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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地看了眼少年,安学伦问道:“你真是四个月前突破的?”
四个多月,很惊人的时间!
“是啊,有问题吗?我以前脑子……怎么说呢,有些憨笨,不大开窍,是军中老卒几年前从外面捡回来的,只知道练功练箭打仗。柯繁让我送信那次,与我说,修炼能开智,我才确认是四个多月前的那次战斗突破的,后面自然而然明白许多以前不懂的道理,感觉像突然梦醒,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便找库房管事莫老学会了识字。”
顺便解释了他额头没有刺印的缘由。
安学伦恍然明白,眼前的小卒还有这样一段意想不到的不为人知经历。
难怪箭术出众却得不到提拔,任谁都不可能用一个憨头当伍长什长。
憨头打仗再勇猛,不会灵活听令指挥部属。
凭着军中初浅锻力法门,能够生生练出真元力并觉醒,也只有一根筋的憨头能做到吧?至少他以及他所知道的军中炼体士都不成。
没有合适的功法,得吃多大苦头。
而且眼前看不到丁点希望,一门心思埋头修炼,全凭毅力磨砺,突破身体桎梏,觉醒真元,想想都很恐怖。
安学伦进而想到,莫非修炼初浅锻力法门,吃尽苦头入门之后反而进境奇快,或许还有收敛气机的不同寻常手段?
天道酬勤,一饮一啄,还真有可能啊。
他对这个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对他还保留着三分警惕的家伙越发感兴趣,问道:
“你进军中有几年?”
“快六年了。”
“哦。”
安学伦点点头,六年前,少年能有多大年纪?
柯繁吃相也忒难看了,一句来历不明,硬生生把一个才觉醒的军中炼体士,给压制去库房,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信还在你身上?给我瞧瞧。”
常思过放下干透的竹箭,从怀里摸出一封反复浸水,又反复蒸干的皱巴巴信封,递给安学伦,他早就知道,里面只有一张空白信纸。
安学伦略一检查信封,除了皱巴,火漆和封口完好,没有拆开过。
“嗤擦”一声撕掉封口,安学伦毫不在意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抖开扫了一眼,随后递给没有出声阻止的常思过,摇头笑道:“白纸一张。”
他就知道是这样,姓柯的连面子工夫都不屑做,吃定什么都不懂的黑娃。
常思过接过信纸一看,眼中露出一丝讶色,随即收敛,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响,低声道:“会不会是用药水写的暗信?军中有药水,写了字,干了之后不显字迹。”
安学伦摇头,道:“药水写字,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瞒不过修者用真元力灌注进入双眼的识辩探查,这就是一张浸过水的普通白纸。”
拍打着手中的信封,随手撕碎扔掉,继续道:“每过五十年,横旦在南平西北方向的大荒漠深处,有一处叫兽狱的秘境开启,里面有许多外界没有的珍稀宝物,而秘境中,有几处地方,需要用修者活祭才能打开,气血越饱满,效果越好。”
“据说,有些比较古怪地方,得修者自愿才能献祭成功。后年春上,正好是兽狱秘境五十年一度开启的时间节点,四国所有宗门,都将派遣修者前去碰运气,寻找秘境中的宝物。提前准备几个祭品,对宗门而言,再正常不过。”
常思过也撕了空白信纸扔掉,低着头思索片刻,再抬起头,道:“如此说来,秘境开启的前几年,单独在外行走的修者,处境很危险?”
柯繁果然没安好心,打的是这么个坏主意,言语诱惑他加入元清门,还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是想要让他做活祭品。
也是欺他以前是个憨头,见识短浅,不敢闹得军中其他修者知道。
这仇结深了啊。
“确切的说,是在外行走的山野散修,处境都不怎么妙。”
安学伦见常思过懂了他的意思,也就点到为止没有多加解释,笑道:
“有宗门的修者,或者在军中效力的炼体士,则没这方面的担心,本国之内,宗门之间不会胡乱出手坏了规矩。对于它国修者,就不大讲究这些,能抓到修者活口,不管是自用,还是高价交换,都是常事。”
对这些事情,安学伦见怪不怪,他有意无意地撇了一眼常思过。
常思过心中郁闷不已,怎么会有如此变态的秘境,这不是逼着野修没活路吗?
让他还怎么敢独自去闯荡江湖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追风少年?
安学伦又撇一眼少年腰间的银鞘长剑,笑道:“你这剑不错啊,看着不像是凡器?”
剑鞘上还镶嵌有三颗能发光的宝石,怎么看都不是军中士卒的少年能用得起的高档货,配黑娃粗壮的身胚,有点娘里娘气的不适感。
常思过扶了扶剑柄,道:“还行吧,营破那天,逃出来的路上,使诈斩杀一个阻拦的北戎修者抢夺来的。”
安学伦见这家伙说得轻描淡写,皱巴巴的单薄戎服上留着好些刺破的口子,左袖口也有不明显的血迹残存,便知斩杀怕是不那么容易,却也不便细问探听。
两人毕竟不熟悉,涉及到手段绝学,交浅言深是大忌。
第27章 突兀的一箭
安学伦对黑娃越发的看不懂,北戎派遣在路上巡视阻杀的修者,可不是单独一个出现,一般都是三两个一伙,还有层层士卒埋伏在雪地灌木警戒。
他潜出来的沿途可谓险至极点,也是运气好,没有惊动北戎高手。
好不容易摸进雪岭荒山,仍然被天空的猎鹰发现,引来一个速度惊人的厉害家伙追杀。
那人疯了一样,追着他吼叫“还一个在哪?”,“交出同伙下落,饶你一命”之类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偏偏又实力高绝,杀得他九死一生,差点就交代在一道阻挡的悬崖顶端。
后来猎鹰另外发现目标,把那疯子引走,他才侥幸逃得一命。
黑娃能斩杀掉一个阻拦的北戎修者,不惊动其他北戎修者,并顺利逃脱,即使是使了诡计,也非常厉害了不起。
是以,他还会认为黑娃只是表面上看去的真元境炼体士,这般无害吗?
扮猪吃虎,或许才是出其不意斩杀一个北戎修者的真实原因。
安学伦换了个话题,道:“黑娃,你尽最大的力气,一箭能射多远?不用管准头。”
“不管准头啊……这把抢来的二石弓还没试过,估摸着能射百十丈远,再远的话,猎弓受不住力会崩断废掉。”
又是抢来的?还有什么不是抢的吗?
“百十丈吗?”
安学伦摸着下巴走几步,沉吟片刻,忽地转身。
“黑娃,帮老哥一个忙,待晚上快凌晨时分,咱们摸出去,往四荒城方向接近,如果被发现有北戎修者阻拦,我现身引开,你想办法帮我射一封信进城,然后你尽管跑远点,独自躲起来。到时四荒城保住了,算你一份大功劳,我在封将军面前,替你请功。”
话说得很直接,完全当少年是军中炼体士一员,目光恳切望着。
常思过结舌半响,一时间找不到好的理由推脱,只能不太委婉道:“我这点微末实力,怕的误了老哥你的大事,可就担待不起,要不,猎弓借给你,反正也不用管准头,对着城上射就是,相信老哥你的力气比我更大……”
好不容易从险地逃出,凭什么又让他去招惹麻烦?
他还没活腻歪,两人也没半分交情,更没享受过军中丁点修炼资源的好处,空口许诺,对他没有半分吸引力,他还不信对方能强硬命令他一介库房小卒去送死?
生死攸关,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青幽幽的洞窟内,空气仿佛凝固,两人隔着约六步,一动不动对望。
安学伦没想到少年如此不好说话,还以为少年血正热,脸皮子薄,没经验拉不下面子拒绝,哪知对方像条老狐狸一样倒将他一军,而且露出的气势,很是强势。
果然是隐藏了修为,或许到现在,还有所保留没完全展现出来。
说出去谁敢信一个四个多月前觉醒的炼体士,这么短的时间,晋级到固本境?
安学伦心中越发认定黑娃能隐藏修为,是苦修军中初浅锻力法门的缘故,这是一大发现啊。
正准备把自己的送信计划和盘托出,却见少年“哐啷”一声拔剑,安学伦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往后闪退数步,手搭在剑柄上,现在的小家伙都这般冲动的吗?
“嘘!”
常思过左手往下方七尺大小的水窟窿指了指。
他一直留有一丝天眼视线在水面上,为的是预防不测。
安学伦暗道一声惭愧,才注意到水面在不正常波动,而且越发高涨,这情形是有人从曲折的水下通道,潜了进来。
“等等,你拿上弓箭,躲去那边角落石柱后面,来的可能不止一人,等下我吸引他们注意,你用弓箭配合偷袭,扰其心神助我杀敌,所有来敌必须全歼。”
安学伦轻轻拔出剑,闪身到水坑五尺外,盯着动静不小的水面。
他经验丰富,瞬息间便有决断,对边上的少年吩咐。
前面两次他被发现,撵得兔子一样逃得很惨,北戎修者一直以为只他孤身一人,是个独行侠,通过先前黑娃射中空中的猎鹰,四处的叫嚣声便可见一斑,他何不趁机设下现成的套,让敢摸进来的敌人上当吃亏,且不能留活口再出去报信。
如果万一来的是两人以上,那也得拼了。
拼不过也得拼,此处洞窟虽然隐蔽,却也是一处绝地。
常思过看了眼愿意以身为饵的汉子,飞快收拾地上的弓箭,特意把弓囊和箭壶拿开,放到一处石柱侧面,半遮不遮的能看到,想了想,又解下剑鞘侧放着与弓囊一处,闪身跃去安学伦指定的三丈外石柱后面埋伏。
安学伦看着黑娃布置小手段,没有吭声。
军中炼体士比起宗门炼体士,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矫情,更多的是各种实用杀敌和求生手段,像黑娃先前从水下冒出的位置,距离真正的洞窟约五十余丈便可见一斑。
只是这次运气不怎么好,隔这么远,还是被敌人找到了。
约五息后,寒光闪烁从水窟中冲出,紧着两道人影先后跃起。
安学伦故意慢了半息,抢步一剑,对着后出来的人影拦腰猛地一刺,“铮”,剑刀相击,他这一剑被挡住没伤到对方分毫。
两道人影落到潮湿的崖石地上,分立左右,而安学伦已经暴风疾雨般,刺向左边痩高穿着灰色皮袄的男子胸腹要害。
“叮叮铮铮”急切的兵器碰撞声中,有尖细笑声传出,显得颇为自得。
“哈,逮到了,这次看你小子还往哪处钻?”
另一道粗壮身影往边上让开数步,却不急着夹击安学伦。
他目光警惕扫视洞窟,瞬间被右前方散出青蒙蒙光亮的剑鞘吸引,恍然间,觉得哪里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尖细笑声未歇,“嘣”,弓弦震响,回荡在狭窄的洞窟空间,惊心动魄。
“小心!”
粗壮男子本能闪避,喊出一句显然是迟了的废话。
洞窟实在太小,弓弦响,箭已经射中躲闪不及的痩高男子后背。
痩高男子仅仅来得及绷紧身躯,“噗”,前胸突出一截带血的变形箭头,他长期用真元力淬炼的身体,被射了一个对穿,痩高男子痛苦地前冲两步,还想往水坑歪倒逃生。
安学伦手起一剑刺穿对方脖颈,再一脚把挣扎的痩高男子踢去对面,有液体溅在崖壁上,发出沙沙声,血腥气在狭窄洞窟散开。
这突兀的一箭,威力非同寻常,震慑得粗壮男子毛骨悚然。
第28章 藏得够深
狂吼一声,粗壮男子径直杀向三丈外被石柱遮挡的狭窄尖角位置。
他终于回过味来,穿着破袍的南蛮子与应兄弟交手,腰间好端端挂着一支剑鞘,地上嵌宝石的剑鞘,分明就是为吸引他目光,让他分心刹那的一个小陷阱。
摆得还特么像模像样,连弓囊和箭壶都只露出一角,以消除他的戒心,因为河面上的惊艳一箭射下猎鹰,他不可能不防备弓箭。
只是另外那家伙潜伏在如此狭小的洞窟内,是怎么做到能瞒过他的感知?
又是“嘣”的一声弓弦响,一支利箭从黑暗中自下往上飙射。
粗壮男子神经紧绷,凭本能往右边闪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彻底躲过。
距离太短,箭矢射中他的左臂,扎到骨头,箭尖往边上滑开,造成的肌肤剧烈撕裂痛疼和朝后的力道,令得粗壮男子的速度不由一滞,停在当地,手中的刀还差八尺再也砍不去,忍不住痛得惨叫出声。
“干得漂亮!”
安学伦大笑着纵身从背后刺向受创的对手。
黑娃的箭术犀利又精准,在如此狭小洞窟,还真是防不胜防。
特别是对时机的把握和敏锐战斗意识,与他的攻击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