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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仙君种情蛊-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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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阵低沉的歌吟。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雪山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将那松软的细雪与桃花瓣吹得漫天翻飞。

    待到风停之时,桃花与冰雪一切依旧,众人脸上泪痕未干。

    唯有那诺索玛,却已不知去向了。

    ——

    诺索玛已经离去。余下众人,即便有千般不舍,便也只能怅然而归。

    全情投入的练朱弦,此刻心里像是堵着一团乱麻,忍不住向凤章君问道:“如果有一天轮到你了,你会怎么做。”

    凤章君竟干脆地摇头:“不会,我没这种打算。”

    这倒令练朱弦吃了一惊:“你、云苍首座,居然不想成仙?”

    “很奇怪?”凤章君反过来审视着他:“首座却又如何,即便是云苍之主,选择寿终正寝之人也不在少数。归根到底,自己的生死还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练朱弦倒也同意他的看法,只是同意之余,却又隐隐地滋生出了一股微妙的妒意。

    “也对。显赫如同云苍,根本不必牺牲个人的选择来给整个门派贴金。难怪别人说,修真之人这辈子要投两次胎,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入门。入了云苍派,天生就要比别人幸运几分。”

    凤章君显然听得出他话语之中的尖牙利齿,也不正面反驳,只问他:“你觉得曾善也很幸运?”

    “”练朱弦看了看牵着小玄桐的曾善,不说话了。

    场景暂时还没起变化,两个人便跟着队伍往山下走。练朱弦仿佛还沉浸在情绪之中,闷闷不乐。

    倒是凤章君首先开了口:“莫非,你也想要成仙?”

    练朱弦脚步微滞,目光倒十分坦诚:“但凡修真之人,又有哪个会不去想这件事。”

    凤章君又问:“即便今日见过诺索玛之事,你也仍然不变?”

    “变与不变,又岂是我说了就算的。”练朱弦嗤笑起来,可眼底里却并没有一丝笑意:“如果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的额前也有了金印。也许我也会和诺索玛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下轮到凤章君的脚步凝滞起来。

    “会有其他办法的。”

    他竟难得温和地说道,“你不必做出任何违心的决定。”

    ————

    雪山的景色终于荡漾起来了。如同日暮西斜,光线逐渐暗淡,并且蒙上了一层昏黄——是灯烛的亮光。

    场景转换到了的太和城内的醉仙楼,依旧是二楼的厢房里,弥漫着一阵淡淡酒香。

    饮酒的人是曾善,她面色庹红,可看起来依旧闷闷不乐。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方桌对面的怀远,一直在滔滔不绝地交代着从云苍峰上传过来的消息。

    正如之前预料的那样,诺索玛的登仙让五仙教重新进入了中原修真界的视野。短短几日来,已有不少门派派遣使者前往五仙谷示好。云苍自然也不甘心让他人专美于前,据说近日也将会有所行动。

    但对于怀远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看来,云苍与五仙教交好之后便不再需要曾善这种眼线;退一万步来讲,今后打着“交流、走动”的名义,也可以时常回到中原,不必囿于南诏这块在他眼里只有“毒虫、野兽和蛮夷”的蒙昧之地。

    然而他的种种未竟设想,却被曾善的一声回应打断了。

    “我不会回中原去了。”

    她抬起庹红的脸颊,眼神却意外明亮而平静。

第25章 摘花人() 
怀远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成了一张僵硬的假面具。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听到的无非是一句醉话,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曾善根本就没有醉。

    她只是借着酒性说出了一直不敢说的话。

    怀远开始紧张了。

    他一遍又一遍反复确认着曾善的意思;搬出师门、搬出师父来试图勾起她的思念与愧疚感。

    可曾善始终没有一丁点儿松动。

    当酒劲不那么猛烈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告诉他,尽管只有短短几年,可自己的确是打心底里喜欢上了那个雪山脚下的狭小山谷。这种喜欢并非建立在对于云苍派的厌恶和失望之上——她依旧感念着师恩;只是就像寻常儿女一样;长大了,自然需要离家。

    “可为什么是五仙教?!”

    怀远仍旧忿忿不平:“天地那么宽广;你只是偶然入了五仙;怎么就决定要留下?要不;咱们也不回云苍;就在江湖上到处游历,说不定还会有比这里更加”

    “不会有了!”

    曾善大声地打断了他;“我心意已决!”

    就在这时候,练朱弦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走上前去,将手覆在曾善的额角上。虽然一虚一实看上去并没有发生真正的接触;但是练朱弦却迅速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她觉得诺索玛的离去,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

    他为凤章君转达曾善此刻的心中所想:“当诺索玛将玄桐交托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将过去的记忆与那一幕重叠混淆了起来。”

    凤章君若有所思:“玄桐让她想起了幼时的怀远?”

    “倒也不是确切指掌门师兄这个人;有点笼统;很难形容。”

    练朱弦尽量诠释着从曾善那里感受到的情绪:“虽然诺索玛多半只是无心之举;可确实又为曾善加上了一把枷锁。无论是出于好感还是负疚感,曾善都会心甘情愿地被套住,这是她的本性,怪不了任何人。”

    眼面前,怀远又断断续续地与曾善纠缠着,使出各种手段希望自己唯一的师姐能够回心转意。

    可惜一切只是徒劳。

    他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下来,甚至变得阴冷了。

    “师姐你可不要逼我。”

    他缓缓拖长了语气,做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你若执意留在五仙教,我也只有揭发你的身份,看看到时候五仙教的那帮蛮子还有没有那么大的心,继续将你视为他们的一份子了。”

    此话一出,曾善顿时抬起头来,眼神中却毫无惧色。

    “如果你不惜破坏云苍与五仙之间的关系,那就随你的便!不过,从此之后再没人替你挡在前面,滚出了云苍你还能到哪里去!”

    怀远阴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是活生生地被人掐住了咽喉。

    他仿佛是想要做出一个不屑的嗤笑,可是比笑声更快的却是眼泪。

    “师姐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的声音又软得像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我的心,真的好痛”

    这恐怕也是他这一生,唯一能够感受到的痛苦。

    因为稀有,所以格外地难以忍受。

    可他并不知道,这种痛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

    醉仙楼里的这段过往最终不欢而散。场景变换,又来到了夜晚的户外。

    时间应当是冬季。放眼望去,广袤平坦的大地上覆盖着斑驳的积雪。雪原之上的黑夜隐约透着腥红,像是凝固已久的血痂。

    “这里是怀远村。”

    正当练朱弦还在努力辨识方位的时候,凤章君已经指着一株歪脖子老树道出了答案。

    他们又回到了香窥的起点,不过周遭的景象发生了改变——

    村庄的废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群聚的坟冢,如同连绵起伏的雪山峰峦,千年万年地孤寂着。

    冷风吹过,带来了喃喃自语的声音。

    他们循声走过去,看见怀远瘦小的身躯跪伏在一座巨大的坟丘前。坟上没有树碑,但不难猜测这应该就是当年那些惨死妇孺的合葬墓。

    怀远或许是直接从南诏过来的,身上依旧穿着较为单薄的裌衣。半空中徐徐飘飞的雪花落在他蓬乱的头发上,让他看起来竟像一个老人。

    “你们为什么不带走我?”

    他目光无神,对着坟冢嘶哑着声音,“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

    坟冢无声,可他却仿佛从呼啸的北风里听见了什么。

    “云苍山很好?把我托付过去很放心?哈哈哈”

    他仰天发出一串支离破碎的笑声。

    “你们知不知道,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高贵的云苍派的。你们知不知道,他们从我小时侯就开始说我蠢、说我笨,说我不成器,根本就不合适修仙,更不应该成为云苍的弟子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管里喷出哨音一般的刺耳杂音,又像哭声。

    “我明明那么蠢、那么笨,可十多年了,他们谁都没看出来,其实我一直都在演戏演一个又蠢又笨的正常人”

    他跪坐在雪地里,双膝以下的积雪已经被压成了冰。严寒让他面色青紫,可是他却浑然不觉。

    “现在连也师姐不要我了我不要留在云苍我也不要留在南诏我没有仙骨,我成不了仙”

    怀远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如癫如狂。而练朱弦却从他的呓语里听到了一个特别的字眼——

    “仙骨”。

    没有仙骨的蠢物,即便侥幸上得仙山,也是朽木难雕。倒还不如在山下找个池塘湖泊,同样是短暂一生,倒还能过得开心快活。

    这是不久之前,凤章君亲口对练朱弦说过的话。

    回想起来,这难道不是在说怀远?

    练朱弦心里猛地一突,旋即却又自我否定——倘若凤章君早就知道怀远的事,又怎么可能放纵他在祭典上闹出事端。

    他正思忖,突然发觉怀远凄惶的哭声里,多出了一种不同的声音。

    吱嘎、吱嘎,是脚踏积雪的碾压声。

    练朱弦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十步开外的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已站着一个陌生人。

    ——

    说是“陌生人”,其实练朱弦也并不确定——因为来人身披黑色斗篷,兜帽垂落下来遮盖住了大半张脸颊,只能看见兜帽下方露出的几绺长发,乍看也像诺索玛一般雪白,却又泛出一点淡淡的金色。

    这显然不是中原人的发色,若不是西域胡人,恐怕就应该是山精水怪了。

    练朱弦在记忆里搜寻不到类似人选,于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凤章君。

    而这一看,他突然发觉凤章君的眼神不太一样了。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改变,像一潭死水突然被风吹皱,在泛出点点波光的同时,也有些地方变得愈发黑暗了。

    毫无疑问地,凤章君肯定认识这个人。

    虽然直接发问多半会遭到否认,可练朱弦就是不想忍耐。

    “你认得他?”

    “不。”

    凤章君果然摇头,“没见过。”

    练朱弦心中愈发地不满意了,干脆两三步走上前去,准备一探斗篷客的真容。可稍稍接近之后才发现,原来斗篷下面是一张冷冰冰的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眸,竟透出诡异的红色。

    “莫非是法宗?”

    他不由得联想起了那个令人不愉快的组织,却紧接着又否定了自己——法宗之人只戴黑色铁面,且常年甲胄加身,并不似面前之人这般斯文。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打扮依旧能让凤章君辨认出来?

    练朱弦越想越蹊跷,于是愈发凑近去仔细观察。可才刚走到那人面前,只见那面具下的红眸一转,竟朝他瞪视过来!

    这怎么可能?!

    习得香窥之术几十年来,练朱弦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况且于理也不合——这里明明是百年之前的记忆琥珀,怎么可能会对百年后的窥视者做出反应?!

    练朱弦突然有些发毛,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凤章君一把拽回到了身边。

    “别乱跑。”

    明明是第一次参与香窥的旁观者,此刻倒反客为主。

    练朱弦被凤章君拽得一个踉跄,歪斜着撞在了他的怀里。

    “那人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练朱弦小声嘀咕。

    凤章君没搭话,只默默将他护到自己身后。

    另一边,只见那斗篷客又缓缓走了两步,最终站定在坟墓旁。

    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怀远抬头,微红的眼睛里充满警惕。

    “你是谁?!”

    “摘花人。”

    斗篷客的声音清冷悦耳,隐隐带有金石之色。

    怀远将他上下打量,显然充满了戒备心:“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有花可摘?”

    斗篷客不答,反而朝着坟墓伸出右手。

    只见在他掌心前方,坟墓上的积雪迅速朝四周消融下去,竟显露出了一朵近乎透明的洁白小花。

    “啊!”站在凤章君身后的练朱弦想了起来,“这不就是之前摆在尸鬼不,曾善身旁的那种花吗?”

    “怎么回事?”此时的怀远显然还不认识这种花,流露出了诧异神色。

    只见斗篷客伸手将小花摘下,拈在指尖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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