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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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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提议遭到了嘉羽的强烈反对,即使对方是医生。在他看来,接受药物就等于宣告对自己的放弃,承认自身精神世界的失控,而人所获得的支撑,应当来源于他的信念,这不是外部世界所能给予的。如果可以,那么药物与酒精或尼古丁从本质上就没有了区别。要相信,故事没有结束,疼痛会一天天减弱下去,这便是信念。
  你也是个很矛盾的人,Melissa无奈地笑笑,好吧,如你所愿,我们试试这个。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9节

  请闭上眼睛,均匀呼吸。
  你什么都看不到,虽然你记得今天的日期和我的办公室,但它们与你无关,你已经忘记它们。你感觉到双脚被球鞋包裹,温暖和安全,没有压迫,脚趾依然灵活自如。你的脚掌放松,因为脚踝悬在半空,无从发力,你很享受这种松弛。小腿侧面和背面的肌肉也跟着下垂,血液从那里流过,爬上膝盖,进入大腿。它们受到沙发的支撑,稀松柔软,这种柔软一直延伸到臀部、背部,你毫不费力地靠着,感到轻松自在。肩膀也不必紧张,让双臂自然垂下,搭在沙发上。手背紧贴着细微的绒毛,它们使皮肤有些发痒,但是你没有力气去移动双手,它们松弛得连一块饼干也握不住。你的头发散落在头顶、耳边、脸颊上,它们是自然卷,看上去无精打采。你的一切都是无精打采的。
  有风吹来,不是从办公室的窗口,而是从遥远的海边,有咸咸的味道。你隐约看到道道海浪翻着白色的浪花涌向岸边,那里有金色的沙滩,和延伸到海里几百码的码头。水声微弱,你知道那是因为离得太远,不过你不想走过去,只是顺着这条小径走一走也很惬意。
  小路是由碎石铺就的,光脚踩在上面隐隐地疼,但也十分舒服。路边是成片的紫色野花,有明黄的花蕊,蜜蜂成群结对,在花丛间飞舞。花欲止而风不停,阵阵清香随风飘散。天很蓝,朵朵白云变换着形状静静流淌过去,在很远的地方,已经分不清花海与天的界限。
  你在暮春的阳光里一面向前走,一面享受脚心酥麻的感觉。半人高的木质栅栏里,是如茵的草地和一幢别致的小屋,日光反射在窗户上,刺得眼睛睁不开。你快步躲开这束光,不知不觉来到了入口。方砖路从脚下延伸到房前,鹅黄色的外墙,浅灰的屋顶,以及木质的窗户体现出别样的海滨小镇风情。没有人割草,没有人坐在门前的回廊里看书,也没有孩子荡秋千,这家人可能已经去了沙滩。你推开栅栏门,它很轻却制造出沉重的吱呀声。你继续向前走,小心躲过正在搬家的蚂蚁队伍,小屋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你甚至看到正面细密的木纹。你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会不会惊扰到这方宁静,你在犹豫着……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0节

  那天下午,嘉羽在宽大的沙发上熟睡了两个小时,这是一周以来的头一次。醒来的时候,Melissa已经在伏案工作了。他感到耳清目明,头脑冷静,浑身脉络顺畅,仿佛浴火重生一般。
  想到这里,失望再次弥漫心头,这么久了,失望如同孤魂野鬼始终飘荡在心里,没有哪怕一件事能令人振奋,所有的快乐都定格在失去联络的那天,慢慢褪色。
  他们,九月和望熙,是在怎样的情境下结识的呢。地铁站、报刊亭、朋友的party或者在*站上发现生日相同,都是可能性之一。是谁先开口,谁先要了对方的电话号码,谁提议第一次约会?饭店、影院、公园,他们在哪里坐下,开始交谈,朝对方眨眼睛。假若望熙如梅纹所言那般幽默和健谈,九月是否会被此深深吸引。那么,也许是她提议继续交往下去。终于在某一个夜晚,他确信是夏天的夜晚,他们彼此靠近,牵起手,徜徉在行人寥落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新鲜,那是城市久违的另一副面孔。分别的时候,又是谁环着谁的肩,是谁揽着谁的腰,是谁先闭上双眼,用鼻子轻碰对方的脸颊,接着亲吻。
  终于能够理解早茶店里梅纹的眼泪,这种酸性液体中含有太多屈辱的成分,不是失去二字所能表达的,在泪水的流域中,满眼都是炮弹落下之后的焦土。若只是为了爱情的灭绝,仍然有和平的方式可以选择,相安无事——有事也可相安——又何苦布置这么庞大的战场,牵涉无辜的人。戏剧化的情节让嘉羽开始觉得,那天凌晨,他与梅纹应当是执手泪眼,相拥而泣,因为身上最为脆弱的东西都已毫无遮拦地呈现给对方。他们是*的。他们看不清对方,但皮肤可以感觉到。
  这不可能。接纳另一个人,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恶心。这意味着和那个人分享自己最私密的东西,他的秘密、他的伤痕和他的丑陋。况且,他也无力去复制曾和她一起做过的每件事,它们被存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覆盖厚厚的尘土,张结着蜘蛛网。那里有太重她的气息,逼得人无法呼吸。
  时间像黑洞一样吞噬着他的所有,他慢慢下滑,无法挣扎。时至今日,他相信自己已经完全沦落为一个没有幸福、没有尊严的抑郁症患者。他想说服自己成长总是痛苦的,可这种冰凉的说教的虚伪之处在于,它们总是出自那些大浪淘沙后,已然懂得如何对自己宽容的人之口,带着炎凉的语气。他们已经不再善良和纯洁,他们永远不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而嘉羽连青春期的叛逆都不曾有过,又谈何虚妄地面对人生。
  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CD机上的电子表盘,蓝色的冒号随着墙钟的节奏闪 烁,他要在数字变化之前,决定今夜该如何度过。不如出门去,冷风或许能够带来些灵感,教他如何躲开九月和望熙亲昵的身影。他们的表情线条清晰,生动得带来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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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1节

  嘉羽站在一个公共汽车站。站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代表这城市各个为人知和不为人知角落,总共有十趟公车途径这里,将人们带去这些角落,此时夜深人静,行人和车辆近乎绝迹。他借着微弱的路灯细细察看站牌。整个车站只有他独自矗立着,风从裤腿灌进来,像站在冰水中。他决定等待。
  大三那年夏天,九月在一个设计事务所做项目,整日奔波于城西和城东之间。嘉羽每天早晨骑车送她出校,空气经过晚间树木的吞吐,过滤掉杂质,清风吹拂,满是惬意。将车停在人行道旁,他们远离人群,挽着手安静等候。他从未那样希望堵车的出现。路上的喧闹起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公车终于满载乘客慢吞吞地进了站。他目送九月上去,贴着窗口挥挥手,然后在一阵发动机沉重的轰鸣声里,迎着金色的朝阳消失在车流中。
  午夜的车行驶得飞快,带着一阵风吹到他的面前。双层,红色的车身白条纹,鲜明得放佛不该出现在此时。投币上车,发现车厢里空无一人,司机朝他点点头,眼神中似有些感激。他沿着盘旋的楼梯上到二层,这里干脆没有开灯。捡了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关好窗户,蜷缩起来。靠背有些硬,但不妨碍摆出舒适的姿势。
  灰暗的街景不住后退,高架桥一座接一座,路灯将车厢照亮又变暗。转过几个路口,眼前的景色就已完全陌生,他迷失了方向。这时的城市,仿佛一个妇人。白天涂脂抹粉抛头露脸,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可是到了晚上,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端详自己,风韵犹存,但所剩无几,青春和稚嫩已然全无影踪,它们已经被廉价的化妆品灼烧殆尽。她调动面部肌肉做微笑状,看到的是日渐加深的粗鄙与衰老,这一刻的静谧和快乐,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
  扩音器响起来,司机带着疲惫的语调问他在哪下车,他扯着嗓子回话去终点站。司机嗯了一声,电流声便消失了。他把头靠在车窗上,震动不断传来,头皮微麻,视野里的电线杆、高楼和广告牌也颤抖起来。楼群之上,浅浅的上弦月发出雪白的光,像把匕首不动声色地穿行在云层中。隆冬的夜里,他发觉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冷。
  公车在郊外空旷的调度站停下,嘉羽跟着司机走下去,踩着瓦砾走进简易房里的休息室,因为他说他无处可去。几句寒暄,一杯热水,司机师傅拉下帽子的边缘遮住耳朵,带着嘉羽,这唯一的乘客再次上车。现在是你的专车了,去哪里?嘉羽答道,终点站。
  长久的沉默,司机把车开得飞快,嘉羽也只默然注视着窗外那逐渐掀起边角的夜幕,偶尔有车灯划破黑夜,也是稍纵即逝。开过最初上车的车站时,他看到远处工地上依然灯火通明,身穿蓝色制服头戴橘色安全帽的民工准备吃早饭,他们排成长龙,瑟缩的手捏着铝制饭盒。这是些生活在城市背面的人,而其他人都死了。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2节

  嘉羽在街道恢复车水马龙的状态之前回到家,竟然看到梅纹在大门外等他。卷曲的长发搭下来,但遮不住脸上的苍白。嘉羽朝她耸耸肩,表示这样的举动很难理解,接着掏出钥匙开门。
  你还好么?梅纹拉住他的胳膊。
  你觉得呢?嘉羽把问题抛回去。
  那至少可以找我,我陪着你,会好过一些。况且,我也需要一个人待在身边。
  哦,我的手机没电了。如此拙劣的借口让他自己也感到不满意,不过此时,他要做的只是将她支开——倒不是出于讨厌,更不至于将对望熙的愤恨转嫁到她身上——让她离开自己的生活。任何多余的说服和劝解都是种负担,它们不是施舍,因为嘉羽清楚地知道他需要的不是这些;但接受的人却必须像对待施舍那样和颜悦色地伸出双手,顺从于别人的教诲和帮助,这是有教养和责任感的体现。
  多么神圣的字眼,面对珍爱的人,他愿意毫无保留地赋予他们爱、美好、忠诚,可惜交换物却是天灾人祸,母亲、父亲、九月,无不如此。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可以把握的美好。
  尚平还没起床,于是他们站在院里等待。嘉羽低着头,看到梅纹的鞋正对着自己的。人的一生是否将永远在等待中度过?幼时住在工厂时每天中午等待母亲下班,在医院手术室外等待她被推出来,高中结束等待通知书从天而降,上了大学等待被爱,毕业前夕等待一张新的通知书。在美国的每一天,等待九月的信件、电子邮件、电话,等待她的生日好寄送礼物,等待她从那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实习中回来。等待中的每一个瞬间,都仿佛经年累月般漫长。
  梅纹迈出一步,抱住了嘉羽,他能感到大衣被她抓在手里。虽然不喜欢这样,可他并没有挣脱,只是保持站立不动的姿势。现实太残酷了,我们都有些不正常,他想,很难说谁更难过,干脆就这样吧。
  梅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声音因而变得模糊,她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突然多出的时间,算不算一种补偿。我总是太忙碌,念大学的时候天天上晚自习,周末也极少走出后门外的那条街,只有毕业前才体会到大学生活的闲适。在美国也丝毫没有改观,实验室、教室、图书馆,就像在这些地方安营扎寨了一样。我曾经梦想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抛却牵绊,做个自由的人。现在真的来了,甚至还有每天额外八小时的红利,心里却塞满了赤贫的人突然拥有大把钞票时的茫然无措。
  话音未落,尚平衣着整齐地推门出来,他显然对这个情景没有准备,先是一愣,回过神来赶快让两人进去暖和,然后在出门之前,给了嘉羽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3节

  捧着一杯开水,他们各自坐在圆桌的两侧,嘉羽注意到梅纹的鼻梁翘挺,加上没有什么血色,很像大理石雕塑。这短短一瞬间,他的理智又恢复原位,立刻使他意识到如此怠慢一位女士是多么的无礼。于是他问道,这两天有没有好一些?
  丝毫没有,脑子一团糟,有时候认定这一页不管怎样都应该翻过去,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整夜哭,哭累了睡过去,醒来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是几年前,嘉羽或许会对此大为吃惊。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一位来自南方的同班同学卧轨自杀了,原因不明,据说跟学业和感情有关。一连很多天,他的家人闻讯赶来收拾遗物时,声泪俱下的场面在嘉羽脑海里盘桓不去。每晚睡下,耳边就响起火车钢轮和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嘉羽无法明白的是,那个时刻到来前,当他眼见漆黑的庞然大物飞快驶来,越来越大,身旁的石头震动起来,哗哗作响,留在他心里的是怎样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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