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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奇冤-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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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兴听罢,低头不答,贵兴道:“还是叔父算计得到,但不知哪里去寻那江湖上的英雄?”宗孔道:“一时哪里去寻?这个只好放在心上,随时留心,遇见时便邀了来,还不能马上就对他说这件事,慢慢的买伏他的心,自然就办妥当了!贵兴点头称是。当下饮酒已毕,各强徒如鸟兽散,不提。

    过得几天,区爵兴带了一人,来访贵兴道:“贤侄前说过要结交天下英雄,我特引这位熊兄来见。”贵兴大喜,便问姓名。

    那人道:“在下姓熊,没有名字,排行第七,因此人都叫我熊阿七。”贵兴连忙叫置酒相待,熊阿七又讲些使刀弄棒的法门,贵兴只乐得手舞足蹈。爵兴道:“这都不是阿七哥的本行,他擅长的是飞檐走壁,夤夜之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贵兴益加喜悦。阿七道:“在下何足道!敝友李阿添,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大爷礼贤下士,早晚当带来相见。”贵兴大喜道:“不知几时可以同来?”阿七道:“就在近处,如果大爷不弃,明天准定同来。”贵兴道:“如此最好,千万不可失信!”酒饭已罢,阿七要吃鸦片烟,贵兴叫人买了一两来,阿七呼呼的吃个干净,方才别去。

    到了明日,果然引了李阿添来。另外还有两人,一个名叫甘阿定,一个名叫尤阿美,一般的都是身材矫健,面目狰狞。贵兴一一接见,置酒相待。饮酒中间,忽然宗孔走到,与众人一一相见,坐下便吃。直等到酒阑人散,宗孔问贵兴道:“方才那几个人,是哪里来的?”贵兴道:“是区表叔荐来的,就打算叫他们去干那个勾当。”宗孔道:“这都是初交之人,不可就付之重托。我有向个心腹朋友,相好多年,近来许久不见了,前两天打听得他商人在陈村,我便赶了去,请了他来,所以几天没有到这里。这两个一个姓简,名当,一个姓叶,名盛,都是江湖上好汉,杀人不眨眼的。此刻请在我家里,侄老爹要见时,就请来相见。”贵兴道:“既如此,何不早说?请来同众人叙叙,多几个人,到底好商量些。”宗孔道:“侄老爹!你聪明一世,为甚要懵懂一时?这是一件机密大事,只要一两个人知道,方才妥当。

    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万一风声传了出去,岂不误事!”贵兴恍然大悟道:“既这等说,叔父且去请那两位来。”宗孔道:“请来便怎么?”贵兴道:“就重托了他们!”宗孔道:“爵兴荐来那四个呢?”贵兴道:“叔父放心!我不叫他们知道便是,我招接着他们,另外有个用处。”宗孔听了,便起身作别而会。

    不一会带了简当、叶盛两个来。贵兴大喜,一一相见。宗孔便对两人道:“我侄老爹同梁天来兄弟,结下了不解之仇,因此要烦你两位,好歹去结果他兄弟两个,自有重谢。”贵兴接口道:“你两位果然有胆,去办了这件事,不管是打死杀死,只要是弄死他一个,我就谢银五百两,弄死两个,就谢一千两。倘然告到官司,有我这里承当,包你没事!”宗孔又抢着道:“官司这一层只管放心,我侄老爹自会打算。这等好机会,你两位不发个财,也就错过了!”简当道:“大爷要差使我们,自当效力。”

    贵兴大喜道:“如此就重托你两位,但不知怎样下手?”简当道:“这个可不能预定,好在他兄弟开店在省城,住家在这里,早晚总有往来,最好觑个便,在路上下手,结果他了。”贵兴大喜,即刻取出五十两银子,送给二人道:“两位先拿去做茶资,事成之后,另外再谢。”二人接了,连忙道谢:宗孔对二人使个眼色,二人会意,就起身作别,宗孔也跟了出来,邀到自己家里,问二人讨了个八折回用。二人无奈,取出那五十两银子,在内称十两,交付宗孔。又将余下的四十两,分称做两份,二人均分了,方才别去。

    叶盛拉了简当,走出村外僻静的去处道:“今日这事,是你答应加,我并没有开口。我想杀人偿命,是一定的,这个勾当,我可干不来。他此刻便道闹出官司,有他抵当,倘或到了那时,他只推不知道,那便奈何?请你一个人去干吧。”简当道:“你真是个呆子,等到杀了人时,拿了他的谢银,逃得时最好。万一逃不脱,闹到官司,少不得他要出来料理。倘使他不肯料理,我们便供出他的主使,看他怎样!”叶盛道:“你说我呆,你才呆呢!到了那时,任凭你供了他,他有的是金子银子,拼着花个一万八千两,到衙门里,怕不洗刷的干干净净,又怕伤了他么?到了那时,我们更是不得脱身。况且这些狗官,地方上如果出了人命案子,凶犯逃走了,他没了法子,还常常拿个不相干的人来,苦打成招,硬派他是凶手,拿来抵命,以了他的公事,何况真正凶手到了案呢?”简当听了呆了一呆道:“据你这样说,万一干下事情,逃走不脱,就是他肯设法,也是无用的了。”叶盛道:“可不是么?”简当道:“此刻银子已经受了他的了,这个雪亮的东西,好容易到手,难道还了他不成?”叶盛道:“我们不如到省城走一道,在番摊馆里碰个机会,如果发了财,我们就远远的走开了,岂不是好?”简当拍手道:“此计大妙!”二人当下就唤了船,到省城去,一连四五天,十分得手,每人拿着二十两的本钱,不到几天,大家身上都有了百十两银子了。叶盛便道:“此刻我们有了本钱,我向来听见说,贩私盐极是好利息。

    我们何妨去做这个生意?”简当道:“私盐太累赘了、我看还是贩鸦片烟好。这里又有聚仙馆的林大有,他是个私贩烟土的头脑,我们就到他那里买了烟,贩到四乡去,岂不轻便?”叶盛道:“那么我们就办起来!”简当道:“且慢!我们的本钱还,明日再去押两个宝,每人凑到了二百两银子,就好试办起来了。

    到了第二天,两人就分头去赌。谁知从这一天起,连日不利,不到三天,把赢来的连本带利都输了。输的火发,连穿在身上的衣裳,都剥下来去赌,只剩得赤条条的两条光棍。累得凌贵兴在那里盼望的双眼将穿,只是沓无消息。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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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黄千总有意纵强徒 凌贵兴亲身行抢劫
    却说凌贵兴自从打发丈人何达安去后,便代他妻子开丧挂孝起来,把一座裕耕堂重新收拾,延僧礼道,要做七七四十九天功德。众强徒借着帮忙为名,益发无昼无夜,,都啸聚在凌家。贵兴没了老婆妹子在耳边阔聒絮,反觉得爽利。到了第三天,爵兴便叫贵兴到往来的钱铺子里,打了票子,整的散的,共是二十六张。

    爵兴拿了一张一千的,去交了何达安,其余散的二十五张,共是一千七百两,对不住,他目己拿去用了,还落得两边都感激他。

    他还要到凌家来吃白饭。这个一声“贤侄”,那个一声“侄老爹”,那一边又是一片声的“大爷”,贵兴倒也觉得十分热闹,反把死人的事忘了,天天那僧道礼忏之声,与那欢呼畅饮之声相唱和。过了三七,便把两口棺材,抬到祖坟去安葬了。贵兴便纳了两个待妾,一个杨氏,一个潘氏。丧事之中,又带着吃喜酒,真是笑啼皆作,吉凶并行。

    这一天,宗孔偶然想起一件事道:“我记得八月十六那一天,看见梁翰昭在千总衙门里出来,莫非他们此刻要结交官场,同我们作对么?”爵兴道:“不见得!他们这班村老儿,见了官就吓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哪里想得到结交他呢?”贵兴道:“话虽如此,也不可不防,并且我们商量要抢割他的稻谷,迟两天就要动手了。这件事,千总管得着的,我这里一动手,他那边一报官,就是报到文衙门里,也要请他武官追捕的。这便如何是好!”爵兴道:“不要紧!这黄千总是最贪财的,只要送上他几两银子,他便叫你做老子都肯的了。”贵兴道:“只是那个认得他,方好过付?”爵兴道:“只我就同他极相好,无话不谈的,何必求人?”贵兴大喜,就兑了五十两银子,请爵兴送去。爵兴道:“不必,不必,这些武狗,看见了一个铜钱,就笑得眼睛都没缝了,何必这许多?只要二十两就够了!这是当省的,我不能不叫你省,不比陈家何家的事,是万万省不来的呀!”费兴就改兑了二十两。爵兴接了,就去斡旋去了。好爵兴,果然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却买了一个黄千总了,回报贵兴,自然欢喜。

    这一夜,外面饶钹喧天,他里面却是洞房花烛。这风声传到了梁家,凌氏等知道桂仙姑嫂,双双自尽,不免叹息一番,只因彼此成了仇敌,也不便去吊唁。凌氏念着一脉至亲,哭了一场,方才想起,十五那夜,桂仙私行到来,临去那番话,竟是句临终叮嘱之言,难得她小孩子家,有这个远虑。后来天来回家,谈起桂仙的话,凌氏便把棱仙叮嘱,恐怕贵兴闹了大乱子,托付照应他的话说了,天来也是叹息不止。表过不提。

    且说凌氏这一天,正在没事,,看着儿媳们赶做冬衣,忽然哄了一班佃户进来道:“梁太太,不好了!今天来了许多强盗,把我们的田禾都抢割了!”凌氏一看,正是北沙一帮的佃户,不觉叹了一口气道:“既然遇了强盗,今年的租,且免了吧!”众佃户道:“老太太呀!多蒙你的慈悲,田租便兔了,只是我们靠着过冬天,度新年的本钱,都没有呀!”说罢都哭了。凌氏道:“你们且歇歇去吧!我再商量周济你们点便了。”众佃户谢了出去。

    凌氏便叫请了翰昭过来,告知此事,翰昭飞也似的,去报了千总。那黄千总皱眉道:“可巧我今天泻肚子,还没有吃饭,这是地方公事,说不得也要去走一遭,只是我要吃点饭才走得动呢!”

    翰昭道:“吃过饭,恐怕强盗去远了,追不着呢!”黄千总怒道:“朝廷也不使饿兵,你们倒要使起饿官来了!”吓得翰昭不敢再说,只得退出来等候。直等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听传呼备马,等了好一会,黄千总方才出来,跨上马,带了几十个兵。

    翰昭跟着走。翰昭起先还恐怕跟不上,谁知他倒是按辔徐行,莫说翰昭只有五十多岁的人,就是八十岁老头子,只怕也跟着他绰绰有余呢!等到到了北沙时,哪里还有个强盗的影子?只剩了一片蹂躏之迹,两面毗连的田禾,却依然是黄云满地。黄千总问道:“这两面毗连的田,也是你的么?”翰昭道:“两面都是别人家的。”黄千总道:“这又奇了!既是强盗抢割,他又何分彼此?

    何以你家的便抢的一颗不留,人家的却一颗不动呢?”两句话问得翰昭无言可答。黄千总道:“只怕你欠了人家钱债,人家来取去抵债的吧!”翰昭道:“我并没有欠人家的债,或者仇家是说不定的。”黄千总大喝道:“既然是仇家,你怎么报的是强盗?

    好个不知轻重的村夫!”说罢拨转马头去了,翰昭目定口呆的怔了一会,只得回去告知凌氏,凌氏听了,也是无法可施。翰昭道:“不如通个信给天来侄儿,叫他回来计较。”凌氏道:“这可不必了,此刻将近年下,糖行里生意正忙,不要又叫他分了心,并且叫他回来,也不过是叹上两口气。他的怕事,比你我还厉害呢!”翰昭只得罢了。这里凌氏又张罗周济了各佃户,方才拜谢而去。幸而年来他们糖行生意还好,要是差不多的人家,这一下子,可支持不下去了。

    闲话少提、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腊尽春回,交到雍正六年戊申了。天来在行中料理生意,直到年三十夜,方才同了君来、养福回家度岁。广东风气,大行店家,新年里总要到正月二十几才开张,所以天来兄弟父子,就得在家多盘桓几日,以叙天伦之乐。

    贵兴那边,景象又自不同。一班酒肉兄弟,狐群狗党,终日不是赌钱,便是吃酒,偶然取过锣鼓来、乱打一阵,这就算他们最清雅的玩意儿了。一天早起,,天井里两盆兰花开了几朵,贵兴便大大高兴起来,要置酒赏兰,在去年打不尽的裕耕堂上,大排筵席,真是群凶毕至,众丑咸集。饮酒中间,贵兴忽然停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宗孔又忽然扭扭捏捏摇摇摆摆的问道:“吾问侄老爹者,为何忽然而叹气之乎?”贵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叔父怎么掉起文来了?”宗孔呵呵大笑道:“我近来亲近了区老表台,听见他常常的‘之乎者也’,我染了他点书卷气,也来学学,这句话,文便掉了,只是那个‘也’字还没有安装上去。”说的众人一齐大笑。爵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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