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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陈止吩咐道:“去叫舍曹、市掾、钱掾过来。”
第四百五十章 关津、市肆、山泽,皆有税哉()
舍曹、市掾和钱掾都是官职,那舍曹主管的就是郡内的货币、盐铁等事务,市掾则管理市场,至于钱掾就像名字提到的一样,是主管铸造货币的,全名是督铸钱掾。
这三个曹吏一来,配合着屋子里的其他几人,整个代郡的经济、财政和市场体系官吏,可以说是齐聚一堂。
郡,作为州下面的一级,在新汉有着不小的权柄,其衙门也颇为完善,和中枢比起来,各个司衙部门皆有,算是个微型的朝廷。
陈止在接手了代郡事物之后,对于郡衙的各个司衙部门,都是熟悉为主,没有进一步的干涉,跟没有裁撤和替换人手。
因此这些各个司衙的人,还是原班人马,比如目前在他跟前的郡少府王禀,就是代郡王家之人。
郡少府是郡中掌管财政的职务,但主要是向郡守负责,他所管理的钱财,郡守有着支配的权力。
而那位比曹周建,则诸官的是核检民数、户口,以及郡县的财产情况,据陈止了解,此人乃是周家的女婿。
至于仓曹翟消,他的官职就能看出其人的权柄,就是有关管理粮仓了。
陈止将他们叫来,自然是要了解代郡衙门的钱粮收支,随时询问,不过相比起问他们,陈止更多的是在查阅卷宗,因为这些卷宗更为直观。
他在查阅的时候,那几名官吏,也不敢打扰他的思路。
吩咐了之后,陈止又低头看了几眼,这屋子里的其他几人则是隐隐对视,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他们这几人,要么就和世家有着姻亲,要么就是世家推举出来的,要么就是本地的大族、豪族子弟,所以都清楚边军相邀之事,这心里对陈止颇为顾忌,正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结果突然被叫过来,难免忐忑。
无人说话,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凝重起来。
等被叫到名字的舍曹诸葛岳、市掾田启、钱掾朱沪到来,才算是把空气里有些紧张的气氛打破。
“郡守,您找我们?”那诸葛岳一来,就恭恭敬敬的行礼,其他两人也是紧随其后,然后就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少府王禀等人,眉头略微皱起,心里泛起了同样的担忧。
“叫诸位过来,是想知道咱们代郡市面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陈止坐在席上,又让人给新来的几人安排了坐席,紧接着就询问起来,“先前匈奴入寇,各方都匆忙应对,城中的百姓也因此躲避,这几天市坊恢复了许多,来往的商贾也有不少,但我看了上计卷宗,这收成似乎有些问题。”
几人一听,心中一跳,然后那王禀赶紧说道:“太守,您是从南边过来的,有所不知啊,咱们代郡虽然来往行商不少,可受那匈奴的威胁,一直要求助大将军派人护持,因此这过路所得,六成要上交给大将军,否则让胡人肆虐,安能有人过来行商,早就都换了路线了。”
陈止砍了他一眼,笑道:“代郡此地,西边是匈奴,东边是幽州,北边有鲜卑,可以接触两部,也算是一个交通要冲,商贾来此贩卖货物,可以供给三家,若无必要想来是不会放弃这条线路的,关津之税当回不绝。”
王禀一怔,呐呐不语。
倒是那钱掾朱沪接了话道:“太守,账不是这么算,我代郡匮乏,粮草尚且难以自给,又如何能支撑护卫的军队?况且这般消耗也殊为不智,有大将军之兵足以,若无兵勇,何人行旅?若无行旅,哪里能征收关津之税,因此这税款中的一大部分,要分给将军府。”
或许是考虑到,边军那边正有谋划,怕刺激到陈止,因此这朱沪没有提及汪荃的名字,没有提到屯兵,但话中所指的“大将军之兵”,无疑就是北边的边军了。
陈止还是轻笑一声,又道:“但我看来往商旅,都是南来北往之人,带着的货物更是包罗万象,有草原之物,也有南边之物,可见都是豪客,难道他们在代郡不会买些东西?”
新汉的户调之式中,也有和商税相似的制度,称之为关津税、市肆税、山泽税,那关津税可以理解为过路税,是通过道路上的关卡来收取,多立于要隘之地,或者是国境边缘,代郡境内就有不少。
因为这种路上关卡,本身就有治安、护持的作用,是来往商贾的安全保障之一,一般都不会刻意绕行,否则遇到了山贼也是活该。
同时,关隘也是稽查和检查的地方,是王朝维持稳定的手段。
市肆税,也称为市税,近似于后世的商品交易税。
新汉的商肆多在坊市之中,入门就要纳钱,官府另外有专门的吏胥估算其交易的数额,征收钱财,这边是市税了。
除此之外,则是山泽税,这部分其实就是针对山川河泽的开发,除了盐铁矿藏之类由政府专卖之物,其他的开采、采摘等,可以开放于民,只是开采之人需要交纳官府财货,这边是山泽税了。
只不过,当下很多山川河流,都被豪门世家圈占,朝廷在这方面的收入越发稀少。
另外,彭城陈家的那座矿场,就是以朝廷名义开采,大部分上缴朝廷,小部分留作自家,那上缴的部分中,也存有山泽费税的部分。
代郡的这种情况,其山川河流倒是没有被世家占据多少,因为这里的特殊环境,逼得世家更注重的是人口,而不是野外之地——山川再灵,没有护持,胡人入寇的时候就糟了。
但同样的,没人开采的山河,不会给官府带来足够的收入,代郡在商贸上的主要收入,来源于前面两种。
但朱沪一开口,就扣了个帽子下来,将关津税的一大部分,理直气壮的划给了王浚。
陈止并不和他争论,而是说起了市肆税。
这次开口的,是市掾田启了,他拱拱手,神色恭敬的道:“启禀太守,咱们代郡之人,多数贫寒,哪里能买许多东西,这南来北往的商贾,不会停留多久,也不会在这里卖出太多,他们是将中原的贵重之物,卖给草原,又将草原的稀罕事物卖给南边,一来一回,所获颇丰,但其物甚是昂贵,不是小地方的人能买得起的,既然没人买,自然也没多少市税了,好在他们来往车马众多,载有重物,是以这关津不少。”
“不少又如何,大半不是要上交么?”陈止故意说了一句,见几人脸色尴尬,又话锋一转,故作疑惑的问道:“难道咱们代郡,就没什么东西吸引商贾,让他们大肆购买?”
“哪里有啊。”田启苦笑起来,“咱们供养民众尚且不足,哪里能有多余出产?况且咱们出产的东西,在南边的人看来,也是稀疏平常,还比不上草原上的皮毛物件。”
那舍曹诸葛岳也补充道:“是啊,而且咱们代郡境内,也没什么矿藏,盐铁都要从外面买入,哪里还有什么卖给旁人,自是无从收取多少市税。”
没有矿藏?不对吧。
陈止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代县所处,在第一世的时候,为蔚县之地,是河北境内保存较好的煤矿产地,而周围几县也有不同矿藏出土。
不过,他很清楚,时代不同,探查和开采的技术限制,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就算陈止知道后世有藏,让他现在去找,也是毫无头绪,不过想到手上得字签筒的一物,不由抵定。
“现在还不是动用‘寻方符’的时候,得确保万无一失方可,况且当下就是找到了矿藏,我手上现有的力量,也不足以保住,等于是给王浚做嫁衣,不可为也。”
这么想着,他嘴上却道:“那照你们这么说,咱们这代县,真是够惨的,粮食不够自己吃,为了让兵家护持,还得给有限的收成分出大半给将军府,种种所需,还要外买。”
几人神色越发尴尬,那王禀又要再说,却见陈止摆摆手。
“不过,你们这话我也听懂了,是不是说,兵马若足,就可以结余部分关津税赋?若有出产,则可多收市税?”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王禀出声道:“这兵马要足,就得需要钱粮,咱们哪里能养得起,况且还要让大将军那边念叨,倒不如现在这般,也不用操心兵家事,至于这出产,实在不是代郡强项啊,强求不得。”
“嗯,你说的不错。”陈止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先退去,本官思量思量,今日叫你们过来,也只是了解情况罢了。”
众人不疑有他,纷纷告退。
但走着走着,那田启忍不住道:“太守虽然提及了兵马,似有自己供养的意思,别触怒了大将军,节外生枝啊。”
“无须担心,”王禀摇摇头,“前任太守陆区也问过此事,但都是问过就算,根本没有施行的可能,毕竟没有钱粮,一切都是免谈,咱们代郡的情况就是这样,几任太守都无法扭转,最多是跟着咱们家族多赚钱粮,我看这陈太守也不例外。”
同一时间,陈止也在屋中念叨着。
“钱粮,钱粮,这两个才是根本啊,想要立足,想要稳固,得有钱粮。”
想着想着,陈止看了一眼时间,先去处理了繁琐政务,休息了一会,就有人来报,说是下邳之人抵达,有百多人。
“来得正好!”陈止眼睛一亮。
第四百五十一章 纸()
当天下午,在陈舵的引领下,陈止就见到了那一百多人,并且当着他们的面,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不过目光所视,入目的人一个个却都是神色紧张、神情不定。
看得出来,这群人对于自己的命运,感到了忐忑不安,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想来也是,这群人可不是读过书、开过眼界的士人,而是普通的部曲、附庸,祖祖辈辈生活在家乡,很多人干脆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甚至都没有走出过家乡多远。
这种情况下,就不是有没有远见的问题了,干脆就是他们的见识多寡如何了。
长途跋涉的从近似江南的地面,来到北国边疆,从一个可以说是繁华富庶的地方,来到寻常人眼中的荒芜贫瘠之地,再加上旅途劳累,这群人能安定下来,那才叫奇怪。
有鉴于此,陈止不得不暂时熄了心中的念头,吩咐道:“诸位旅途劳累,将他们待下去,安置好,我之前不是在城北那边划分了一片区域么,那几座院子,先让他们住着,等城外的庄子开辟好了,再进一步安置。”
听陈止这么一说,这众人的神色不由好转,稍微放心,但依旧显得局促和不安。
陈止看着这一幕,很清楚当下的情况,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解决的,所以也不再多说,等到日后这些人感觉到了自己的善意,得到了好处,自然而然的会改变想法,现在说再多也是多余。
等这批人被送走,闻讯赶来的陈梓、苏辽也已经抵达。
“太守,你准备怎么运用这批人?我听说其中有不少的工匠。”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陈梓询问起来,他隐隐猜出了陈止的打算。
陈止点点头,并不打算隐瞒,说道:“我问过陈舵了,这百多人中,有三十多位都是工匠,其中包括了很多行业,其中资深者,有干了二三十年的,就算是经验最浅的,也有五年的从业经历了。”
陈梓一听,倒是颇为意外:“居然都是如此经验丰富之人。”
陈止看了他一眼,笑道:“叔祖是下了本钱啊,这样经验丰富的工匠,对哪个家族来说都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我们彭城一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工匠,恐怕比这个也多不了多少,族叔一次性派出这么多人,真是给面子,而且这工匠之外,更都是读过书的部曲,其中还不少有从商经历,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未来行事要省去不少波折。”
陈梓点点头,跟着又问道:“太守今日与王禀等人的交谈,我也听到了风声,莫非是动了心思,想要靠着这些工匠,在代郡做个什么物件,通过来往的行商,进行贩卖?”
“不错,还是你看得清,我正是此意。”陈止笑着点了点头。
陈梓接着就道:“这个可不是我看出来的,是苏先生提醒,说是太守你在彭城的时候,曾经对农家之学有所研究,在洛阳的时候,除了整理和编撰藏书索引,就是著写一部农书,但作为有名的,还是在彭城涉及的曲辕犁等农具,现在你召集了工匠,莫非就是相从农具下手?”
陈止没有说对错,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如何?”
“若是农具,怕是难以打开局面,”陈梓也不客气,当即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农具再好,也引不起来往商贾的兴趣,他们在咱们这里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