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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隐婚-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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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感情是一件非常不值钱的东西。
  小禾抬起头,阳光落在发顶飘扬的碎发像没有什么分量的金色轻纱。
  “那你还会帮我跟公司打官司吗?”
  “会。”
  “那,我还可以叫你爸爸吗?”
  “不行,”顾明衍定定望向她,“就算没有阿姨也不行,因为你不是我女儿,法律上我们不是收养关系,你我之间也没有血缘。”他对她的所有照顾都源自于从前康婶对自己的照顾。
  “可是我想有爸爸啊。”小禾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起来,两个嘴角被脖颈的神经牵扯着向下拉,舌尖也牵起了几缕细长的口水丝。为什么她会听不见,还没有爸爸妈妈呢?为什么几年前发烧了没有钱治病呢?为什么她明明那么,那么聪明,正常幼儿园的老师还是不要她呢?
  “别哭了,小禾。”温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背,小禾在他的侧肩呜咽了好久,一直等到嗓子哭不出声音来了,她转过头,看到身边这个在她天地里无所不能的顾叔叔似乎用指腹擦掉了眼角的一点湿。
  顾叔叔不会哭啊,她小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看错了。
  “她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儿。”顾明衍伸手理了理她肩上衣服的褶皱,“女孩儿有主见,也从来不会不招人喜欢,如果奶奶说了,你就说是顾叔叔告诉你的。”
  “所以阿姨也很优秀吗?”
  “嗯,阿姨也很优秀。”
  “那优秀的女孩儿这么多,你只喜欢她吗?”
  “嗯,我只喜欢她。”
  申城不应该在台风过了还下这么大的雨,今年的降水是可以引起气象台重视的程度,也绝对不是因为作者喜欢描写雨天,19年降水确实很多,好几棵树的枝干都给吹断了砸到地上,尤其是夹杂着寒气的雨水,街上好多人提前裹上了厚重的棉衣,远远看去好像进入了一副风格诡谲的油画,吹倒的树冠和拢紧袖口的路人在描绘风。
  颜颜把家里能用的最后一盒葡萄冰拿出来放进两只马克杯里,先加十克糖浆,再加十克浓缩奶,香草荚是咖啡好喝的秘诀,可惜价格太贵,她一般用人工香精代替,加四分之一滴就已经很有风味了,最后添上磨好的咖啡液和适量水,虞莓不喜欢加冰块,她也就跟着不加了。
  “虞老师最近在忙什么?”把做好的咖啡放在办公桌上,一道闪电划过后方的窗棱,阴沉的天显如白昼。
  “啧,老样子吧。”虞莓道了声谢喝一口咖啡,“你说家里给你安排相亲的事怎么样了?”
  “就,啊,也是老样子吧!”颜颜回,“我还想着趁没有成家生孩子多拼一拼事业,说不定哪天存款见了底,我要怎么在申城生活都不知道,万一碰到个不好的丈夫,生个不省心的孩子呢QAQ唉。”
  “这么年轻就想到这么长远去了?”她唇角沾了些咖啡,虞莓随手抽纸巾递过去。
  “这个所谓未雨绸缪。”颜颜用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咖啡渍,长叹了一口气道,“那能不快吗?”
  她不是看起来的这样单纯或者孩子气,虞莓可以看出来,但是不论是上次在广电台大厦的一楼还是后来在地铁站,虞莓看向这个女孩的时候总加了一层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怜惜。
  或许是希望十几年前自己刚来申城的时候也能受到这样的照顾,或许是因为别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Arna姐上次生日会,给我们做了好几样蛋糕,现在还在冰箱里冻着,要不要拿出来吃?”
  “拿出来吧,”虞莓侧头,“她会做蛋糕?”
  “呃,还是很好看的!”
  两人凑近一块儿吃中央的一块抹茶蛋糕,虞莓可以听到身边很近的呼吸声。
  “你有妹妹吗?”虞莓问。
  “没有啊,怎么了?”
  “我有,”勺子划过抹茶奶油与饼干曾带过不同的质感,“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大。”
  “那她现在也在申城吗?”
  虞莓笑了笑:“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颜颜张了张嘴,宽大的睡衣袖口下指甲微微攥紧。
  “是先天性的心脏问题,当时带她去看医生,”虞莓侧头靠在支撑起来的手背上,“给她做心脏搭桥手术,他们说可以治好的,用的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甚至说不需要有能力的医生,说那个智能的医疗器械就能做好。”
  “然后……?”
  “她基本上就是第一个临床的试验品。”虞莓指尖落在发间的时候微微泛白,“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器械公司赔了很多钱。法律有时候就是这样,你选择要钱就不能要人,刑事案件二者选其一,说得明明白白,我家里当时选的要钱。”
  “她多大的时候呢?”
  “初中。”虞莓发凉的指腹按了按太阳穴,“都过去了。”
  颜颜的眸光中倒映出她疲惫的影子,就好像申城厉害的人那么多,所有人削减脑袋想往金字塔上钻,所有人都想看阳光,而不是看阳光底下的倒影。倒影没有用,倒影一文不值。
  她好像看到了虞莓的倒影。
  又不确定是不是。
  通怀区人民法院,澄白的灯光下童稚的雕塑高高把天平举起,被告方坐着健怀医疗器械的法人代表杜湘辉,旁边是他的代理人,白色的文件叠在深褐色的文案桌上,代理人起身向对面友好地笑了一下,随即开口:“原告康禾小朋友听力受损,我与健怀还有杜总都深感同情。”
  法庭上惯用的一套话术,陪审团的耳朵几乎听到生出茧子,在场的人都等他后面的话。
  “但是首先,对方所说‘由于使用了健怀耳蜗导致听力受损更加严重’没有直接性依据;其次,健怀在使用说明书,尤其是3到10岁小朋友的使用说明上黑体加粗标记过:‘请勿长时间使用随身听、耳麦等电子产品,否则将易导致内耳毛细胞、听神经纤维受损’。”
  依然是带着善意的微笑,看向顾明衍,又看向法官:“审判长,主张与举证逻辑关系不明。”
  “顾律师?”法官把目光投向原告方。
  他处理过很多的案子,也同顾明衍有过几句话的交流,知道这个年轻人算有些实力。上位者大多爱才,听审的时候在关注案件事实本身的同时,也免不了关注申城新兴一辈的可塑之才。
  “声音经过外耳道,骨膜,听骨。”依然是厚厚一叠的资料,他抬起眼看向对方的时候也依然能露出额头上那道伤疤,可庭下的陪审团从几年前的议论到如今的恭听与敬仰,他没有在意过这道疤,却好像成了他的一个符号。
  “内耳液震动,耳蜗毛细胞,听神经,最后到大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庭上,好像这些资料早已烂熟于心,“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听力障碍。”
  “正如对方代理人所说,康禾的受损部位并不在神经,而是耳蜗骨化。”他将手中的文书摊开,图片中的耳道剖面好像一座刻画出伤痕累累街区的城,崎岖的血管像与世界连接的脉络,有人是被上帝咬一口的苹果,生下来失去了一部分感知力,有人也许没有及时受到良好的治疗,失去味觉或者听觉。
  小禾是属于后者,她是健健康康剩下来的,没有被咬过的苹果。她生病的时候康婶抱她连走了好几里路,那时候过年,申城没有太多出租司机,整座城市像空了一样。
  康婶去的是附近的私人诊所,她不知道有的医疗设施不到位的黑诊只会骗钱,也不知道小禾会烧得这么严重,又吊水又打针,没合眼守了两天两夜,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耳蜗就这么一点一点出问题。
  小禾可以说话,后来顾明衍出钱给她买了耳蜗,也能听得到别人说话,但是世界的声音总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也请对方代理人不要混淆视听,我方主张的是‘健怀耳蜗损伤内耳神经’。”他的眼睛缓缓一抬,灯光下可以看到清灰凌厉的下三白,“三年前,贵司以‘当次植入可免除百分之二十费用’与女士康某签订合同,并将人工耳蜗贩售给当事人康禾。”
  “我异议。”对方代理人转头看向法官,“健怀并未这样承诺过。”
  “百分之二十——”顾明衍同样侧头,“审判长,请允许我传唤证人。”
  “允许。”
  来的是曾经在健怀购买过其他医疗设备的人,顾明衍先是问了他几个病因与交易日期,最后又问:“健怀是否以百分之二十的折扣为由让你当场就签订买卖合同?”
  “是的,我还认识很多病友,去过健怀的人都听到过同样的折扣价,条件就是当场签。”
  “这一点,还请审判长看向申城医疗超话的各种评论。”顾明衍颔首,眸色波澜不惊,“这是贵司的一种……商业策略?还是销售手段?”
  “被告,情况是否属实。”
  “异议。”是法庭上一种惯用的伎俩,不论对方拿出什么都不能全认,全认就完了,你说异议没有证据,那也完全可以说,结果如何要看法官判断。
  “好。”法官点了点头,“关于原告所说‘健怀耳蜗损伤内耳神经’,你有什么问题?”
  “审判长,”一直没有说话的法人代表杜湘辉开口,继续说之前看了看原告席位上那个年迈的妇女,眸色有些犹豫和动容,“对于这个百分之二十的事,我们公司确实有这种说法,但并不是网上有些言论说的诱惑人购买——而是看顾客家庭情况如何,毕竟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承受住病痛,当然也无法承受病痛带来的天价医疗费用。”
  “我……做这行三十来年,基本每年都会给水滴筹捐款,这点法官可以看到记录。”杜湘辉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在康婶身上,“小禾的家庭我也或多或少有点了解,如果是真有什么困难,我们公司捐赠也好、募捐也好,也能伸出援手,何必闹到法庭上来,这么不愉快。”
  真漂亮。
  康婶握住自己的衣襟,来之前顾明衍跟她说过千万不能轻易发言,但是对方的话确实让她那么一瞬间的倾斜。
  钱啊,谁不喜欢钱,天底下那么多人谁离开了钱可以活,谁离开了钱可以养自己活,养亲人活。
  “原告?”
  “支持原主张。”
  “好。”法官点了点头,“双方是否同意休庭?”
  “同意。”对方代理人的视线落在顾明衍身上,似乎面对怎样的表情都能露出公式性友善而礼貌的微笑。
  “同意。”
  顾明衍的视线只是略略带过一眼,视线在空气中摩擦出一个来回的较量,对方眉间微抬,顾明衍觉察到康婶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于是一同走出门。
  “小衍,你刚刚在看什么?”
  “看见一点东西。”人在表示轻蔑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抬眉,要么是运筹帷幄,还么是……有什么他还没有发现。
  “小衍……”
  “他肯定会给你和解书,签不签看你。”从前顾明衍也接过这样的官司,比如上次他第一次见到徐轻。
  “我能签吗?”
  “可以,只要金额不达成诈欺。”
  “那,那是不是很大一笔钱?”是很大一笔钱,康婶其实心里知道,问出来的时候也像在问自己。
  给了和解书说明公司真的有问题,不然像这样的企业还不把你拖到心累破产,顾明衍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突然觉得徐轻有时候说得挺有道理,比如在深渊中久了,人心也会逐渐坠下去。
  “欸,小衍,你慢点走。”见人放慢了脚步等她,康婶吞了一口唾沫,眉心中央像是被一只手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看了就喘不过气,坐进车里闭上眼睛,良久才说,“你刚才说的百分之二十……我,如果对方又问起来?”
  当时签订买卖合同,健怀接引的员工其实并没有这么说,折扣是她费了好大的劲求来的。
  “嗤。”顾明衍只是笑了一下。
  他打官司不一直这样?话术谁都会说,尤其是这种时间很长无法考证的,所有的事实都能成为证据,要看律师当庭的发挥和法官的判断。
  几乎信手拈来的辩论手法。
  “如果对方给你调解书,”他启动汽车,开口算是安慰,“价钱合适就签了吧,心理负担也没有必要。”
  “真的吗?”康婶嗫嚅道。
  “你要不想签也可以,我给你跑官司。”顾明衍手指轻微搭了搭,旁侧的手机“嘟嘟”响了两下,“跟小禾不要说太多——她暂时还不需要知道这些。”
  “可是我真的太苦,太苦了!小衍。”康婶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黄褐的瘢痕几乎陷入了苍老的沟壑里,“我没有办法,我每天都在想小禾什么时候长大,可以帮帮我,帮帮奶奶。”
  她苦了半生,又将苦一辈子。
  顾明衍的眸色逐渐垂下来:“婶婶,你跟我说。”
  “你也是将会成家的人。”康婶把头转向窗外,陈旧的街区在眼前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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