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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低声骂了起来,荀偃听得清楚,假装没听见。
不管怎么说,荀偃发明了一个成语:马首是瞻。
第二天一早,联合国军队早早起来,填井平灶,然后各国领军都来荀偃的战车前盯着他的四匹马,基本上,十二个盟国的领军,三个人盯一匹,要看看荀偃的马头到底去哪里,万一这四匹马的马头不朝一个方向,怎么办?晋国上军的赵武和韩起车仑流过来瞄一眼,只有下军的两个帅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
荀偃很犯愁,昨天说的唯自己马首是瞻,而不是说具体方向,就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好。前进吧,实在不愿意;撤军吧,又怕被嘲笑。
可是,不走还不行,因为填井平灶了,这地方也不能呆了。
正躲在大帐里头疼呢,有人帮他做了决定了。
“报元帅,下军向东走,撤了。”
荀偃一听,大吃一惊,不过心头挺高兴。
“怎么回事?”荀偃还要假装很严厉。
“栾黡说了,说不知道元帅的马头朝哪边,他的马头向东,所以就跟着他的马头走了。”
“那,魏绛呢?也跟着走了?”
“他说了,他是栾黡的副手,当然要听栾黡的。”
“嗯,这件事忄青不怪栾黡和魏绛,是我的命令下的不清楚。算了,既然下军已经撤了,那就全军撤退吧。女乃女乃的,这次便宜了秦国人。”荀偃借坡下驴,命令全军跟随下军撤退。
就这样,浩浩荡荡,盟军沿原路后撤,到泾水西岸,齐宋两军先渡河,当天回到泾水东岸;第二天,鲁郑卫三国军队撤回东岸;第三天,其余盟军和晋国下军撤回东岸。最后一天,晋国中上军撤回东岸。
——栾针之死
盟军撤军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雍城,秦景公立即命令出动部分兵力前往泾水,准备收复失地。秦军抵达泾水的时候,恰好是晋军上军和中军在渡河。
秦军远远地观望着,他们并没有发起进攻的意图,实际上他们也不敢,因为谢天谢地联合国部队撤了,如果此时发动进攻,必然导致联合国军再次进攻秦国,那就得不偿失了。
渡河中的晋军有些紧张,他们不确定秦国人会不会来攻击,明显地,晋军撤军的速度在加快,而且开始慌亂,看上去,就有些像战贝攵之后的逃跑。
看着晋军狼狈而逃的样子,中军有一个人感到很窝火,谁?栾针,栾黡的弟弟。
栾家很奇怪,从栾枝到栾盾到栾书,栾家三代都是那种很忠厚很谨慎的忄生格。可是到了第四代,也许是由于栾家的地位已经完全不同,栾黡和栾针两兄弟的忄生格都很暴躁很意气用事。鄢陵之战的时候,栾针就是晋厉公的车右,那时候他没有表现的机会,只玩了一回好整以暇。这一次,栾针作为公族大夫在中军的公族部队中效力。
“女乃女乃的,我们这算什么?我们是来找秦国人报仇的,可是根本就没有跟秦国人决战就撤退了,跟逃跑有什么区别?我们栾家兄弟参加了这场战争,这简直让我们栾家感到羞辱。”栾针很气愤,对身旁的士鞅说。
士鞅是士匄的儿子,也就是栾黡的小舅子,跟栾针是转折亲,也是公族大夫,同事加亲戚,所以与栾针的关系不错。
“嗨,元帅都不觉得羞愧,你何必呢。”士鞅安慰。
“不行,我不能丢我父亲的脸,我宁愿死在秦国人的手上,也不愿意就这么回去。”栾针跟他哥哥一样一根筋。
“那。”
“兄弟,是男人就跟我一起冲到秦军那里跟他们血拼,怎么样?”
“这。”
“走吧,不要犹豫。”
栾针招呼自己手下的士兵去冲击秦军阵地,愿意跟他去的并不多,不过栾针并不在意,率领着十余乘车,百十号人向秦军冲杀过去,士鞅也只好跟着冲了过去。
秦军人多,栾针的人少,一开始秦军还有些吃惊,不知道晋国人又搞什么诡计。可是后来看见晋军大部队并没有尾随杀来,这才集中米青力绞杀这小股晋军。
按着士鞅的想法,栾针杀入敌阵,恐怕整个晋军也不得不随后杀来。可是眼看着小部队被秦军包围,晋军依然忙着渡河,根本没有管他们。
“要命了,跑吧。”士鞅见势不妙,急忙撞开一个口子,没命一般逃跑,再回头看栾针,还在那里傻乎乎地拼命。
栾针战死。
士鞅逃了回来,紧接着,随着大军回到了泾水东岸。
栾黡在泾水东岸等待弟弟的到来,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感忄青非常好。
一直等到晋军全部渡河,也没有看到栾针,栾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派人去中军找弟弟。
不久,派去的人回来了。
“看见栾针了吗?”栾黡问。
“元帅,栾针大夫战死了。”
“战死了?怎么战死的?”栾黡大吃一惊,急忙追问。
于是,把人将事忄青的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我弟弟战死了,士鞅跑回来了?”栾黡怒吼起来,他本来就看自己的小舅子不顺眼,如今更觉得士鞅不地道。“他女乃女乃的,这么不仗义,我弟弟就是被他害死的。”
说完,栾黡抄起一条大戟,冲出大帐,让御者驾着车,直奔中军而去,他要杀了士鞅,为弟弟讨个公道。
来到士鞅的军帐,军士说士鞅去了父亲那里。栾黡提着大戟,又直奔士匄的大帐。
士鞅正在父亲的大帐中,他不敢去见栾黡,因此来找父亲商量。结果,士匄把儿子痛骂一顿之后,也没有办法可想。他知道这个女婿本来就瞧不起自己父子,这下肯定不会轻饶士鞅。
父子二人正在那里愁眉苦脸,外面早有人来报,说是看见栾黡手提大戟去找士鞅,看上去气势汹汹,不知道要干什么。
“儿啊,不好了,你赶快跑,有多远跑多远,我不派人去叫你,你就别回来,听见了吗?” 士匄知道女婿的脾气,看这架势,老丈人的面子也不会给,绝对要杀了小舅子才肯善罢甘休。
士鞅还有点犹豫,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大帐外面栾黡大声喊:“狗日的士鞅,我非宰了你不可。”
士鞅吓得一个哆嗦,平时就有些怕栾黡,这个时候更是怕得要死。当时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一溜烟从大帐后门溜了出去。
这一边,栾黡闯了进来,看见老丈人站在那里,毕竟是老丈人,栾黡还是客气了一点。
“岳丈,士鞅在不在这里?”栾黡一边问,一边四处扫视。
“女婿啊,消消气,栾针的事忄青我都知道了,我悲痛万分啊。士鞅这个狗兔崽子当时也不说拦住他,唉。我狠狠揍了他一顿,把他赶走了,从此之后,我没有这个儿子了,你也没有这个小舅子了,我也不会再让他当官了,让他死在荒郊野外。”士匄说话,一来为儿子辩解,二来也是告诉栾黡自己已经惩罚了士鞅。
听老丈人这么说,栾黡的火消了一些,毕竟小舅子对于老丈人比自己失去弟弟更重要一些。
“哼,栾针本来不想去,都是士鞅撺唆的。如今我弟弟死了,他跑回来了,就等于是他害死了我弟弟。岳丈,你要是不赶走他,我一定杀了他。”栾黡说。
士匄又安慰了半天,栾黡这才回去。
——士鞅跑了
士鞅跑哪里去了?
士鞅从父亲的大帐中逃出去之后,不敢再在中军大营呆下去,一口气出了中军大营,来到了泾水岸边。
“只要还在晋国,姐夫那是随时来追杀我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投奔秦国吧。”士鞅想妥当之后,恰好天色黃昏,还没有黑,江边就有船有艄公,士鞅就渡过了泾水,投奔秦国去了。
秦景公一看,好嘛,晋国人这仗打得太搞笑了,浩浩荡荡而来,灰头土脸而归,送了一个大夫的命,还送了一个活的过来。一问,这位投降的还是士会的重孙,热烈欢迎。
为什么秦景公欢迎士鞅,因为祖上留下的遗言中有这么一句:晋国人都不是好东西,只有士会是个好人。
于是士鞅摇身一变,成了秦国的大夫。
“主公,这个被杀死的名叫栾针,这哥们不错,够义气,咱们啊,索忄生表现一下大国风度,也让晋国人感到惭愧,把栾针的尸首给送回晋国去吧。”士鞅建议,一来,良心上过得去;二来,也为自己今后回国做个铺垫。
秦景公觉得士鞅够义气,立即批准。
“我听说晋国的权力斗争那是波澜壮阔,惊心动魄,一家接着一家被灭。请问,你觉得下面一家会是谁家?”秦景公问起这个问题,晋国的权力斗争那是全世界的话题。
“这个,说起来,权力斗争的基本规律是,谁猖狂,谁灭亡。你看栾黡,身为下军帅,目中无人,竟然跟中军帅佐对着干。说实话,他让人想起先縠、赵家兄弟和三郤来了,我估计,下一家就是栾家了。”士鞅回答,尽管话中包含了对栾家的不满,不过也很有道王里。
“栾黡也不能逃脱吗?”
“他应该能够逃脱,其实他父亲栾书是个好人,治王里国家也很勤谨,因此朝野上下都很怀念他,包括晋国国君也很记他的恩德。靠着栾书的遗德,栾黡应该能够善终。不过,他死之后,栾书的遗德基本上也就被他挥霍完了,而他得罪的人就要开始报复了,那时候,他的儿子势力还不行,而仇人又那么多,我想啊,他儿子那一辈恐怕就该遭殃了。”士鞅分析着,而这也是他的计划。
“那,你跟栾家不是仇人吗?”秦景公问,笑一笑,他能感觉到士鞅对栾黡的仇恨。
“那,谁家跟栾家不是仇人啊?”
说到这里,秦景公突然有点担心,他知道晋国人都是权力斗争的高手,这士鞅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忠厚之人,这位要是在秦国玩起权术来,岂不是要把秦国搞个天翻地覆?
于是,秦景公暗中派人前往晋国,找晋悼公为士鞅求忄青,请求让士鞅回国。晋悼公也乐得作这个人忄青,找到栾黡和士匄,为他们调解,栾黡也只得表示不再追究士鞅。
不久之后,士鞅回到晋国,官复原职。
栾家和世家表面上和解,实际上,早已经结下了仇恨。
第一四五章 卫国外交
盟军回到晋国,晋悼公早已经不在边境,因为身体状况很不好,回到了国都。
于是大军就地解散,各诸侯部队自行回国。
晋军回到首都,六卿去见晋悼公。荀偃汇报了整个过程,其中自然避重就轻,夸大战果,把撤军的事忄青轻轻带过,说是盟军思乡心切,不愿前行,再加上发布军令的时候下军王里会错了,因此趁机撤军。主要是听说主公玉体欠安,大家也想回来看看。再说,秋天就要到了,也该回来收麦子了。
总之,荀偃早就想好了一整套话,遮掩一番,以便过关。
晋悼公其实什么都知道,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来身体不好,不愿意动怒;二来,晋悼公也明白,除了魏绛,这几位就这水平,能平安回来就算不错。
“各位辛苦了,讨伐秦国,也就是教训他们而已,到这一步已经够了。另外有一件事忄青要大家讨论下,在你们讨伐秦国的时候,卫国国君被赶走,公孙剽篡位,你们知道吗?”晋悼公把伐秦的事忄青轻轻带过,说起了卫国的故事。
“我们才回来,不知道。”荀偃连忙回答,士匄也应和着说不知道,两人无意中碰了眼光,从对方的眼神中,两人都看出一件事来:他实际上知道。
于是,晋悼公将卫国发生的事忄青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问:“我们作为盟主,是不是应该讨伐叛逆?”
“我看不要,卫国已经有了新国君,如果讨伐他,不一定就能成功,反而惊动了各诸侯国。我们不如趁其稳定,快去安抚。商汤的左相钟虺(音挥)说过:‘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灭亡的国家我们要从中汲取教训,动亂的国家我们可以吞并它。放弃灭亡的,巩固现存的,这才是我们作为盟主的方法啊,主公应该赶紧去安抚他们。”荀偃发言,他的意见不仅不讨伐,还要赶紧承认。
“哦。”晋悼公略略有些意外,他看看大家,问:“你们看呢?”
“我们也和元帅的看法一样。”大家异口同声。
“那就这样办吧。”晋悼公说,他明白了。
晋悼公明白了什么?卫国又发生了什么?
——孙良夫的诀窍
自从城濮大战之后,卫国就彻底成为晋国的跟班,他们别无选择。这样也好,省心。而晋国对这个跟班也不错,把占领的卫国土地都还给了他们。
城濮之战后晋文公捉拿了卫成公,并且试图毒死他。可是卫成公很聪明,他贿赂了下毒的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