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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家中,自是早有人候着了,其中来迎的人里面,王妪也在。
她从前是吕氏的贴身婢女,后面被吕氏派去当姜道蕴的乳娘,这么多年一直不曾离开过。此刻相见,吕氏让旁人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带着王妪往姜道蕴的屋子走,边走边问起这几日的事。
听说蕴儿这些日子不曾睡好,也没怎么好好吃,吕氏又是生气又是难受:“这丫头——”
“阿宝和嫣儿呢?”她又问了一句。
王妪忙道:“小少爷和小小姐还什么都不知道,吃睡倒是都正常,顶多也就是问一句大人的行踪,问大人为何不来看他们。”
“老奴便说大人这阵子出去忙了,他们也就没再问了。”
知晓两个小外孙还不知道,吕氏稍稍松了口气。
“让人先瞒着他们。”这时候要是两个小的再闹起来,那就真的完了。
等王妪点了头,吕氏也走到姜道蕴的房间了,外面自有奴仆环伺,见她过来纷纷上前行礼,吕氏摆了摆手,让人先去厨房准备吃的,自己则继续往里走。
屋子里窗子都闭着,落不进多少光亮进来。
也不知道几天没开过窗了,空气都让人觉得压抑至极,吕氏皱着眉去开窗。
窗子才一打开,光亮和风声传进来,本就只是闭着眼睛假寐的姜道蕴立刻发脾气道:“我不是说了不准开,谁准你开的!”
“我。”
一道熟悉低沉的女声传至耳边,姜道蕴连忙睁开眼坐了起来,她在黑暗之中待得时间太长,这突然这么亮,她的眼睛有些受不住,手挡着眼睛缓了一会才得以睁开。
果然。
母亲就在不远处,正背对着她把屋中所有的窗户都给打开了。
屋子里面一下子变得亮堂至极,可姜道蕴却再不敢说关上,等老妇人转过头的时候,她垂着眼睛朝着老人的方向轻声喊道:“娘。”
屋子里亮了。
姜道蕴现在是什么样子也就看得更加真切了。
记忆中无论何时都对自己要求至高的女儿如今蓬头垢发,眼睛肿得已经不能看了。
吕氏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伤心了,一边朝人走过去一边沉声斥道:“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碰到事情就只知道哭。”
姜道蕴抿着唇没说话。
吕氏给她倒了一杯茶。
姜道蕴看了一眼,没接:“不想喝。”
“那你就拿你这个破锣嗓子继续跟我说话?我是无所谓,回头你爹过来看你这样,你看他怎么说你!”
姜舍然在姜道蕴这边还是有几分威严在的。
姜道蕴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握着茶盏勉强喝了几口润了喉。
“您和爹刚到吗?”
“我这几日过得糊里糊涂,下面的人也没来跟我说。”姜道蕴说到这,不免也有些惭愧。
作为女儿。
未去迎接爹娘也就算了,还要让他们操心。
“……您和爹都知道了?”她犹豫着问吕氏。
吕氏看她一眼:“你说呢?”
见姜道蕴抿唇不言,吕氏又跟着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那杯茶放到一旁,跟她说道:“清儿来接得我们,跟我和你爹说了那事,他说你想跟他和离?”
姜道蕴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又沉了下来。
“我和他说了这么多,他就只记得这一句。”
“他记得许多,但你这一句最让他伤心。”吕氏接过她的话,见她抿唇,她又接着说道,“你是没看见他今天的样子,我跟你爹从未见过他这样,眼睛红得不行,看着都老了好几岁。”
姜道蕴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些难受,但还是咬牙道:“他活该!”
自己肚子里托生的种。
她是个什么模样,吕氏岂会不知?
她没接这话,而是看着姜道蕴问:“所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要跟清儿和离?”
姜道蕴抿唇不言。
放在被子上的手却顿时攥得死紧,沉默半天才哑声说道:“不然呢?难道要我跟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待在一个屋檐下,听他喊我娘吗?”
她想到这个情景都接受不了。
“他要把那个孩子放得远远的,我还能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可他要整日在我眼前晃,您让我怎么办?”
“是,这件事上他也无辜,可我还是难受,我想到我就接受不了!”
姜道蕴说着说着忽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吕氏看她这样,一时也有些不忍,她长叹了口气,把人抱在自己怀中,一边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同她说道:“我知道这事你委屈,娘听到的时候也不高兴,可和离并不能解决事情,你要对清儿没感情了,娘也不逼你,可你真的舍得吗?”
姜道蕴岂会舍得?
她闭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吕氏即便拿帕子给她擦拭都来不及,很快,脸还没擦干净,手里的帕子却已经湿了。
吕氏看她这样,心也跟揉碎了一般。
她亦红了眼睛,手轻轻拍着姜道蕴的后背说道:“娘有时候一直在后悔,后悔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爹太顺着你,才让你觉得这世间一切都该随你的心意,接受不了一点不完美。”
“可蕴儿——”
“天上的月亮尚且都有阴晴圆缺,何况是咱们人呢?”
“你事事求完美,样样要拔尖,可这世上之事又岂能真的事事都如你所愿?”
姜道蕴没说话,眼泪却往外冒得更加汹涌了。
她已知道世事不会尽如人意,可她没想到,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和清哥的感情如今也会出现残缺,出现墨点,让人只要想到就如鲠在喉。
屋中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吕氏轻轻拍着姜道蕴的后背没再说话。
……
三日后。
城中风言风语还未停歇,而诚国公府却广开大门,准备迎亲了。
第359章 成亲和桂榜
早在前几日。
徐家就已经挂上红绸了,今日更是一大早就开了门。
虽是二婚,但无论是徐冲还是徐家人都不曾怠慢这门亲事,样样都弄得十分完善,力求完美,给足了霍七秀体面和脸面。
帖子是一早就送出去了的,请得都是至交好友,例如像义勇伯府、福安侯府这些交好的人家,更是早早的就派人过来帮忙了。
姜家也来了人。
只不过如今袁野清和姜道蕴的事还未平息,二老也怕今日过来,反而让流言的议论抢了他们新婚的风头,也怕再起不必要的事端,便只是让人送了厚礼过来,人却未来。
京郊的范老将军也过来了,充当徐冲的长者,来替他们主持大婚。
至于像赵长幸、齐竣、充守等徐琅的好友们,更是一早就到徐家来帮忙接待客人了。
今日无疑是忙碌的一天。
不仅是徐琅、裴郁他们,云葭也格外的忙碌。
家中无长辈,一切女眷都得由她接待,家里的宴席单子还有人员座位的安排也得过问她的意思……好在这些事务早在前几日就已经提前演练过了。
男宾那边有裴郁和徐琅看着,无需她操心。
女宾这边也有王妈妈、罗妈妈等老练的妈妈照料着,倒也不用她太费太多心。
云葭只需要好好招待那些宾客即可。
今日来的客人也不算多,又都是关系交好之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闹什么,倒也让云葭松了口气。
阿爹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这次也都只是给了一些亲友发了帖子,最多的还是他如今卫所的那些人。
礼物倒是送来不少,不仅有朝中那些官员想来攀交关系的,也有冀州那边托人送来的,云葭一一让人分册登记。
其中还有一份礼物是裴伯伯送来的。
云葭听到的时候还怔忡了一下,但也未说什么,只让人同样记在册子上,回头让人交给阿爹和霍姨去。
如今阿爹有了妻子。
有些事便也无需她再去操心了。
……
家中如何热闹暂且不提。
那边徐冲也已领着一帮兄弟接完霍七秀准备回家了。
诚国公府和霍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徐冲把霍七秀接到之后,因着时间还早便又特地绕了一大圈,身边自有人发放糖果。
各式各样的糖果,都是云葭姐弟和裴郁亲自准备的。
准备了足足几箱子,足够让围观的路人都抢到了,甚至还有喜钱,拿到喜糖和喜钱的路人自是一个比一个开心,看着花轿和迎亲的队伍过来,纷纷朝徐冲和霍七秀恭贺起来。
徐冲今日喜服加身,显得格外挺拔俊朗。
去了胡须的徐冲比从前要年轻许多,甚至因为如今喜事加身,看着笑容满面的,瞧着倒是要比从前温和许多。
听到恭贺声。
他亦坐在马上冲人拱手道谢,笑容十分明朗。
等快到吉时的时候,徐冲也终于带着霍七秀到了国公府,一串串的鞭炮声中,徐冲和霍七秀一人牵着一段红绸在一众亲朋好友的恭贺声中往里走。
拜完堂。
徐冲带着霍七秀回新房。
新房是重新休憩过的,并不是当初姜道蕴住得那处地方,虽说霍七秀并没有表示过什么,但徐冲还是不想让她心里有疙瘩。
等进了新房又是一堆流程仪式。
徐冲和霍七秀都经历过,倒是也没有不适,直到要揭盖头的时候,徐冲也不知怎得,忽然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紧张起来。
偏偏身后还有一堆人撺掇着凑热闹,让新娘子快露相。
徐冲一边让他们别闹,一边紧张地拿着系着红绸的喜杆去揭霍七秀的盖头。
因为婚前不宜见面。
他们也快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
盖头被掀起。
徐冲看到了霍七秀的脸。
霍七秀素日很少上妆,更不用说是全妆了,可今日她一大早就起来了,焚香沐浴、开面上妆,她本就生得明艳,更不用说今日特地上完妆后的模样了。
徐冲看得直接愣住了。
霍七秀虽然未曾抬头,却也能感觉到徐冲看着她时的灼热目光。
不免脸热。
身后还有人故意喊道:“诚国公怎么一直挡着新娘子不给看啊?诚国公要是再这样,我们今晚可不走了,留在这闹洞房了!”
徐冲这才回过神。
他为自己一把年纪还失态而轻咳一声,嘴上却说:“闹什么闹,外面好菜好酒招待着,再不去,小心那些小猢狲们全吃了!”
都是体面人。
虽然知道他这是不想让他们闹新娘子,但他们也顺着话说:“这可不行,我可听说今日春满楼的好酒全送到国公府来了,我今晚可是要喝个够本才肯走的。”
那些人说着往外走。
徐冲松了口气,回过头,看着霍七秀那张脸又有些脸热,轻咳一声,小声说了一句:“我让人给你送了吃的,你休息一会,我先去招待下他们。”
说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尽早回来。”
霍七秀点头应好,又嘱咐一声:“别喝太多。”
徐冲诶一声,笑着应了。
“走了。”
霍七秀目送他离开,倒也长舒了口气,屋中无人,她正要喊人进来,却见桃桃和柳芽走了进来。
霍七秀看得她们一怔:“你们……”
两人先是笑着给霍七秀行了礼,嘴里却未像从前似的称呼霍七秀为霍夫人,而是喊她“夫人”,而后才给霍七秀解起惑:“姑娘把我们派过来伺候夫人,以后我们就是夫人的人了!”
“夫人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吩咐我们去做!”
霍七秀听到这话倒也不禁笑了起来。
霍家也有奴婢。
但霍七秀常年在外,平素也用不太着奴婢,因此这次也未带过来,没想到悦悦早给她备好了,眸光微软,她笑着与二人点了头,让她们先起来。
柳芽沉稳,起来之后就跟霍七秀说道:“国公爷早吩咐了人给夫人准备膳食,夫人是先用还是先沐浴。”
凤冠压了一天。
霍七秀何曾戴过这么重的东西,只觉得脖子都快要被压断了,自是说:“先沐浴。”
汤水里面就有,不必着人去取。
两人一个扶着霍七秀先给她去除凤冠、嫁衣,一个则去里面准备东西,一应准备好,霍七秀进去洗浴了。
等霍七秀一身轻松洗漱完换了红色的常服出来,桌上也已经布置好饭菜就等着她过去吃了。
成婚是最辛苦的。
不能吃太多东西,就是为了怕中途不方便。
何况她因为成亲的事本就紧张不已,事先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笼统算下来,今日竟只吃了半碗粥,这会看着这一桌子菜,还都是她喜欢的菜肴,霍七秀自是感到一阵饥肠辘辘、食指大开。
她刚坐下。
外头就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循声看去,便见云葭笑盈盈站在外面,在她抬眸看过去的时候,云葭便笑着同她说道:“我没打扰霍姨吃饭吧?”
霍七秀一听这话就嗔道:“说什么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