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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照脸色大变,支吾道:“仙碧妹子,这惩罚太重,改成三月,不,三天如何…”仙碧冷道:“是罚你还是罚我?”虞照一愣,低头不语,仙碧见他如此灰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冷哼道:“也罢,三月就三月,少半天也不行…”
虞照喜形于色,仙碧却道:“欢喜什么,这只是惩罚之一,还有之二…”虞照心往下沉,仙碧忽地向前一指,冷冷道,“那朵花儿,你采来给我。”
虞照望过去,草从间一簇无名红花开得正艳,经风一吹,好似火焰跳脱。虞照采了花儿,递到仙碧手里,仙碧瞧了瞧,插在鬟间,破颜而笑。她肤色雪白,这一笑,宛如冰霜融解,雪莲怒放,与那朵红花相掩相映,更添美艳。
處照一时看得发呆,忽听仙碧又说:“傻望什么,我问你,这样好不好看?”换在平时,處照明明觉得好看,也要挑剔两句,此时落了下风,只得道:“好看…”仙碧白他一眼,忽地按了腰,咯咯咯笑了起来。谷缜也笑,冷不防仙碧飞起一指,在他额头上戳出一个红印,半嗔道:“笑什么?你这臭猴儿一肚皮奸诈,最会玩弄人心。”说完又笑个不停。
仙碧眼角余光所及,见宁凝、苏闻香转身要走,忙问:“二位上哪儿去?”宁凝呆然无语,苏闻香却无心机,说道:“我找到姚晴的行踪,要回禀主人。”
仙碧喜道:“你找到了姚晴?”忽见宁凝神气古怪,心头一动,又问,“凝儿,那日农舍别后,你没跟陆渐在一起吗?”宁凝脸色发白,微微摇头,苏闻香却道:“他和姚晴在一起呢!”
仙碧和虞照对视一眼,神色忧愁,仙碧说:“苏兄,你能带我去找他么?”苏闻香大为犹豫,瞅了瞅宁凝说:“那个…那个姚晴凶得很!”
“不管她!”仙碧沉吟说道,“若我计算无差,只这两日,陆渐的‘黑天劫’便要发作,在他应劫之前,我想见他一面,不负我与他相识一场。”
众人均是一惊,谷缜将信将疑,宁凝已是面无血色,失声叫道:“你说的当真?”“哪儿会有假?”仙碧正色说道,“当日在农舍,我就瞧出他体内的禁制行将崩坏,故而找到虞照,一同去见谷神通。”说到这儿,谷缜神色微变。
仙碧看他一眼,猜到他心中惊疑,点头说道:“当年万城主东征,令尊落难逃亡,家父母怜他孤弱,曾经网开一面。我本以为,凭这一点儿香火之情,或许能请动他出手,封住陆渐的三垣帝脉。谁知令尊因为左飞卿伤了赢万城,迁怒我们,尽管没下杀手,却放出话来,说是救人可以,我二人必须自废武功,退出西城。”谷缜皱眉道:“这个条件太苛刻。”
仙碧苦笑道:“别说虞照是一部之主,便是普通弟子,这种欺师灭袓的事情,又怎么做得出来?我本来还想借父母的面子软语恳求,偏生虞照性子刚烈,受他言语一激,动了火气,三言两语说得不好,便动起手来…”
仙碧说到这儿,心有余悸,半晌才说:“起初虞照连发‘雷音电龙’,谷神通只是闪避,让他攻了一十五招,到第十六招上才还了一招…”
谷缜忽道:“糟糕。”仙碧看他一眼,默默点头。宁凝却奇道:“什么糟糕?”仙碧未及冋答,虞照已面皮涨紫,喝道:“输也输了,有什么好说的?”仙碧冷笑道:“输也输了,还怕人说么?”虞照哼了一声,再不做声。宁凝心中关切,忍不住道:“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的?”仙碧苦笑道,“谷神通只一招就破了‘雷音电龙’,将虞照打成重伤。”说着注视谷缜,“令尊武功奇怪,不知是何来历?”虞照也盯了过来。
谷缜笑了笑笑,漫不经意道:“二位没听说过‘天子望气,谈笑杀人’么?”仙碧、虞照面面相觑,谷缜也不多说,问道,“虞兄伤后,二位如何脱身?”仙碧道:“虞照一败,我二人本无幸理,谁知节骨眼儿上,谷神通知道沈师兄派人擒了他的妻女。他听说之后,罢手而去,只命叶梵追击,这么一来,才容我们逃到这里。”
谷缜听得情怀激荡,暗赞仙、虞二人义气深重,陆渐得此良友,三生有幸。又想陆渐性命不久,心中犯愁,皱眉苦思良策,但《黑天书》数百年铁律,谷缜的智谋再强十倍,一时间也想不出半点儿法子。
宁凝忽地拉着苏闻香,低声说了两句。苏闻香初时犹豫,宁凝又说几句,他才点头说:“好,我带你们去找陆渐。”说罢嗅嗅闻闻,当先引路。
众人大喜,跟他走了半晌,忽然听见陆渐的叫声,谷缜不自禁加快步子,赶到茅屋,闯了进去。二人劫后相逢,均觉惊喜,谷缜见陆渐如此孱弱,欢喜之余,心中越发难受,尽管如此,却故意说笑话儿逗他一乐。放声笑过,才扶他出门,与众人见过。
仙碧见陆渐还能行走,稍稍安心,又见他孤身一人,疑惑道:“姚晴没与你在一起吗?”陆渐道:“她让我等她,她会带救命的法儿回来。”
“救命法儿?”仙碧奇道,“她有破除‘黑天劫’的法子?”陆渐摇头道:“她去时是这么说的,我问她是什么法子,她却不说。”
谷缜忽道:“不好。”众人的目光均投在他身上。陆渐急问:“怎么不好?”谷缜叹道:“若我所料不差,她定是去找沈舟虚了。”众人纷纷色变,陆渐失声叫道:“她找沈舟虚做什么?”谷缜道:“我看过沈舟虚一封信,信上说道:八幅祖师画像,姚晴已得七幅。剩下一幅,可是天部画像?”陆渐点头道:“不错。”
“这就是了。”谷缜叹了一口气,“自古相传,‘八图合一,天下无敌’,姚晴或许以为,八图中藏有西城祖师的绝世神通,凑齐八图,不止天下无敌,还能破除‘黑天劫’…”仙碧摇头道:“据我所知,‘八图合一,天下无敌’,说的不是神通。”谷缜道:“不是神通,那是什么?”仙碧不肯明言,淡淡说道:“这是家母的猜测,与时下的事情并无关联。”
虞照也道:“别说不是神通,是神通又如何?世间越是厉害的神通,修炼起来越是艰难。就算晴丫头凑齐八图,找到功法秘诀,又岂能在数日中练成?即便练成了,也未必能破‘黑天劫’。”陆渐默然半晌,忽道:“谷缜,沈舟虚会害阿晴么?”
“难说!”谷缜想了想,低声说道,“‘八图合一’诱惑极大,沈瘸子若要称霸西城,必要从姚晴口中套出七图下落。反之,姚晴也想用这七图钓出天部画像。二人见面,必有一番争斗,谁胜谁负,十分难说。”
陆渐呆了呆,大声说道:“谷缜,我求你一件事。”谷缜苦笑道:“去找姚晴?”陆渐点一点头。仙碧皱眉道:“陆渐,你这个样子,找到了她又能济什么事?”陆渐叹道:“我将死之人,自然不能济事,可既然八图合一,对‘黑天劫’无用,又何苦让她为我冒险?”仙碧摇头道:“没有你的事,那丫头早晚也会为了天部画像去惹沈舟虚。你阻她一时,还能阻她一世么?”
陆渐低头默然,谷缜知他外和内刚,骨子里倔强,自己若不帮他,反而激他孤身犯险,想了想说道:“苏道兄,我想拜会令主,烦请道兄带路。”
苏闻香点了点头,方要举步,宁凝忽道:“不行!”众人应声望去,只见她双颊通红,目光不胜迷离,只在陆渐左右飘忽。
谷缜看出端倪,瞅了陆渐一眼,微微露出笑容。陆渐却觉奇怪,问道:“宁姑娘,为何不行?”宁凝低了头,十指交缠,只因太过用力,手指青白,几欲折断。
仙碧见她神情,心中惋惜:“这女孩儿身世极惨,却又不幸爱上陆渐…造化弄人,终过于此。”想着芳心忽动,升起一个念头,连她自己也觉吃惊。
陆渐又问:“宁姑娘,为什么不行?”宁凝的芳心乱如游丝,被他这么逼问,痴痴怔怔地回答不出。
仙碧苦笑说:“宁姑娘是见你身子不好,不宜远行,再说虞照也有伤在身。”陆渐一愣,见虞照气色灰败,身形佝偻,不复往日豪迈气概,陆渐呆了呆,他一向舍己从人,只得说道:“那…还是虞兄的伤势要紧…”
“姚晴的安危,你也不必挂心。”仙碧从袖里取出一枚通体淡黄、幽香流散的檀木小牌,交到苏闻香手里,“你将这枚‘乙木令’交付令主,请他看家母的面子善待姚晴。要不然,有损天、地二部的和气。”
苏闻香迟疑接过,走了两步,回过头说:“凝儿,你真的不回去吗?”宁凝摇头不语。苏闻香叹了口气,自行走了。
众人见状均觉奇怪,仙碧更想到一事,回望虞照,却见他浓眉颤抖,脸色涨紫,似在竭力克制伤势。仙碧忍不住伸手去扶,不料虞照一挥袖,将她拂开,仙碧气急,正想树怪,忽听虞照高声叫道:“仙碧妹子,地部的灵药果真神效,只一阵,我这伤势竟然好了…”声音洪劲有力,全无软弱迹象。
仙碧分明见他伤势转沉,忽又自称伤好,心中好不奇怪,正想询问,忽见虞照从袖中探出手来,虚空一引,将一枚小石子隔空吸在掌心。仙碧见他伤重之余,忽运玄功,不及询问,忽听“咻”的一声,小石子比电还快,直射入远处树丛。
“哎哟”一声,树丛里飒然轻响,一道人影跳了起来,只一闪,便隐没不见。仙碧的心头微微一沉,再瞧虞照,额上青筋跳起,面皮紫里透黑,几要沁出血来。仙碧大惊,不及说话,虞照忽地迈开大步,行走在前。
众人面面相对,跟随在后。虞照一直走进茅屋,这才跌坐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淡金也似。
仙碧忙取一支玉瓶,倒出碧绿药丸给他服下。谷缜一边问道:“方才藏在林子中的,可是叶梵的侍从?“虞照闭目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谷缜叹道:“叶梵人如其号,海眼不漏,被他盯上了,必然阴魂不散。他让弟子追踪我们,那么一旦安置好了白湘瑶,势必卷土重来。虞兄方才虚张声势,只能唬他一时,管不了多久。”
陆渐、宁凝听了,始才明白,叶梵派遣侍从跟踪,却被虞照察觉,虞照将计就计,扬言伤势大好,而后聚起余力,射伤那人。叶梵倘若知道消息,十九会心中迷惑,不敢立马赶来。
谷缜却深知叶梵性情,虞照这一番做作,仅能镇他一时,若被叶梵发觉上当,他气量狭小,报复起来更加惨烈。一时忍不住问道:“虞兄的伤势到底如何?”
仙碧摇头道:“怕是三月之内不能痊愈。除非…”谷缜见她住口,不由问道:“除非怎样?”仙碧沉吟道:“除非有千年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或许能够早几日恢复。”谷缜沉思一下,忽道:“这个如何?”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紫巍巍的灵芝,正是他从怪蟒口中夺来的。仙碧看见紫芝,吃惊道:“这是哪儿来的?”
谷缜将来历说了,仙碧惊喜道:“北落师门跟随历代地母,年久通灵,深谙草木之性。这枚紫芝叫做‘酿霞玉芝’,毎一百年生长一分,千年方可成形,这期间若无神物守护,必被禽兽吞噬。可是一旦成形,便可活人肉骨,灵效无比…”说罢将紫芝分成两半,一半给虞照服下,一半却给陆渐。陆渐自知无救,不愿白费灵药,可又拧不过众人的好访,只好勉强服了。“酿霞玉芝”天生灵药,虽不能根除“黑天劫”,却有延缓抵御的功效。芝肉入腹不久,陆渐便觉浑身暖热充实,不似方才那么空虚难熬,再看虞照闭目盘坐,面色火红一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仙碧心知虞照内功深湛,紫芝入腹,已被他真气炼化,当即松一口气,步出门外,只见远峰浮青,近野涌翠,屋前几棵老松繁枝怒发,轮囷如云,树旁几块小山也似的巨石,空秀疏朗,天姿错落。
仙碧揣摩地形,忽地有了主意,双手按地,运转“坤元”神通挪移泥土,左方拱起一座小丘,右方陷落一个凹坑,北边立一块大石,南边移一株苍松,随她神通所至,茅屋四周变得卨高低起伏,凹凸不平。
片时忙完,仙碧额间见汗,望着变化过后的地势皱眉不语。忽听几下掌声,转眼望去,谷缜立在门首笑道:“这些木石土山大有法度,莫非藏有什么阵法?”
仙碧道:“这是我地部的‘后土二相阵’。倘若地势合适,可以抵御千军万马。”谷缜笑道:“挡得住千军万马,未必挡得住叶老梵。这样吧,我来锦上添花,在姐姐阵内再布一重阵法。”仙碧摇头道:“你出身东岛,布下的阵势叶梵或许认识,届时破了,岂不白费力气?”芥缜笑道:“保他认不得,也破不了。”说罢指点四周,请仙碧挪移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