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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惊鸿-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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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这些还是那人告诉我的,”

    徐亨想了想道,“那人说,线的走向都是预先设计好的,我的这条线,便是在这里等你,然后死去。八年了,我一直以为死亡很可怕,现在想来,其实也不过是那回事。”

    什么意思?那人是师傅吗?她的师傅到底是什么人?

    连鲤的心砰砰直跳,刚要追问,徐亨一手却指向连鲤,意味深长道:“你的线,就是遇到这个镯子,然后遇见我,然后……”

    “然后什么?”连鲤见他欲言又止,不禁问道。

    “然后……谁也不知道。当初,他就是这么说的。”

    徐亨摇摇头咳了几声,垂眼往前面台阶的深处看去。那边一只硕大的青铜圆壶斜斜立在白花花的石俑碎片之中,十分突兀。

    他看了一眼,开始拖动着自己残废的那条腿,一步步往前方走去。他一步便轻轻晃动一下手中的莲花灯,好像是把燃烧殆尽的灰烬抖落,一时间青烟萦绕,连鲤在他身后看他走下去几步,捂了捂口鼻,发现是一股清凉的气息,若有若无,十分熟悉。

    “你的线我不知道,”老太监徐亨说着,他手又一抖,那莲花灯便如梭子一样来回晃荡,青烟轻腾,好像丝线一样来回交织成一团蒸腾的雾气,随着莲花灯上下摇曳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什么图案,徐亨道:“但是,你要跟我走。”

    连鲤嗅着满鼻子的清香,不知不觉也放下了捂住口鼻的袖口,讷讷地看着徐亨道:“去哪儿?小准儿还没回来呢,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好不好?”

    “等不及了。”徐亨幽幽道,抬头看了眼台阶的上头,又看了眼下方的灰白石俑,露出了怪异的表情,“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连鲤刚要奇怪问为什么,忽然听到咯咯哒哒的一阵落石的声音,心下一惊,慌忙往悬空的底部看去。

    只见那最深处竟然又有大片灰白的石脸怪物翻滚而出,犹如爬虫一样缓缓蠕动着头发,更有几只石脸已经振翅低低飞着,窸窸窣窣,好似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一样,黑压压地纠结成一大片,眼看着就要飞起,不知道又会如何密密麻麻的一片。

1…038 分别以后() 
“不要害怕。”

    徐亨缓缓伸出一只枯手,握住了连鲤微微发抖的手,给了个安慰的眼神,嘶哑而淡然地看着石脸聚集的最深处,缓缓说道:“跟我走……”

    疯了!这人竟然要去自杀吗?

    所以,他才说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吗?那先前的一番话通通都是胡诌吗?

    连鲤忽然觉得自己当了冤大头。很明显人家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说不定早已经想死了,此时自己一出现,难保这阴晴不定像疯子一样的徐亨说不定会突发奇想:大魏国的皇帝不正是最好的陪葬品吗?

    连鲤越想越惊恐,使劲挣扎着,想要甩开徐亨的手,哪知对方枯瘦得一掰就断的手却劲头十足,死死地箍住自己的手腕。

    她想一坐下打滚拖着点时间,结果发现自己的四肢好像无法控制了一般,直愣愣的,僵硬地跟着徐亨一步步地拾阶而下,哪怕她的脚踝刚受过伤,却依旧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连鲤看着自己一步步靠近那石脸聚集的最深处。

    “别害怕,跟我走……”

    徐亨幽幽说道,手中握着的莲花灯左右摇晃着,晃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青色的烟划出一道道诡异的线条,一瞬即逝,任凭它在空中画出无数轨迹。

    那青色的烟好似会扭动的蚯蚓一样,停留在空中微微一颤之后便立马散开,了无踪迹,只留下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凉的香气,充斥着连鲤的鼻腔,充斥着她的一切感官。

    “跟我走……不要害怕……”

    “我这里有一个秘密……一个秘密……”

    莲花灯划过繁复的线路,在连鲤的眼前渐渐模糊,欢化成了一团漂移不定的白影,好似鬼魅。

    徐亨沙哑的声音像是幼时梦中低声吟唱的催眠曲调,轻柔的,缠绵的,连鲤愣愣看着那莲花灯,好似被击中心脏一样,眼带迷茫与失神,瞳孔的焦距开始渐渐涣散开来。

    她看见那在空中来回晃动的莲花在自己的脑海中变慢,变慢,直至好似不动般,悬挂在自己的眼前,她的世界除了那盏青铜铸就的莲花灯,便一无。

    “……有一个秘密……一个只能告诉你的……”

    “……只能告诉你的……秘密……关于……”

    “关于夏……荷……的……”

    “……夏新荷的秘密……”

    徐亨的声音渐渐远去,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身处于光芒万丈之地,看不见太阳,看不见大地,她只能呆呆地看着悬挂于自己头顶的,一盏硕大无比好似无边无际的莲花灯。

    她好像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听见了谁的呼喊,那声音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连鲤的脚下随着徐亨的脚步,一脚踏入灰白石俑堆积而成的白海。她呆呆回头一看,琉璃眼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神采与灵动,呆滞而空洞,好像被吸走了灵魂一般。

    她的眼前只是无边无尽的光明。

    另一边,又是不一样的故事。

    当时,与连鲤分别后的司寇准紧皱着眉头,一路顺着旋梯而上,途中反复墙壁边的圆洞搜寻,然而他始终看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卫丰与洪曼青始终不见踪影。

    他沉默着疾步往上走,路上也有些担心单独在下方的连鲤,所以在开始的时候他还时不时多跑几步在上方探着脑袋看一眼,然而从头到尾他都看见那下面的老太监提着盏什么东西老老实实站着背对着连鲤,连鲤也并无异样。

    直到后面他的高度越往上,能看到底下的细节也越少,这样两边注意实在影响速度,他索性放弃来回探视,一路轻声喊着,一路顺着台阶往上跑去。

    可是已经没有往上的路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已经无法的道路,再往上走上几步便可以触碰到他到来时的出口司寇准几步上前去,抬手推了推上面的挡板,发现这门居然沉重得很,不知道一开始的机关是如何开启的,因为以人力根本无法推动一丝一毫。

    司寇准回头,看着身后。他来时的道路被一路火烛照耀着,悬梯旋转的轮廓十分明显,好像是十分规则的弧线圆圈一路往下环绕而去。他的脚下,悬空的一端犹如灯火梦幻摇曳直下,而紧靠墙壁的另一端被明灭光线映照得犹如一汪暗黑色的池水荡漾,显得神秘又魅惑。

    此时的司寇准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美景。

    他强自告诉自己镇定下来,但即使他一眼顺着火蛇一般的烛沟望过去,依旧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叹了一口气,他决定从开头一路往下再找一遍。他不信有人能够这样子凭空消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司寇准下定决心,刚要往下走去,忽然脚下一踩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半截断掉的蜡烛。

    蜡烛的下半部分依旧立在入口的第二级台阶上,与地面的粘合处附近有一片蜡泪黏合得非常好,说明有人很细心地在这台阶上擦掉尘土并且细细地黏合好以防倾倒。

    蜡烛的上半部分已经折断,火焰早已熄灭,并且斜斜飞出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好像是被谁踢了一脚飞出去一样,落在靠墙壁的台阶左端阴影处,露出半截子红红的身子。

    司寇准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先前与卫丰他们相会合的时候,听过他简单提过一句在台阶最上端做了蜡烛记以防在黑暗中失去方向,此时一看这情形,他立马就知道这是卫丰做的。

    仅凭一路上无处可躲的圆洞与现在断成两截的蜡烛,他就可以想象到,卫丰他们一路是如何需要拼命地奔跑才能够将石脸甩在身后。

    逃命的人只能往前跑,往前跑,直到带着一丝希望来带通道口附近,然而却是怎么拼命也无法推开。没有出路,没有躲藏之处,身旁是石脸和悬崖般的悬阶,那么,人到绝境之时会如何选择?

    司寇准缓缓闭眼,他开始默默回想一路上卫丰与洪曼青可能的行为,试图找出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境地,人要如何活着?

    跳下去么?

    司寇准看了眼高高的台阶,摇摇头,他完全不认为卫丰与洪曼青是这种人。

    那么,如果当时的自己与他们在一起,面对这样的情形,该如何选择呢?

1…039 石脸之腹() 
若是他们,自己会如何选择?

    司寇准的脑海中闪电念头一瞬即逝。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圆洞。先前他跑过那个窖洞的时候也大概看过一眼,然而看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临近门口处也毫无水缸存在的痕迹,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

    可是司寇准现在想起来,绝境之时,以卫丰的个性,若是没有藏身之所,那就要创造藏身之所。那个圆洞相比起其他的圆洞似乎要幽深许多,乍一看还以为只是外面的光线无法照到而已,当时急于救人的他一望便放弃走开,此时站在这个圆洞外面,他才发现,那断掉的半截火烛便是飞往这个方向。

    他再走近,拾起洞门口的半截蜡烛,警惕地看向窖洞的内部,发现除了光线照到的只是一些局部,很明显洞里面还有更幽深的阴暗处,因而他当时乍一看才以为这个洞没有水缸,便没有藏身之所。

    没错了,在生死关头,也许是偶然发现,也许只是孤注一掷乱钻一气,反正卫丰他们很有可能发现了这个洞,然后慌忙跑去。因为动作慌张,可能是不小心踢到,靠近台阶处的蜡烛被谁踢断,顺着他们奔跑过去的方向稍往旁飞了一段距离,落在了这个圆洞的门口处。

    卫丰与洪曼青就在里面。

    司寇准一念及此,心却悬得更高。他摸索了一下怀中,拿出一只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端头的火星一亮,便冒出一蓬幽幽的火焰来。

    司寇准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头钻进了那个圆洞里。

    这个圆洞的内部竟然十分幽深,一眼望不到底,高度也比之前下边的圆洞显得更高些。

    走过原本该放置水缸的那个位置,司寇准举了举火折子才发现地上有一圈沉下去的压痕,不是很明显,但是可以看出这里原本也是摆放了那种长圆形的水缸,而且里面一定装满了什么东西,只有自身有一定重量的东西才能经年累月压出这么深的痕迹。

    他再往前走没三四步,忽然又发现地上又是一道圆圈,痕迹比刚才的较深,显然又是曾经存在这里的水缸沉压形成的。

    看到第三个圆形压痕的时候,他不禁皱眉,将火折子举高一点,往远处照了照,这才发现,面前的圆洞深处是一条狭长漆黑的甬道,仅容一缸一人并排通过,而偏右的一端都若有若无地有着一列圆形压痕。

    看得出来原本这里大概是酒窖保存酒酿一样的作用,应该是那种大缸里的东西酿好了,再一列列地在这里排好。

    因为空间足够供两个人走动,所以司寇准的走动并不十分受到局限。再往前走,什么都没有,只有前方一片未知的漆黑。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的窸窣声,脸色一变还未反应过来,从幽深的黑暗深处忽然扑出一张面无表情的人脸,张牙舞爪的毛发底下咧出两只阴森森的獠牙般的钳子冲着他挥舞过来!

    没想到这里也有石脸,司寇准心下一沉,抬手便护住脑袋,那石脸显然智商并不如人,眼盯着司寇准扑过来一下子撞到他的袖面上,扑棱两下,两只钳子便死死地夹在衣袖之上。

    司寇准拼命甩了两下衣袖,哪知道这只石脸夹得十分紧,他的心砰砰直跳,强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急中生智,索性一卷袖子,将这只石脸强行包裹在衣袖之中,捏着包口,狠命一撕袖线,把一边的衣袖管整个儿都扯了下来,把石脸紧紧地包在袖布包中,然后狠狠地一把甩在了地上。

    司寇准狠狠将布包往地上一砸,然后大喘一口气,目光死死朝着洞的深口盯了好一会儿,确定只有这一只落单的石脸之后,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才低头,看着自己脚下不停扭动的布包,那包裹在袖布包中的石脸吱吱只叫,显然也懵了。

    司寇准缓缓将脚踩到布包之上,忍着恶心一点点压下,包内的石脸怪物好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拼命地扭动身体,然后被司寇准一点点踩裂,直至袖布都透出淡绿色的脓水,吱吱叫的石脸才不再挣扎。

    司寇准看了看洞口深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如果卫丰他们在附近,应该能够听到。想到一路被石脸追得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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