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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凌空,天剑冲凌霄!
段既卿抬袖拂开,指尖猛地一挥,剑光大盛,周围空气翻涌倒卷,手中青剑撕裂罡风般,唰的化作一道残影。
惊鸿的刹那。
“徒弟哎!”疯老头从地上爬起大喊,狂奔而出。
云龙、云贺、玉晨偏过脸来,虞飞鸿及聚灵府长老也从看了过来,老牛看了过来、树下的镇海微微睁开眼睛,陈鸢取下肩头落叶,偏头抬起了目光。
剑吟撕裂罡风化作了一声咆哮。
远处的牛车,四道青光冲天而起,落下的瞬间,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已挡在了前方,双手呯的将那柄法剑,强行合在了掌中。
“不许伤我徒弟……”
青剑不停抖动,寸寸推进,双掌皮肉迸裂,那法剑毫无阻碍的穿去了老人胸口,噗!鲜血透体而出,斑斑点点的鲜血坠去地上,染红了一地落叶。
“师父!!”陈鸢双目瞪裂,起身冲了过去。
“……不许伤我徒弟!!!”
疯老头嘴唇微微发抖,看着对面惊愕的段既卿,张开嘴唇,染着鲜血的牙齿张合,咆哮起来:“不许伤我徒弟啊啊啊!”
老人双目发红,合着半截剑身,抵着法剑的冲击力道,一步步朝前推了过去,“打我徒弟,老夫杀了你——”
双手一错,青剑发出扭曲的声响,嘭的断成两截,一截插在老人胸口,一截崩飞了出去。
“啊啊啊!!”
疯老头几乎发狂,周身涌出青黑的烟气轰的朝四面爆发出来,段既卿直接被烟气撞出数丈远,狠狠砸在山壁,反弹回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凶煞的烟气渐渐散去,老人带着半截残剑直直向后仰了下去。
陈鸢冲来,双目布满血丝,冲了过去。
“师父!”
云龙云贺齐齐起身朝山壁狂奔:“段既卿,你敢!!!”
“沧澜剑门言而无信!”玉晨也在大喝。
树下的镇海缓缓起身,看着倒下的老人,竖印垂首:“我佛慈悲!”
再抬起脸时,彷如怒目金刚。
这天下午,一记背刺,扎在了众人心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师与徒
“没什么敢不敢的!”
段既卿看着地上半截青玄剑,靠着山壁缓缓起来,“你们只为这人主持公道,可有谁为我徒儿主持过公道!”
“你徒弟鲁莽在先,激怒陈鸢所请神人,能怪到他人身上?!”
玉晨饶是清心寡欲,此刻也面色涨红,人是他带来的,对方应允不会因为之前的事与陈鸢闹的不愉快,却是一只暗藏祸心,令他失了颜面不说,天师那边估摸也不好交差了。
“呵呵,玉晨,你太纯真了。”
段既卿丝毫不惧的看着冲来的云龙云贺,以及朝这边走来的镇海和尚,他擦去嘴角血迹,笑了起来。
“不仅仅是我徒儿的仇,还有沧澜剑门的御剑术……乃我沧澜命门,岂可留他人手中!”
“那日洛都,陈道友不是已经还给你们了吗?!”
“谁知道他有没有学去!”段既卿咧嘴大吼:“知不知道,祝静姝将御剑术给他,就是让沧澜剑门寻他麻烦,不管有没有学,这个阳谋已成,沧澜剑门必须要将秘诀拿回来,或者,让他废去修为,不再踏入修道!”
“沧澜剑门何时变得如此人心不齐!!”
嗡嗡嗡——
嗡嗡……
人的嘶吼、说话,都在一刻化作嗡嗡的声音响在耳边,陈鸢抱着胸腔全是鲜血的老人,不停的用法力渡去周身将血止住,嗓音都在颤抖起来。
“师父……”
话语到了嘴边,一股酸痛涌上口鼻,陈鸢声音哽咽:“徒儿有门神的,他杀不了弟子,你跑上来做什么!”
压抑着情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从眼里‘吧嗒、吧嗒’滑落下来。
听到徒弟的声音,疯老头虚弱的睁开眼,眼中有着迷惑,也有一丝清明,微微发抖的在徒弟脸上摸了摸。
“徒弟哎,哭什么啊……为师就是有些痛,嘶……好痛……刚刚有没有看到为师很厉害……把那把剑夹住,还给他崩断了……是不是很厉害!”
感受着脸上摩挲的掌心,陈鸢湿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老人的生气正一点点的流逝,无论怎么渡去法力,都没有用。
“老疯子!”从林间抱了柴禾回来的胖道人,一下将柴禾丢去地上,朝这边飞跑过来,大吼:“你们先救人啊!!”
老人拍拍陈鸢的脸。
“……又哭了,比为师都还要爱哭呢……为师没事的……为师很厉害,你别哭……别哭……乖。”
陈鸢将师父搂的更紧了,压抑的情绪终于在那句‘乖’爆发出来,哽咽的哭出声。
“他杀不了我的,你为什么冲过来……”
“你叫我一声师父……为师就不能让你受委屈。”
虚弱的声音停了停,陡然咳嗽几声,一股鲜血溢出了嘴角,陈鸢急忙给止血,那边的云龙云贺赶来,慌忙摸去袖里。
“这是我天师府保命的丹药,快快给他服下!”
老人双眼闭了闭,看着去接丹药的徒弟,“徒弟哎,为师好困,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可能就不疼了。”
那边,陈鸢接过丹药,喂去老人嘴边,可惜老人已经没有动静了。
“师父……”
丹药滑落指尖,掉去了地上,陈鸢一把将老人抱了起来,就往牛车那边冲去。
“七爷、八爷,救救我师父,你们需要多少人的魂魄,我都给你们找来!”
神龛内的两尊黑白木雕没有动静,只是有些为难的声音传出:“我兄弟俩只负责带人走,哪有带人回的,何况……森罗殿还不能主持这个世道轮回……就算十殿阎君在这里,也束手无策。”
陈鸢摸着怀里的师父,感受脸庞渐渐凉了下来,痛苦的闭上眼睛。
孙正德一屁股坐去地上,‘哇’的嚎啕大哭。
风吹过林间,那段既卿趁着空当,示意了一下护卫身前的门人,顿时施法,唰的冲去山壁,借着山林地势瞬间消失不见。
镇海纵身而起,踩着岩壁直直追去了后面。
“东家,那人跑了。”胖道人一边哭一边大喊,然而,那边的陈鸢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到,用着绢帕轻轻给师父擦去嘴角的血渍,将老人平稳的放去车里躺好,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
“让他走吧……反正在沧澜剑门能找到他,还有那个女人!”
老牛情绪低落的过来,套上缰绳,胖道人擦着眼泪呜咽的爬上去,架着牛车缓缓朝林外过去。
云龙云贺想要去追,被玉晨拦了下来。
“此时正伤心,先让他去吧,我们得回一趟天师那里。”他看向那边不知所措的聚灵府几人,拱起手:“恐怕这次不能与诸位除魔了。”
“理解,想不到沧澜剑门会如此意气用事!”聚灵府那长老也颇为愤慨。
“世事难料,告辞!”
林间没有多余的话,相继走出了这里,走回来时的路上,玉晨回头看去林野延绵的山势,来时的万丈豪迈,以为能妖魔厮杀,岂料变成了这般局面。
“这沧澜剑门当真一代不如一代!”
他叹了一口气。
……
夕阳烧红了西云。
远去千里之外,晚霞犹如潮汐铺在山林间,曾经被烧毁、推倒的楼阁正重新修缮,陆陆续续回山的天师府一众道士,都在忙碌着重建山门。
巧儿拖着宽大的袖口‘呜啦啦’的在一众道士身边跑来跑去,不时捉弄下对方,惹来的都是道长们哈哈大笑。
远处的山壁,依山而建的阁楼里,明光道长已面见了天师,正从密室出来,想着天师没有责怪,他心里颇为高兴的。
“小女孩身世苦难,既已带回天师府,就让她留下来。”
“那陈姓道友心善,不可负了他。”
回想着天师所说的话语,明光走过甬道,来到密室外静修的祖师堂,脚步忽地停下,供奉历代祖师的墙壁上,其中一幅人物画像让他愣了愣。
顿时想起那日在洛都客栈,为何觉得那疯老头眼熟了。
“明光,还有何事?!”
仿佛感应到明光停留,密室之中,天师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明光回过神,急忙拱手:“启禀天师,这墙上的第六幅让明光有些眼熟。”
密室之中,有轻笑传出,天师随即说道:“你怎可能眼熟,那是天师府第六代天师,距现在已有三百多年,除非他已到化神,不然怎可能活到现在,何况就算活着,也该在天师府内。”
“是明光多想了,只是在世俗时,确实看见一位,与六代祖师很像的老人家。”
“哦?在何处见到?”
“洛都时,是那位陈道友的师父,曾向天师提起过,他神智混乱,不知自己是谁。”
那边安静了一阵,明光以为无话了,便准备转身离开祖师堂,顷刻,天师的话语从密室再次传来。
“你下山一趟,或传讯玉晨,横焰山地窟布下结界后,让他请陈鸢和他师父来一趟天师府,我想见上一见。”
“是,弟子这就去安排。”
明光恭敬的退出祖师堂,脸上顿时泛起笑容,看着外面火热朝天的修缮进度,要是陈鸢师徒过来,定要好生招待一番。
“明光大师傅!!”
巧儿踩着石阶跑过来:“你在笑什么,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当然有,天师想邀请你那位大哥哥来这里做客。”明光摸了摸小姑娘脑袋,看着她欢呼雀跃的在周围又蹦又跳,显然听到这消息高兴的紧。
不久,他找来一名弟子,让其将消息发给外面的外室弟子,一路转达去长镐。
不过那已经半月后的事了。
此时讯息中所邀请的那人,正站在长镐郊外风景独特的山岗上,一颗老松下,起了坟茔,陈鸢披麻戴孝跪在坟前,将手中黄纸洒去天空,仍由其飞去远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从来不会离开
方孔的纸钱随着嚎啕的哭声飞去远方。
陈鸢双手沾着血和泥,跪在墓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没有名讳的墓碑,他连师父叫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想想做为弟子,还挺失败的,从未去想过为师父做些事,为他寻找记忆。
‘徒弟哎,你法门怎么破了?没事为师重新教你……’
‘记得要给为师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最好说出去能吓到一片人的!’
老人像在眼前出现,衣衫褴褛揪着李远山撞去檐柱,发出苍劲的嘶吼:‘敢打我徒弟,老夫打死你——’
陈鸢眼里又泛起了泪水,他与老人相处数月,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哪怕对方将他错认为弟子,可那是实实在在的感情,遇上危险都会第一个冲出来挡在他前面。平日里,好玩又懒散,偶尔生气也会快消气,像个老小孩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要这要那。
“陈道友!”
镇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和尚从下方林野踩着山坡岩石纵身上来,站在陈鸢身后,朝孤零零的坟茔合印礼佛一拜。
“那人修为高深,轻身飞纵的功夫,贫僧不如,让他们跑了。”
陈鸢看着空荡荡的墓碑,沉默了片刻:“……没关系,沧澜剑门就在那里,我不信他们连山门一起搬走!”
“你打算如何报仇?!”
镇海非一般僧人,向来嫉恶如仇,这月余的相处,对于陈鸢有所了解,对那疯老头,也比较熟络,忽然人没了,他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小师傅不要掺和进来,你是万佛寺的僧人……”
“呵呵,佛劝人放下屠刀,那也要杀了人之后才行。”
风吹着老松沙沙摇响,陈鸢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好一阵他才收回目光起身走到墓碑前,低声道:“以前都是师父保护我,现在该轮到我去保护他了……我要去一趟西域……我要杀万千的胡人……”
每一句几乎都咬紧了牙关。
“……我要……屠了沧澜剑门!”
杀万千胡人?
屠沧澜剑门?
两个不同方向的事如何也串联不起来,镇海看着他慢慢起身走去山下,胖道人也将最后的纸钱洒去天空,跪去磕了三个响头,呜呜咽咽的跟着陈鸢离开。
“陈道友,贫僧在沧澜剑门等你!”
说完,和尚看了一眼身上的袈裟,将它脱了下来,叠好放去包袱里,就着一身破旧僧衣从另一个方向走去山脚。
……
牛车缓缓驶过崎岖的路面,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一个个木雕好似感受到陈鸢的心情显出阴沉表情。
回来时历经半月,可眼下老牛屁股上贴满了疾行符,耷拉着舌头斜斜飘在嘴角,口水都在风里飘去后方。
牛车不再顾忌旁人,发疯似得一路冲向西北之地,穿过兰洮,再次看到广威城墙的轮廓,仅仅用了五日。
壮硕的牛身都轻瘦了许多,老牛浑身白气腾腾的喘着粗气,车厢就算贴上了牢固的符纸,也显出了几处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