些道理它都明白,可要接受起来仍不容易。你是想告诉我,即使是一段看来没有瑕疵的爱情,也会莫名其妙地无疾而终?
  不止是爱情——这只是生活中太小的一部分,仅仅由于你的孤独、苦闷,它才上升为你的世界轴心和精神寄托——包括所有形式的后天的人际关系,你无从把握。细细探索事情的真相,你会发现,你为之难过的,不过是幻象,并不是事情本身。你要做的,就是随时保持后退的姿势。
  后退?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心理医生应该对一个丧失希望的病人提出的建议哦。嘉羽摸着下巴,找准机会说句玩笑话,缓和一下说教的气氛。
  没错,可问题是,你错误地把希望寄托在了别人的身上。
  也许吧,尽管对有些部分我持保留态度,可还是得感谢你启发了我这么多。不是客套,毕竟,能找到一个愿意对话的人,我就很开心了。但是,他话锋一转,我的失眠症怎么办?
  如果情况如你所说的严重,我想药物治疗的介入恐怕是必须的。
  这个提议遭到了嘉羽的强烈反对,即使对方是医生。在他看来,接受药物就等于宣告对自己的放弃,承认自身精神世界的失控,而人所获得的支撑,应当来源于他的信念,这不是外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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