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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笔,我赔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第三笔,我赚回了一百六十五万两银子,但终究亏了十五万两。不过他在第三笔生意上也算吃了一只大鳖,后来不知怎的,这人销声匿迹,不再经商。我正纳闷呢,谁知他入了官场!”
陆渐对经商一窍不通,听了也不觉如何了得,便问:“斩将的事到底如何?”谷缜道:“你走后,我买通牢中的牢子。听他们说,如今东南军纪太坏,胡宗宪有心整顿,决意斩杀几名将官,以正军法。”
陆渐急道:“大哥呢?”谷缜叹道:“听牢子说,你那大哥便在其列,怕是因他官衔不小,又是七世将门,斩了他,可以震慑众将。”
陆渐听得气愤难言,狠狠灌了两大杯酒。谷缜瞧他神色,说道:“陆渐,牢中的大小官员我都已买通,只需你一句话,我就把他救出来。只不过,如此一来,戚将军再也做不得朝廷命官,只有跟咱们一道,做一个江湖亡命的人了。”
陆渐听到这里,不觉流下泪来:“戚大哥宁可死了,也不会如此做的。”谷缜摇了摇头,说道:“所以说,忠臣最难做,岳飞就是这么死的。”
这时中年男子端着托盘,慢慢走来,口中道:“鱼…鱼,来了。”谷缜学着他的口气笑道:“你…你,走了。”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在脏兮兮的围裙上抹了抹手,退到一张小板凳上坐下,两眼望天,呆呆出神。
丑奴儿瞧了那鱼一眼,但觉色泽焦黑,并无香气,不由冷冷道:“这鱼颜色难看,香味也无,又有什么好吃的?”
谷缜笑道:“你有所不知,寻常的煎鱼,必定香传数里,引人垂涎,可是如此一来,鱼肉菁华外泄,随风飘走的美味不比留下的少。这绣花鲈鱼的香味始终不曾泄漏,全都封在鱼里,唯有吃到口中,才能品得美味。”他瞥了丑奴儿一眼,“这与姑娘有些相似,丑陋其外,美质暗藏。”
丑奴儿呸了一声,掉过头去。谷缜又笑道:“陆渐,如此美味,普天下没几人尝得到,民以食为天,若不吃饱,怎么救人?”举筷拈了一小块鱼肉,送入口中,闭目摇头,露出陶醉之色。
陆渐心事重重,无意中也拈了一块,送入口中,继而眼中透出惊讶。丑奴儿忍不住问:“怎么样,比我做的煎鱼还好吃?”陆渐目光呆怔,吃吃地道:“味道好怪,我…我的舌头要化了,心…心也要化了。”丑奴儿见他神气古怪,心中好奇难抑,也举筷枯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才一咬破肉汁,她便觉千百种奇妙滋味在舌尖纷纭进散,有她尝过的,也有没尝过的,有她想得到的,也有想不到的,各种滋味棵合一处,层次分明,无有不谐,变化之神奇,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真如陆渐所说,不止舌头化掉,甚乎全副身心,也随这奇妙滋味慢慢地化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丑奴儿才清明了一些,口中淡淡的,方才的神奇滋味仍在舌尖盘旋。过了片刻,突觉身上沉重,用力一挣,竟被粗大铁链锁住。
忽听陆渐叹道“丑奴儿,你醒了?”丑奴儿定了定神,四面望去,却是一间茅竹小庐,堂心一张木桌燃着油灯,奄奄欲灭,不觉问道:“这是哪里?”
忽听一个声音道:“这…这是我家。”说话声中,煎鱼男子推开竹门进来,右手提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菜刀。他慢腾腾走到灯下,就着一块磨刀石磨起刀来。
霍霍声响在屋中,分外刺耳惊心,被锁的三人毛骨悚然。谷缜强笑道:“老板,我跟你是老交情了,你怎么今天却来算计我?”
男子磨刀不辑,口中闲闲地道:“我…我们交情虽好,你…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但…但我今天知道了,你…你是主人的敌人。”
谷缜冲口而出:“你是劫奴么?你的劫主是…”男子点头道:“我…我的主人就是沈舟虚,你是他的敌人,也…也是我的敌人。”
谷缜苦笑道:“我早该想到了,这世上怎么会无故出现你这种煎鱼的大宗师。听说沈舟虚有六大劫奴:尝微听几不忘生,玄瞳鬼鼻无量足。你是…”男子接口道:“我…我就是‘尝微’秦知味。”
陆渐心头一震,谷缜却奇道:“你五年前不是死了么?”秦知味摇头道:“我…我没死,只是厌倦了。我…我绰号‘尝微’,是因为我的劫力聚在舌头,可以分辨出人世间最微妙的滋味。十…十年前,我…我学全了天下的菜式,北至大漠,南至南洋,东至东瀛,西至大食,人间至味,无…无不周遍,世上美食,无…无不通晓。然…然后,我就开始杀人,罗…罗浮山人你知道吗?”
谷缜点头道:“他是罗浮派的弃徒。”秦知味道:“他…他吃我做的‘斋菜’撑死的。太…太行十虎你知道吗?”
“听说过。”谷缜道,“十年前有名的剧盗。”
秦知味道:“他…他们是吃我做的‘全牛宴’撑死的。”说着放下菜刀,扳起指头说下去,“还有海南的残指头陀,粤…粤南的死夫人,藏…藏北的血手法王,四…四川峨眉的老淫翁…”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还…还有好多人,我都记不清了。就看他们使劲吃呀吃呀’突然眼睛翻白,肚子圆鼓鼓的,往上一挺,“砰”的一声就破了…”
三人听得脸色发白,谷缜苦笑道“秦老板不会也想把我们撑死吧?“秦知味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想杀人,那都是主人的意思。后…后来有一天,我觉得厌倦了,就…就算将一万道菜做出一万种美味,又算什么呢?最好的厨子,该…该是将同一道菜做出一万种美味。于是我就不再杀人,躲…躲在这穷巷子里煎鲈鱼。天…天幸主人心好,也不为难我,让我在这里煎了五年鱼,常来吃的人只有两个,一…一个是主人,另一个就是你,你不但慧眼识人,还…还有一条天生的好舌头,能吃出煎鱼的好来,说心里话,我…我真不想害你,你死了,谁…谁来品尝我的鱼呢?“谷缜道:“既然如此,何不放过我们?”
“不…不成!“秦知味连连摇头,“我是劫奴,不…不能背叛主人。”他望着陆渐,“你…你也是劫奴吧,对不对?”
陆渐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劫奴?”
“劫…劫奴见面,劫力必生感应。”秦知味叹了一口气,“可…可惜,你是四体通,是劫奴中的下品,不…不能像我一样收敛劫力,是故你瞧不出我是劫奴,我…我却能瞧出你来。“陆渐冷哼一声,说道:“我是劫奴中的下品,可也不像你这样,对劫主低三下四,奴颜媚骨。”秦知味听了这话,瞪眼喝道:“你是劫奴,怎…怎能不敬劫主?无主无奴,天经地义。”他说得激动,手中的菜刀在陆渐面前挥来挥去,刀锋寒气扑面,陆渐不觉肌肤发麻,大气也不敢出。
谷缜忽道:“秦老板,我跟沈舟虚没什么梁子,你大约是误会了。”秦知味摇头道:“你…你姓谷,跟主人的大对头同姓。我…我还是将你送给主人为好。”话音方落,门外传来马嘶声,秦知味道:“车…车来了。”出门领进一个车夫,扛起三人,塞入马车,放下帘子。
车厢内漆黑一团,忽听谷缜叹道:“丑奴儿,你一硬到底,不吃这鱼就好了。”丑奴儿怒哼一声,说道:“你不是神机妙算么?”谷缜嘻地一笑,陆渐忽觉一双手摸索身上铁锁,一声细响,铁锁顿开,陆渐心头一惊,正要说话,却被一只手梧住。丑奴儿警惕進“什么声音?”谷缜笑道:“老子放了个屁,你也听到了?”丑奴儿又气又急,慌忙憋住呼吸。
第卜叫供门如海
马车行了一程,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秦知味道:“我…我是沈先生的仆人,这是入府的令牌,我…我姓秦,你对…对一对牌。”
不多时,马车又动。行了一盏茶工夫,马车停下,秦知味掀开车帘道:“抬…抬他们下来。”车夫应了,两人第一个扛的是丑奴儿,其次是谷缜。扛到陆渐时,陆渐忽地探出双手,拍在两人后脑,车夫应手而倒,秦知味却向前一蹿,闷哼一声扑倒。
谷缜身子一抖,摆脱铁链,嘻嘻直笑。他拿起铁链,反将秦知味和那车夫锁住,用布条封了嘴,丢在车上,眼看陆渐抓住丑奴儿的铁锁,欲要扯断,笑道:“且慢。”伸手将他拨开,但见丑奴儿独眼中喷出火来,便笑道,“放你不难,但你要发誓,在这总督府中处处听我调遣。要不然我把你丢在这里,不一会儿就有人来。”
丑奴儿一咬牙,忽道:“好,依你。”谷缜这才从右手中指上解下一根细韧乌丝,拨开铁锁。陆渐恍然道:“乌金丝?”谷缜笑道:“不错!”
丑奴儿忽道:“谷缜,你是不是早就设好了局,故意让秦知味擒住,好让他带我们进总督府?”谷缜眯眼一笑:“你猜呢?”丑奴儿跌足嗔怒,可又不敢出声大骂。
陆渐不解道:“你们两个为何总是斗气?“谷缜道:“你这位管家婆聪明厉害,以往都是她算计人,不料遇到了我,反而被我算计,你说,她该不该生气?”忽见丑奴儿又要发作,便道,“记得你发的誓,闹起来大家吃亏。”
丑奴儿只得忍气呑声。陆渐道:“现今去哪儿?”谷缜道:“救你戚大哥。”陆渐一怔,道:“去牢里?”
“不。”谷缜摇头了摇头,“去胡宗宪那里。戚将军不肯越狱,唯有让胡总督改变心意了。”他从怀里抽出一册文书,“这个册子里,有百来个将官劫掠百姓、谎报军情、贪赃纳贿的证据,比起戚将军偶尔兵败,可谓罪加十等。胡宗宪要正军法,就该拿这些败类开刀。只不过,这里面除了俞大猷,东南叫得出名号的统兵大将人人有份,胡宗宪全都杀了,岂不成了光杆儿总督?我只需将这册子在他的书案上一放,这斩将之事唯有作罢,即便要斩,也轮不到戚将军。”
陆渐惊喜道:“这册子从哪儿来的?”谷缜笑笑:“钱可通神,更可通天。”丑奴儿哼了一声,说遒“果然早有预谋。”谷缜笑遒“就算我早有预谋好了!但这总督府守卫森严,若不设计,怎么进来?再说了,以我这点儿猫狗把式,就算混进来也无济于事,还需金刚门人助拳、地部高手开路。”
陆渐心中怪讶:“我算是金刚门人,地部高手又在哪里?”正想询问,忽听丑奴儿冷冷道:“秦知味万一在鱼里下毒呢?”
谷缜道:“秦知味是烹任一道的大宗师,岂会千出这等下毒的勾当,若不能凭煎鱼的滋味迷倒你就不算本事。再说,他跟我颇有交情,不会亲手杀我。再不成,那鱼肉我根本没吃,秦知味就算要下杀手,我也能够临时变计。”
丑奴儿道:“不对,你明明吃了鱼的。”谷缜笑道:“我在舌头上裹了一层纸,只要舌不沾鱼,那滋味迷不住我。”丑奴儿的独眼中流露出一丝迷惑:“这么说,你在竹篷里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在演戏?”谷缜又笑道:“你猜呢?”丑奴儿猜测不透,怒道:“你这厮肯定是狐狸转世。”谷缜道:“狐狸也分公母,我是公的,你就是母的。”
陆渐只觉当务之急是救出义兄,忙道:“先别斗嘴,找胡总督要紧。”谷缜道:“我瞧过总督府的地形图,此地是停车处,书房当在那边。”一指东南方向。
三人蹑足而行,绕过守卫,须臾可见书房灯火,走近了,但见房前守着两个小厮、一个丫环。
谷缜低声道:“胡宗宪还在房内,咱们绕到房后去。”三人潜至房后,却是一片花圃,花木间点缀几竿修竹,房后开了一扇圆窗,想是房中人留为观花赏竹之用。
谷缜戳破窗纸,但见房内案卷堆积’灯下坐了一名五旬老者,华发,正在伏案奋笔,批阅公文。
谷缜猜到此人是胡宗宪。正想设法引开他的注意,忽听车轮轱辘声响,一个丫环挑帘进来,说道:“大人,沈先生来了。”胡宗宪哦了一声,搁笔起身。
窥伺三人均是大惊,只见珠帘高挑,一个青衣文士推着轮椅入内。陆渐一见此人,几乎惊叫起来,来人正是城外茶亭中所遇的残废文士,不料此人就是天部之主,“天算”沈舟虚。
胡宗宪迎上笑道:“这么晚了,沈先生还来书斋做什么?”沈舟虚也笑:“这么晚了,大人还在书斋做什么?”
胡宗宪拍手大笑,命小厮看茶。沈舟虚从袖间取出一卷文稿,说道:“昏君祭祀东皇的青词我已经写好了,大人照抄一遍即可。”
胡宗宪喜动颜色,展开瞧过,赞道:“好词,文气郁郁,华而不俗。”继而又露愁容,叹道,“圣上不恤民情,却一心向道,日日炼丹蘸神,自己祭神不说,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