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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遇到办事不力的下属也会骂人,心情不好了也会大刺刺地坐在楼梯间抽烟。
可并不会让人觉得粗俗。
有些人,天生就带一种目空一切的雍容气度。
他只要站在那边,就是主心骨。
他们结婚半个月了,不过领证当天他就出国出差了。之后回来几次,他帮她搬了家,置办了一点东西,然后又去拍了婚纱照。
结婚这件事儿,他们的观点挺一致的,一切从简,甚至连酒席都没办。毕竟不是什么感情深厚、多年长跑的情侣共同步入婚姻殿堂,要是还大操大办,实在太尴尬了。
想象一下,到时候敬酒时亲朋好友还要逮着他们一通询问,问东问西,许心瞳光想想就要窒息了。
除了寥寥几面的粗浅印象,其实他们对彼此都不是很熟悉。
这样挺好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他发现了她的目光,朝她望来。
“没什么。”许心瞳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没再说什么,似乎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总感觉他敛去笑容的时候,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得气势十足,一双深邃的眸子,好似涌动着难以捉摸的暗流。
许心瞳以前听她一个学姐说过,在北京待久了的男人都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势。
许心瞳那时候根本就不懂,后来才明白,那大抵就是像傅闻舟那样的男人。
你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自觉就会矮一头。
可许心瞳当时的第一感觉是他长得很好看。
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雅痞情调,你的目光会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这让许心瞳不由想起第一次在公司里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像往常一样的工作日。
快8点的时候,许心瞳被上司赵文远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电话里他很急,要她把上个季度的财报和项目策划都找出来,包括一些招商报告和总结报告。
她紧赶慢赶找出了一堆,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过去了。
敲开办公门时,赵文远却不在。
她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正四下里张望,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深幽的眸子。
这才发现,会客沙发里坐着一个陌生男人,他穿衬衣,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一旁的靠手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将一份文件压在大腿上翻阅着。
约莫是室内的暖气熏得热,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坐姿缘故,衬衣略有些紧绷,微微勾勒出健硕的胸肌。
明明是很慵懒随性的坐姿,却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许心瞳不由屏息,有点儿不知所措。
好在听到开门声的他只抬眸扫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赵文远呢?怎么让你一个小丫头过来?”
许心瞳虽然不认识他,也感觉不是一般人,小心关上门,过去问了一声“领导好”。
斟酌着说:“赵总去下面工厂视察了,还在路上。”
男人闻言低笑了一声,抬起腕表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小时了,确定是去工厂视察,而不是尿遁?我是鬼吗,这么吓人?”
他的声音慵懒磁性,京腔自带一种慢条斯理的嘲讽味道,让人不自觉地面皮发紧,比直接骂人还要让人无地自容。
虽说的不是她,许心瞳的脸还是窘迫地发红,干巴巴地说:“……我给您倒杯咖啡吧?”
他点头,淡声道“谢谢”。
许心瞳专门学过打咖啡,因为她之前一份实习工作的上司很喜欢喝手磨咖啡。
打好后,她端到他面前捧着放到了茶几上。
彼时他还在看文件,视线没有离开页面,空出的右手过来端。
她摆的位置不是很正,他的手指不慎刮到她的手。
皮肤相触——
有些粗粝的触感,他的指腹温热,带着一个成熟男人不经意之间就流露的强烈侵略感。
许心瞳逃也似的缩回手,说了句“对不起”,忙将杯子往左移了移。
傅闻舟说“没关系”。
一只手穿过了杯柄,端起来,抿了口。
男人的骨架很大,连手都是宽大修长的,骨节硬朗,手指漂亮。
他继续看文件,喝了一口后,平静地搁下了。
“……不好喝吗?”许心瞳忐忑。
“不是。”傅闻舟说,“只是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
“对不起,我给您换一杯吧。”许心瞳惊觉自己的失误,竟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忙去换了一杯。
其实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傅闻舟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他们总共没有见过几次。
如果不是他那么真切地坐在她身边,她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她家经济条件很一般。
而且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是单亲。
而他,不仅是知名企业家,在京圈扎根多年,建树深厚,更是那样的家庭背景出身。
许心瞳还在上大学时,他已经是赫赫有名的金融大鳄,她曾旁听过他作为荣誉教授出席的某名校财经大讲堂,隔着人海远远见过他。
谈笑自若,八风不动,俨然社会成功人士,与她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类人。
她年少无知时也曾视他为偶像,幻想有一天成为跟他一样成功的人。后来步入社会才明白,那有多么可笑,也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平庸。
“您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啊?”许心瞳斟酌地问起。
“这次我应该短时间内都不会出国。”
许心瞳沉默。
傅闻舟的目光就这样静静落在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笑了一下:“不欢迎?”
许心瞳回神,连忙摇头:“怎么会?”
房子都是他的,她有什么资格管他回不回来住?
“只是有点意外。”许心瞳连忙解释道,怕引起他的误会。
傅闻舟没再回,似乎只是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许心瞳悄悄地松了口气。
其实,跟他说话她还不如对着一团空气呢。
那样她还感觉自在些。
第2章 不太熟
车开了没一会儿,许心瞳忽然想起来和梁思思、顾宇阳他们约好的事情,顿时就慌了:“……领导,其实我……”
“傅闻舟。”他纠正了一下她的称呼。
许心瞳很听劝,可还是有点出不了口,只能折中一下:“傅先生。”
一开始在上司办公室里见到他时,是因为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才灵机一动这么喊的。
后来一不小心就成了习惯。
傅闻舟点一下头,也没勉强,等着她后面的话。
“其实我跟朋友约了去王府井那边撸串儿。”许心瞳心虚道。
总感觉在这种情形下说出来,有点像在涮他。
毕竟,快到家门口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这样一来,还有点她好像不太情愿跟他待一起、急于跑路的味道。
傅闻舟却表现地非常开明,吩咐司机掉头回去。
司机老张也一句没多问,直接在下一个马路口掉了头,原路返回。
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比之前更加安静了。
许心瞳总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两句,但想了想,又怕越描越黑,索性闭了嘴。
快到的时候梁思思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一个劲儿地猛催,嗓门大得响彻车厢:“姐姐,你到底在干嘛?不会是上哪个会所泡小鲜肉去了吧?来,给我来张照,证明一下你的清白。”
许心瞳头皮发麻,不敢去看一旁的傅闻舟。
这几个死党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开玩笑没个尺度。
一只手从一旁伸过来:“给我吧,我跟她说。”
梁思思也听到了这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男声,还不明就里呢:“靠!你真跟男人在一起啊?你不是结婚了吗?还出去鬼混?”
这人要是一心想要作死,真是拉都拉不回来。
许心瞳在心底叹气,不再管闺蜜死活,很没义气地将手机交到了傅闻舟手上。
只听得他对那头清晰地说:“她和我在一起。我们快到了,这边不好停车,麻烦再等5分钟。”
她那边噪音大,旁边应该是个酒吧,音响震耳欲聋的。
第一时间,她真没听出傅闻舟的声音,还不知死活地问:“你谁啊?你把我们瞳瞳怎么了?”
“傅闻舟。”言简意赅。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对面安静如鸡——包括还在起哄的另外三个死党。
电话挂了后,梁思思再也没有打来。
许心瞳在心里思忖了一下她的心理阴影面积,默默给她点上几根蜡烛。
“是这边吗?”到了附近,傅闻舟问她。
其实许心瞳也不清楚,她是个路痴:“你就停这边吧,前面好像不好掉头,我自己过去好了。”
傅闻舟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对面商场的停车位上,然后亲自送她过去。
一路上,许心瞳特别安静,特别乖巧,如上学时被老师一路送回家做家访的小学生。
他们约在一处露天的烧烤摊。
许心瞳隔着老远望过去,顾宇阳、赵骞泽、梁思思和程昱舟都在。前面两个染了黄毛,梁思思穿着性感小吊带,右边肩膀上有着玫瑰花纹身,一只脚还踩在板凳上,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
四个人里,只有程昱舟看上去正常些。
但他大晚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皮肤白到在黑夜里几乎能闪光。
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桌上一堆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地上还堆了一堆。
烟头满地。
这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许心瞳的腿肚子开始打颤,窘迫地回头说,他们平时不这样的。
今天是节日,所以一块儿约出来放松一下。
傅闻舟点头,说没关系,好好玩,回头他让司机来接她。
他走了,许心瞳还在原地。
她沮丧地想,她自此在他心里和小太妹划上等号了。
许心瞳踢着石子过去,一屁股在空位上坐下,有气无力地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
“怎么才来啊?”梁思思不满地瞪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往她身后看。
“别看了,傅闻舟走了。”许心瞳当然知道她怕什么。
严格来说,这几人都是二代子弟。
如果许心瞳她爸没过世,她应该也算,几人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非常要好。
傅闻舟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但他这人在这地界上也算个名人。
大抵就是父母用来教育他们时,别人家的孩子。
他比他们年长几岁,但人家在成就和层次上上,明显和他们不在一个档次。
不管是瞧不上的、抵触的还是崇拜的,抹不开一个事实——忌惮他。
“你怎么跟他结婚了呀?”梁思思问她,真挺好奇的。
“相亲认识的。”许心瞳说,“他小姨跟我妈是十几年的老朋友。”
这啤酒味道不行,跟马尿一样,她抿了一口就嫌弃地拍到一边,“什么玩意儿?假冒伪劣货吧!你们也太抠了,几块钱也省!”
“穷得叮当响,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到。”梁思思耸肩。
“别提了,刚被我爸削了一顿,别说这个月生活费了,下个月的也堪忧。”顾宇阳抓了把头上的黄毛。
其余两人也托着腮帮子长吁短叹。
许心瞳跟他们一样捧着脸说:“一样一样,活儿多得累死人,一看工资两毛五。”
…
许心瞳回去时已经很晚了,长安街上的交通却仍是繁忙。
好不容易抵达住处,她跟司机道了别,用电梯卡刷开了电梯,径直上去。
傅闻舟不在客厅,一件长呢子外套混着暗蓝色的领带随意扔在沙发上,皮鞋脱在门口。
书房的门缝里传出淡淡的白光,应该是在办公。
她放轻了脚步,换了属于自己的拖鞋去了房间里。
洗完澡后,她将灯关了,坐在落地窗边俯视脚下的夜景。
夜幕下的CBD中心如被点亮的棋盘,星罗密布,灯火璀璨,立交桥如缠绕着的银河丝带,美不胜收。
这样的地段,真正的寸土寸金。
靠她那点儿工资,干十几年也未必买得起这边的一间厕所。
可这房子,也不过是傅闻舟名下的众多房产之一,只为了办公方便而随手买下的。
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跟她结婚?
许心瞳踢了踢脚丫子,感觉不可思议。
不过其实他们也不算完全的陌生,她小时候是见过他的。
她妈妈说,她小时候总是拖着一泡鼻涕跟在他后面,喜欢扯着他的衣角赖在卖棉花糖的摊头不肯走,说闻舟哥哥给她买。
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都不怎么记得了。
听她妈讲她好像有点印象,又觉得尴尬不已。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还搬出来说,她不要面子的吗?童言无忌,小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当真?!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