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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辰皱眉,觉得顾如松不该问这么直接,显然不是待客之道。
老翁顾成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阿松,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看你在太古洋行里,沾染了坏习惯,连君子之道都忘记了!”
秦笛不去看顾如松,却望着老翁顾成道:“听闻顾家,乃是四川有名的书香门第,老爷子也是操琴大家,不知道有没有臻至道境?”
顾成笑道:“我老了,手脚不灵便,没办法演奏。听说秦先生琴艺了得,不知能否演奏一曲,让老朽鉴赏和学习一番?”
秦笛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关,否则顾家人不相信,不会让顾如梅和顾如虎拜师,更没法商量建粮仓的事。
顾成干咳一声,提高了嗓音,道:“把我最心爱的古琴拿来!”
有两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抬来古琴,轻轻放在桌上。
秦笛转头看了顾如梅一眼,傲然道:“我的琴技,已经超出‘入道’层次。前些日子,你在武昌听见的,才只是我一成的功力。今天你捂上耳朵,用心来听!”
顾如梅点头:“是!”然后竖起双手,准备捂住耳朵。
秦笛又道:“阿虎你出去!还有这位小兄弟,你也出去吧!”
顾如虎闻言心有不甘,但还是抬腿往外走。
顾如松却站着没动,嘴里哼哼唧唧:“我为什么要出去?这是我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秦笛也不管他,望着顾辰道:“我不清楚你是否精通琴艺,如果水平不如阿梅,最好也出去吧。”
顾辰笑了笑:“好,我站在屋外听。阿松,你跟我走,别在这里杵着!”
顾如松却很执拗:“我不走,四叔,我要留在这里!”
顾辰摇头走了出去。
秦笛望着顾成道:“老爷子,小心了!精神内守,抱元守一!”
老爷子顾成心中一凛,连忙摆正了姿态,双手搭在椅子背上,防止滑下来。
第98章 一曲仙琴摄人心
秦笛拨动了琴弦,就听见“叮”的一声响,仿佛划破时空落在人心里。
顾辰站在屋外,听见第一声琴音,就觉得心跳骤然加速,赶紧往远处退了丈许。
紧接着琴声“叮叮淙淙”的响起来,顾辰一退再退,一直退到大门外,才觉得略微好受了一些。
秦笛先弹了一曲《孤芳吟》,一上来就是大雪飘飞,让人觉得浑身冰冷。
屋内,顾如松才听了一小段,就觉得瑟瑟发抖,想要往外逃,可是他的肌肉不听使唤了,连脚步都迈不出。
老爷子顾成精通琴艺,实力比顾如梅还高一截,而且他久经风雨,一生经历了很多事,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对琴曲的承受能力很强,远非年轻人顾如松所能比。
他望着秦笛拨动琴弦,忍不住在心里发出赞叹:“这人弹的一手好琴,比我强十倍!甚至比张孔山师傅弹得还好!怪不得阿梅对他盛赞有加!”
琴音持续不停,让人隐约看见,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山上岩石缝中有一棵青松,众芳摇落,傲然挺立于风雪之中。
老爷子心有所感,觉得自己就像那棵青松,宁愿抛弃官职,专注于琴艺,也不愿贪赃枉法,与别人同流合污。
“这位秦先生,是我的知音啊!不需要倾听高山流水,我就已经遇到知音了!”
而那年轻人顾如松,眼睛里也似乎看到青松了,但他看见的青松,显得那么脆弱,分明是不知死活,几乎快被大雪压垮了!
他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青松在哭泣哀鸣。
秦笛弹奏的只是初阶的仙音,他本是仙音大家,昔年鼎盛的时候,手持凤凰仙琴,能将杀伐之音放出千万里外,凡是听过仙音的人,生死都由他来操控。
如今,他的功力很低,才只是炼气巅峰,所以弹不出真正的仙音,只能模拟出两三分气势,但是即便如此,也已经控制了顾如松的心!
换句话说,如果秦笛有杀意,顾如松今天就死定了!
不过,秦笛来到这个世上,已经收敛了杀心,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杀人。
《孤芳吟》弹奏了一半,顾如松已经瘫倒在地上。
顾如梅想把他拉起来,可是她的手刚从耳朵上挪开,就觉得心神摇晃,赶紧收回来,将耳朵再次捂住。
《孤芳吟》弹奏大半,老爷子顾成陶醉其中,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秦笛弹完了《孤芳吟》,紧接着又弹了一曲《春晓吟》。因为前面的《孤芳吟》有一丝杀性,对听众身体不利,特别是老爷子气血不足,如果就这么收场的话,只怕将来会生一场大病。
而《春晓吟》和平、中正、大方,描述了春天的欣欣向荣,能给人带来生机。
琴曲弹奏到这里,屋里的顾成和顾如松都失去了神智,仿佛陷入深深的梦幻中,只有口鼻还在呼吸,神智近乎于痴呆状态。
屋外的顾如虎坐在石凳上,也迷迷糊糊忘记了一切。
顾辰站得位置非常远,听的琴音断断续续,心中钦佩的同时,还能保持几分神智。
秦笛弹完了曲子,起身一拉顾如梅的衣袖,一先一后走出了房间。
大门外,顾辰定了定心神,对秦笛躬身施礼,说道:“秦先生,了不起!您的琴艺,可以说天下第一了!我个人觉得,比张师祖还高妙几分!不知道家父怎么评价的?”
秦笛道:“老人家正处于坐忘状态,你不要进去打扰他,等两个小时,让他自己走出来。”
顾辰吃了一惊:“两个小时?竟然要那么久?秦先生,刚刚的琴曲不会对身体有害吧?”
“不会的。听了此曲,有助于延年益寿。”
“既然如此,阿梅你守在此处!莫要让人进去!我请秦先生去隔壁院中下棋。”
顾如梅答应了,就在院中找个石凳坐下。
顾辰请秦笛来到另一个小院,在桃花树下摆上了棋盘。
他讪笑道:“先生您是棋圣,能不能让我九颗子?”
秦笛道:“你摆上十三颗吧。”
顾辰心想:“我虽然棋艺不高,但在顾家也算好手。我曾经在重庆,跟刘棣怀下过让子棋,他才让我两颗子。”
不过,面对当今围棋界顶尖的大国手,他也不敢说别的。对他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或许将来能吹嘘一辈子。
顾辰老老实实的摆了十三颗子,秦笛才开始随手落子。
刚开始的时候,秦笛的白棋显得很凌乱,而且非常虚弱。渐渐的,白棋充满了活力,势力越来越大,渐渐的露出锋芒,将黑棋分割成一个个小块。
顾辰奋起迎战,绞尽脑汁,到最后还是死了两小块,所以只能推枰认输!
他站起身来,对秦笛再度鞠躬:“秦先生厉害,我算是长见识了!若不是我年纪太大,也会想阿梅一样,求您收我为徒。”
随后,两人坐在桃花树下喝茶叙话。
“秦先生,您此次西来有什么事吗?若是有事,您跟我说。我们顾家,在四川还有些脸面。不管是军阀还是袍哥,都能说上话。”
秦笛笑道:“我昨晚对阿梅讲,的确有一件事,想跟顾家商量。”
“哦,您请说,既然阿梅和阿虎拜您为师,那您就不是外人。”
“那我就直说了!艾坪山的北麓,还有大片的平地,我想租八百亩,期限十五年,租金按最上等水田的三倍价格算,不知道行不行?”
顾辰吃了一惊:“啊?您要在这里租土地?”
秦笛道:“我准备建一排排茅屋,不打地基,也不用钢筋混凝土,只在地上树木桩,横梁也是全木结构,上头覆盖木板、油毡、塑料和茅草;地上再铺若干层塑料布,并不破坏地面的浮土。所有木料都从外地运过来。”
“先生,八百亩地,能盖不少房子。您准备做什么用?”
“我要盖粮仓!储备大批的粮食!”
顾辰可不是顾如梅,他居家管理顾家的财产,很多事情都明白,闻言问道:“请问先生,粮食从哪里来?”
秦笛道:“我在美国成立了公司,会有大批粮食,源源不断运过来,粮价不足本地的一半!”
顾辰蓦得吸一口气,露出惊骇的目光:“美国的粮食,怎么会那么便宜?”
秦笛道:“西方国家都处于经济危机中,这才是灾难的初期,等到再过几个月,危机会愈演愈烈,他们的粮食卖不掉,而我们国家则一直缺粮,如今华北地区还有饥荒呢。”
“先生,我也听说了,华北有大饥荒,可您为何将粮仓建到四川来?”
“家父沿着长江、黄河布局,也在济南、开封开设了粮店,不过那只是暂时的,今后的重点还是在四川,天气变化无常,四川也可能有饥荒。”
“先生,您为何不将粮仓建在大城市?比如说成都和重庆?这里离重庆市区也不近。”
“成都太远,运输不便。重庆战时将是陪都,面临刀兵水火。”
“您说要打仗了?如今青红两党不是天天打吗?”
“顾先生,我得到隐秘的消息,未来中日之间将有一场大战,中国大半土地沦陷,只有西部地区是安全的,所以我准备将粮仓建在这里。”
顾辰听了,半信半疑,道:“您让我想想。这是一件大事,我不能立即答应,得跟家父商量。”
第99章 大雪山下的孤坟
过了一会儿,顾辰又问:“秦先生,如果我家将土地租给您,能否从您这儿买到一些粮食?价格稍微便宜点儿?”
秦笛笑了笑,道:“最近三年,我可以用市价的七成卖粮,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三年以后,可能要略微提价,不管怎样,总比市价低一些。”
顾辰倒吸一口冷气:“我可以七折买粮?那你们秦家,万里迢迢,运粮食过来,还怎么赚钱?”
秦笛心想:“你知道我买粮的价格是多少?若等到最低时,连两三成都不用。”
他口中说道:“秦家只做批发,不做零售。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将大批粮食放在这儿,既要防火防盗,也要防止被盗匪劫掠,或者被附近的百姓哄抢,所以我还想借助顾家势力,花钱雇一批抢手。”
顾辰笑道:“这件事好说!我二哥手下,有六七千人马,在四川除了几个大人物以外,别人也不敢欺负我们。如果秦先生愿意支付一笔钱,顾家可以保证粮食安全。”
秦笛笑道:“这样吧,我在美国有些门路,可以购买一批军火。我每年提供十挺机关枪,一百杆长枪,另加五万大洋,雇两个连的士兵,专门镇守在这里,所有人员都由顾家掌控,并且让阿虎介入其中,你看怎么样?”
顾辰神情大震,道:“应该可以,我给二哥去信问一问。”
两人又说了一些细节,直到顾如虎跑过来,叫道:“爷爷从屋里出来了!请先生过去呢。”
于是秦笛和顾辰走回原先的院落。
老爷子顾成站在院中,对秦笛弯腰施礼:“秦先生,您是琴道大宗师!请受老朽一拜!”
秦笛忙道:“不敢当。晚辈年轻,不敢受您的大礼。”
顾成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秦先生的琴技,神乎其神,似乎比家师描绘的道境还高明。家师张先生曾说,他在幼年的时候,听一位大琴师演奏,神智迷惘了盏茶功夫。而我听您弹琴,竟然失神两个小时!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舒畅!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秦笛道:“道心琴心,两者合一,才让您有这种感觉。那位顾如松小兄弟呢?他怎么样了?”
“阿松啊?他还没醒呢!我让人将他抬到卧室去了。秦先生,您是顾家最尊贵的客人,容我们摆设宴席,为您接风洗尘,再摆好香案,让两个孩子拜您为师。”
接下来,顾家摆设大宴,召集所有人,让顾如梅、顾如虎当众拜师。
这是正儿八经的拜师,古人重礼,师徒如父子,当不得儿戏。
在此期间,顾家和秦笛达成了初步协议,将八百亩土地租给他,租期二十年;秦笛每年支付三万银元的租金,外加两挺重机枪,八挺轻机枪,一百杆长枪,还有额外的伍万元,拿来雇佣名义上的枪手,实则是顾翰手下的士兵;同时在此期间,顾家还可以用较低的价格,购买一定数目的粮食。
对于这些约定,顾家从上到下都很满意,因为八百亩土地每年产粮有限,无论如何到不了一万两白银,如今租给秦家,每年合计能拿到八万大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钱啊,再加上那些厉害的枪支,足够让顾家成为当地一霸。
顾翰是刘文辉的手下,不属于中央军,而是相当于军阀,管理没那么严,有很大的自由度。军阀最看重武器,只要有枪有粮食,就能招到人手,有了足够的人马,也就会有势力和权柄。
这年月,全中国都有军阀,四川的军阀又多又穷。
要知道,在抗战初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