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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攒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从谢府跑出来的?兜兜转转,却一直在谢灵玄的五指山下,或者说,她根本就没跑出来过。
从一开始的出府,她就活在他的注视中。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不过是他手指缝儿流出的慈悲,他愿意陪她玩罢了。
这种挫败的感觉,才真叫人心灰意冷。
回去再次面对谢灵玄,他正倚在如意靠枕上,微阖着双眼,静静等候着她。玉娘将房门关上,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问,“会了吗?”
温初弦迟滞地走过去,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短短几步路,走得比几千里还长。
谢灵玄的目光随她游走。
温初弦耷拉着眼皮走到他面前。
沉默半晌,双唇几度艰难开合,才终于纡尊降贵地叫了句,“夫君。”
语气冰冷无比,极不情愿。
谢灵玄轻呵了声。
“温小姐忘了,你已不做我娘子了,我们也不是夫妻了。温小姐抛弃亲眷,与人私奔,给家族蒙羞,你这一声夫君,还真是令人不敢当。”
温初弦抬脸,青涩稚嫩的雪肤上,满是隐忍的泪痕。她捏了捏拳,双膝软下,跪在了他面前。衣裙散在地上,轻软胜绵,白梅花瓣。
傲慢和清高被碾成灰尘,她已如他所愿,如勾栏女子一般侍奉客人。
“求……夫君,原谅,初弦。”
谢灵玄偏偏头,神色这才朦胧了几分。
他将她低垂的下巴抬起,眸如春水,溅出几分风月之意来。他手臂绵缠在她白雪似的秀颈上,将她轻轻提了起来。
姑娘曼妙的身姿臣服在他脚下,谢灵玄本打算再装一会儿的,可是算了吧,他装不下去了。
她背着他跟人私奔,败尽了谢家的脸面……他在来的路上,本想了一千个恶主意来惩罚她的,可眼高手低。
温初弦顺从地倒在他怀里,像个没有活气的木偶。可饶是木偶,也仍那样美丽,每一寸都恰好长在他心尖上,令他无法抑制地着迷。
他没法告诉她这几日他有多想她,他的手段如此卑劣,他有多想她,她就有多恨他。
一番握雨携云,朦胧恍惚。
芙蓉帐内,柔情缱绻,软语温存。
温初弦迎合,樱唇上却全无气血。
暗处的目光,是浓烈的仇恨。
可她却没有像刚才那样硬刚了,她把眼下的旖旎当成一场报复,一边迎合着他,一边把藏在手中的小剪刀扎向他的心窝。
谢灵玄避了避,心窝便没扎上,偏了数分。她弱骨纤腰,手上的力气本不大,剪刀又小,便没有深入到他肺叶的致命处。饶是如此,猩红的血还是从他心口一侧汩汩流出。
血的腥味,弥漫在床帐的小空间内,平添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初弦。”
谢灵玄将她覆在怀中,密如雨点地吻她,似全然没看见那伤口。
情到浓处,他说,“今生我欠你的就欠着吧,咱们就这么互相恨下去吧,也挺好的。来世让我沦落为畜,鸟衔环狗结草,加倍还你。”
这一辈子,他是没法再放手了。
谢灵玄说罢,便敲了下她手腕,她手心的剪刀应声落在地上。
……
翌日天朗气清。
品芳楼的妈妈和少数几个姑娘知道,长安城大名鼎鼎的谢氏夫妇竟落脚到她们这里来了。
素闻这一对夫妻伉俪情深,今日竟也闹了小变扭,谢夫人离家而走,谢公子苦追挽留,两人俱是含情……这对夫妻,连吵架都能吵出一段佳话来。
不过心里清楚归清楚,谁也不敢乱说话。朝中右相,不是她们可以品头论足的。
温初弦第二日随谢灵玄下楼来,头上戴了个帷帽,据说是昨儿哭红了眼睛,今日怕羞,不肯见人。
她的表情被遮住无从得知,但她的手臂一直挽着她夫君,螓首低垂,不肯离开她夫君一步。
官轿已为二人备好了。
长安城有名的佳儿佳妇来此,虽秘而不宣,但还是引起了一些当地百姓的注目。
好几人躲躲闪闪地在暗处,想一瞥那位温氏美娇娘的风姿。
谢灵玄正要扶温初弦上轿,蓦然瞥见不远处有位摆摊的算命先生,专算姻缘。
瞽者摸骨测字,要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喃喃自语一番,“难得二位有这么般配的夫妻相,可情路却十分坎坷,甚至遭厄运,将来一方必被另一方所克,无有善终……”
瞽者目盲,不知这二位是长安城的第一夫妇,生辰八字怎会不合,只一味胡诌些恶心人的话,好骗人畏惧,多花些银钱来消灾。
帷帽下的温初弦闻此颤了颤,似颇为动容。
谢灵玄皱眉,兴致败坏,甩下铜钱便离去。
街头骗术,大多不可信。
温初弦随谢灵玄乘轿而去,浑浑噩噩,也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她这些天在外劳累奔波,实是精疲力尽,眼皮一合上就不想睁开,一直伏在谢灵玄膝头沉沉打盹儿。
饿了或渴了,只需吱一声,片刻就会有可口之物送来。
轿子颠簸,有时候温初弦迷迷糊糊地听到谢灵玄在跟她说话。她懒困地把脸埋在他冗长的衣襟里,用他衣袖遮挡轿窗洒进来的耀目天光。
冬日的太阳,只刺眼,却并不晒。
谢灵玄扯走衣袖,换了微暖的手覆在她双眼上,善解人意地帮她挡光。
眼前的黑暗叫她的心情没那么浮躁了,可骨头还是累,仿佛怎么也歇不过来。
“离长安还有多远?”
她问,“我想水云居了。”
想那张舒舒服服的床。
谢灵玄轻声道,“这才哪到哪,还有一日呢。”
温初弦哦了声,胡乱吟诗。
“长安不见使人愁。”
谢灵玄戳了下她脑袋,“瞎诌。”
他仿佛懂得许多,温初弦从前以为他只是一个匪徒,或者是见财起意的侍卫、杀手之类的,扮成了玄哥哥的样子。
可他好像并不是只会拿刀砍人的大老粗,许多文人的事,他也能插得上话,甚至更精通。
她就不行了,她自小便不思进取,学业上也被玄哥哥落得老远。
温初弦思索着往事,柔软的睫毛如蝴蝶翅膀翕动一般,缓缓地眨着。
谢灵玄手心正覆在她眼皮上,被她刮得有些痒。
痒的当然不只有手,还有心。
谢灵玄垂下头,“……我以为,你会痛哭流涕要死要活,没想到这么快就愿意跟我回去了。”
温初弦双眼被他的手捂住,只见她唇上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不愿意又怎么样,难道被谢公子逼着再做一回妓子吗?”
她诽谤自己,又仿佛在诽谤他,“我没那么贱。”
人总要活下去,日子也总要过下去。
谢灵玄轻描淡写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快到长安城境内时,谢灵玄带温初弦暂时在一处酒楼歇脚。
这楼名为庭波楼,乃是一处天下名楼,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在此逗留。
之前被接到长安城去的萧游,就暂时被安排在此。明日,他就可以去商府和商贤大老爷相认了,今后他就是商府的贵公子。
萧游已换了身绛色排穗撒花洋袍,发冠周周正正地戴好,持折扇,腰挂璎珞、荷包,手戴虾须镯,焕然一矜贵华然的美公子,哪还有之前的半分寒酸之气。
相比之下,谢灵玄那身霜白的素衣,款式简单,倒远不如萧游耀眼夺目。
温初弦头戴白幔随谢灵玄一道走进来,萧游看到了他们俩,心间蓦然坠了一坠,又觉眼饧骨软……那秀雅绝俗的温小姐,终是又回到谢灵玄身边去了。
谢灵玄心平气和地跟萧游见了个礼,“商公子。”
温初弦站在丈夫身后,不言不语。
萧游愣了愣,敛衽还礼。
他即将要认亲到商氏,不能再姓母亲的萧字,名字须得改为商游,所以谢灵玄才称他一声商公子。
萧游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若是那夜他不抛下温初弦,是不是今日站在她身边的,就是他了?
他再不是穷人了,他已取得了和谢灵玄差不多的地位。若是拿出诚心来追一追她,她说不定会松口答应他的。
谢灵玄清凉如玉石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还要多多拜谢商公子。此番内子与我走散,若非商公子及时发现了她的下落,殷勤告知,不知内子还要在外面多受多少罪。此番恩德,改日必摆宴相谢。”
萧游回过神来,应了声,魂不守舍。
温小姐她今日为何要戴着帷幔?难道她如此怨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愿吗?
本以为温初弦弃府私逃,谢灵玄必得大发雷霆休妻,至不济也得和离,没想到两人仍这般亲近,哪有半点分开的意思。
温初弦她明明还爱着谢灵玄,却还沾惹于他,这是什么道理?
萧游朝温初弦走过去,想和温初弦寒暄两句。
你若没嫁人我一定追你——这是他想对她说的,但绝知不能当着她丈夫的面。
谢灵玄此时却摘下她的帷帽,在她清秀的额头上自然而然地吻了一下,牵起她的柔荑,“娘子累了吧?我们先上楼去歇歇,之后再回府不迟。”
萧游见此,紧紧皱着眉,既嫉妒又不舒服。
他本以为温初弦对谁都是那么一副冷淡样子,却见温初弦绽开一笑,倚在谢灵玄肩膀上,乖乖巧巧地道,“好。”
自始至终竟然没看自己一眼。
原来她对别人,也会和颜悦色。
一回到谢灵玄身边,她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幸福和圆润。
萧游掐得手指都青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以为用温初弦来换如今的地位很值得,现在他又觉得不值了。他两样都想要。
谢灵玄遂对萧游颔了下首,“改日再叙。”
便依依和温初弦上楼去了。
萧游追上前两步,五味杂陈。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又怎样,那温小姐还不是躺在别人手中。
几日来他与她的相伴相随,竟像一场泡影,说没就没了。
他忽然动了一个从前不敢动的、甚至称得上邪魔的念头。
谢灵玄,他……只是一个孝顺母亲的温懦文弱书生,天性愚拙。
探花郎的功名,是他靠死读书读来的。现今人人对谢灵玄的称赞,是因为他母亲是长公主。
谢灵玄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缘于他投胎投得好罢了,其实他本人并无可圈可点之处。
萧游如今认了亲,已是商府的公子了。他爹爹说了,将来还会把世子之位留给他。
如果,如果他寻个机会,将温初弦占有呢?
谢灵玄一定不会怎么样,君子可欺之以方。
温初弦只是一弱女,只要困住她双臂,她肯定也反抗不过。
米已成炊,若温初弦没了贞洁,谢家那样的大家族一定会休弃温初弦的。
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朝思暮想的她了?
……
至楼阁上,温初弦脸上的笑容立即枯萎。
她脱去鞋袜,无精打采躺在床上,谢灵玄拿了个药膏来,冰冰凉凉地涂在她双脚起泡的位置。
她早已死了心,任他摆布,对于他上药过程中若有若无的挑引和轻薄已视若无睹,权当是被狗啃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谢灵玄道,“谁。”
温初弦望向床帐上繁繁密密的花纹,一边斟酌着措辞。
隔了半晌,她刻毒讽刺了一句,“别告诉我你甘心当活王八。他跟我表白心迹过好多次,碰了我的手臂,肩膀,那天晚上,他还想趁着黑天亲我。”
谢灵玄眼色果然暗了暗。
他剜她一眼,“你说这些,是想把我当枪使?”
温初弦起身,眯眼打量了一会儿谢灵玄,将脚移开。
谢灵玄手上一空,掀起眼皮,幽幽打量她。
温初弦笑笑,依恋在他身边不怀好意,“玄哥哥。我不是你的女人吗?你骨头这么贱从长安城追到这里来,不就是舍不得我这副身子吗?”
她蓄意将细腰雪肤现在他面前,以舒缓的衣袖蹭过他鼻尖,故意弄得满帐幽香,有若兰染。
“别人碰过,你愿意?还是说你当活王八有瘾?没问题,我哪一日逛群玉阁,再找七个八个小白脸来。”
谢灵玄一把将她按住,清清冷冷说,“你找死?”
温初弦畏惧了下,随即也不怕了。
她甜甜挤出一个笑来,“我只是提醒夫君。”
她扣住谢灵玄的十根手指,将他带到床畔。
她拿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腹之间,又滑到了肩头。最后,她将自己的双唇贴在了他的侧颊,宛若一瓣莲花拂面。
“他那天就是这么对我的。”
谢灵玄冷淡地甩开她。
“激我没用。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清。”
温初弦从他肩头滑下来,伸出一对玉臂,腻腻地环住他的窄腰。
她将刚上完药的玉白小脚晃了晃,铃铛哑巴了,不会响。
“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