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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并非全是托词,往常佛门苦修多有更甚者,这雨中枯坐委实不在话下,反而别有一番合于自然、浸身宇宙的体悟。
如此一夜无话,直至红日初升,岳啸川才睁开眼睛。虽然一夜未睡,但他功力精深,尤其真气遍行周天,疗复先前与“天尊”等人对战所受的内伤,反而颇觉神清气爽。
站起身来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岳啸川返身举手叩门,随后只见门扉开启,已经梳妆齐整的时媚烟笑靥如花的道:“岳先生快进来,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岳啸川依言进入碉楼,只见桌上热气蒸腾,时媚烟已经煮好茶水,除了剩余的糕点,还摆着几个刚刚烤好的地瓜。
时媚烟看到岳啸川面现愕然,吐舌娇笑道:“岳先生放心,可不是我做贼,这地瓜是前些天樊先生帮一家农户诊病,人家送给他的谢礼。”
“本来值不了几文钱,但好歹也是一片心意,樊先生便嘱咐我带在包袱里,没想到今天正好拿来充饥。”
岳啸川讶然道:“樊兄还精通医理,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时媚烟清眸闪亮,一脸崇拜的道:“樊先生懂得很多,跟谁都聊得来,连鲜于少主都从他那里受益匪浅呢。”
岳啸川咳声道:“的确如此,樊兄称得上人中之龙,难怪四姑娘心仪于他。”
时媚烟飞红了脸,难掩窘迫的道:“求岳先生别笑话我了,昨天我真是丢死人了,唔……赶紧吃地瓜,凉了便不好吃了。”
岳啸川并非孟浪,眼见时媚烟的确尴尬,便也不再调侃她。两人捧着地瓜饱餐一顿,都弄得十指皴黑,对视间各自好笑不已。
须臾整理停当,恰好听到吱呀声响,随即一条红影推门走进,正是祝湘绮。
岳啸川和时媚烟迎上前去,只见祝湘绮粉面带笑,微颔首道:“岳少侠整晚都待在外间,果然是志诚君子,我想你们两人也并无阴私,不告而入还请勿怪。”
时媚烟红晕染颊,低头默不作声,岳啸川则一正色道:“分所当为,难当称赞,祝夫人可有消息告知?”
祝湘绮嗯声道:“不错,上谕已达,请两位入山。”
………………………………
第0089章 再会鲜于
跟随使者通过山口关隘,又沿着山道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岳啸川和时媚烟终于登上太行山腰。
眼前只见屋宇连绵、气象恢弘,四周高搭塔楼,方圆数里尽收眼底,道路两侧也密布守卫,不见半点懈怠。
岳啸川默查形势,不由得暗自警醒,此番已然深入虎穴,一己之力绝难与敌方抗衡,所以尤须谨慎小心,不容丝毫行差踏错。
须臾走到山门,恰见樊飞含笑等待,岳啸川舒了一口气,遥遥抱拳为礼道:“樊兄久候了,承蒙接引上山。”
樊飞欠身还礼道:“昨日有事耽搁,无暇参见诸位神王,以致于未能请到上谕,让岳兄和四姑娘在山下将就了一晚,在下实在惭愧。”
说话间来至切近,由使者验过凭信,岳啸川和时媚烟总算进入山门。
樊飞迎上前来,与使者交割完毕,这才咳声道:“鲜于少主不克分身,便由在下领两位前往住处,两位跟紧一些,切莫随意走动。”
岳啸川和时媚烟自然应允,三人前后相随、亦步亦趋,路上虽然遇到几次盘查,但樊飞应对得当,不一刻便顺利进入后山。
先将时媚烟送到西边的客房,樊飞才带着岳啸川来到东边安顿。
岳啸川心中有所牵挂,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听闻贵教教主昨晚抱恙,鲜于少主参与会诊,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樊飞望空抱拳道:“教主洪福齐天,自然没什么大碍,鲜于少主稍后便来接待岳兄。”
岳啸川听不出是真是假,只能违心的道:“如此甚好,鲜于少主对贵教教主寄予厚望,期盼他励精图治、拨乱反正,在下也极欲看到贵教未来的作为,以定今后行止。”
樊飞一正色道:“岳兄尽可放心,想必教主不会让你失望。此次你一力维护鲜于少主,又护送魂殇神王精心炼制的广灵金丹上山,堪称居功至伟,神教必将予以重用。”
岳啸川心下哂然,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情,顺着探问道:“对了樊兄,大关庄被带走的那批童女,你可知她们眼下境况如何?”
樊飞微颔首道:“在下已经打听清楚,她们是被安排在了各处充当使女。”
岳啸川略略放心,跟着又道:“那邹铁匠的女儿呢,具体可有眉目?”
樊飞沉吟着道:“暂时还不明了,此类事务由绝灭神王统管,在下若是太过关心,难免启人疑窦,只怕有些不妥。”
岳啸川微感失望,但还是点头道:“在下明白,确实不能过分急躁。”
樊飞正声道:“岳兄放心,你和鲜于少主既然答应了邹铁匠,在下自然会放在心上,后续再旁敲侧击、探明内情。”
岳啸川道声多谢,樊飞又嘱咐他安心留在房中,之后便出门而去。
岳啸川坐困愁城,百无聊赖之下索性上榻安枕,权当为昨夜补眠。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忽听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岳啸川灵觉自醒,应声起身打开房门。
只见门前站着一名锦衣使女,看年纪也不过才十二三岁,手里提着一只硕大的食盒,面现局促间讷讷的道:“见过客人,婢子奉命来给客人送饭。”
岳啸川接过食盒,随口问道:“小姑娘是几时上的山,原本又是哪里人?”
原来他见到那使女态度生涩,估计她应该上山不久,或许正是来自大关庄,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使女愈发瑟缩,低垂着头道:“婢子只管送饭,其他事情什么都不许说,求客人原谅。”
岳啸川闻言倒不好勉强,只能和声道:“无妨,那你去吧。”
那使女如蒙大赦,赶紧转身而去。岳啸川用过午饭,已经是未初时分,正不知还要等待多久之际,便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蓦地精神一振,岳啸川径自上前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紫衣倩影驾临,正是鲜于曼。
同样是一夜未睡,又一直忙碌至今,鲜于曼脸上难掩疲惫之色。但见到岳啸川开门相迎,她心中着实喜乐非常,当下嫣然一笑,敛衽为礼道:“岳先生久等了吧,在山上还住得习惯吗?”
岳啸川将鲜于曼让进屋里,接着叹口气道:“在下如今好比笼中之鸟,要说习惯可是违心之论。”
鲜于曼抿嘴轻笑道:“眼下正在非常时期,气氛难免有些紧张,等教主痊愈便好多了。”
岳啸川心头一凛,眨眨眼道:“贵教教主的伤势没大碍了吗?那鲜于少主为何忙碌到现在?”
鲜于曼点点头道:“昨晚教主忽然咯血,所幸救治及时,晚间便无碍了。”
“不过谷君航的北斗伏魔印的确霸道,即便强如教主,也只疗复了五成伤势。妾身担心之前的用药有什么不妥,便跟五仙教蒲教主他们夫妇两人参详了一阵,万幸一切正常,教主康复只是时间问题。”
岳啸川暗暗忧心,勉强不动声色的道:“看来果然是天佑贵教,如今再加上魂殇神王的广灵金丹,贵教教主康复的时间必定能够大大缩短。”
鲜于曼嗯声道:“的确如此,妾身已经将广灵金丹献上。”
“教主本来圣心大悦,但听闻师父不幸亡殁,又难免十分感慨,所以今晚特意摆下宴席,既是为妾身接风洗尘,也是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岳啸川迟疑着道:“摆宴接风?贵教教主会亲自到场吗?”
鲜于曼肯定的道:“是,而且除了教主,神意神王、暴影神王、绝灭神王也都会到场。”
岳啸川越听越是心惊,须知净宇教创教十二魔王,时至今日堪堪已经折损半数。没想到除了坐镇昆仑山总坛的“天机”,以及南下追歼武林正道的“残照”,余下四名魔王居然都在太行山上,这可真称得上龙潭虎穴了。
鲜于曼看到岳啸川神色凝重,诧异间关切的道:“岳先生怎么了?是否发觉有什么不妥?”
岳啸川镇定心神,低咳一声道:“鲜于少主多心了,在下只是没想到诸位神王都在山上,难免有些吃惊罢了。”
鲜于曼吁了口气,耐心解释道:“神意神王一直在教主身边辅佐,暴影神王也参与了攻占残风之巅的战役,只有绝灭神王行踪不定,但教主已经飞书请他回转,预计今晚便能到达。”
岳啸川咳声道:“原来如此,也算适逢其会吧。”
鲜于曼略一迟疑,低眉轻声道:“晚上的宴席妾身想请岳先生陪同,不知你能否应允?”
岳啸川微觉意外,面现迟疑的道:“多谢鲜于少主青睐,但在下并非贵教中人,此等盛会只怕并无资格参与。”
鲜于曼俏脸泛红,一派诚恳的道:“岳先生过谦了,师父将广灵金丹和妾身托付给你,这份信任毋庸赘言。即便你眼下还并非神教教徒,但绝对有资格代表本门出席,想必教主和各位神王都能理解。”
岳啸川听出鲜于曼的弦外之音,自己也心生局促,顿了顿才讷讷的道:“这个……在下并非薄情寡恩之辈,尤其当日火场之中多有冒犯,理当担起相应责任,只是……还不宜操之过急。”
鲜于曼脸上更红,低垂螓首间涩声道:“岳先生切莫误会,妾身并无逼迫你之意,咱们两人毕竟相识日浅,的确不该太过草率,如此也是对师父不敬。”
岳啸川正自暗暗点头,却听鲜于曼又幽幽的道:“不过如今形势微妙,各位神王的心思难以忖度,本门能否延续还在未定之天。恳请岳先生念在妾身一片真心,今晚帮我抵挡一阵,好么?”
语声绵软低徊,目光中满含恳求之意,便是铁石人也没法冷硬拒绝。
岳啸川一时之间热血上涌,胸中豪气顿生,不过一场宴席,又有何惧哉?
(本章完)
………………………………
第0090章 凶桀暴影
秋日昼短夜长,不过酉初时分,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鲜于曼领着岳啸川和时媚烟,一路来至总寨中央的聚义厅,打眼只见厅中灯火通明,外面甲士林立,着实透出一派威严隆重的气氛。
门前两人左右分立,看穿着应该是一众甲士的首领,左边的女子容颜秀丽、英气勃勃,右边的男子挺拔俊朗、神采飞扬。
两人的相貌颇有几分肖似,年纪都在十七八岁,手中各擎大枪,别见勇武气概。
看到鲜于曼一行人走近,男女两人一齐躬身施礼道:“见过鲜于少主,令师之事还请节哀。”
鲜于曼仍是一身雪衣素履,当下敛衽还礼道:“多谢贤姐弟关怀,诸位神王想必还没到吧?”
那女子点头道:“不错,酉正时分开宴,鲜于少主来早了。”
鲜于曼咳声道:“妾身毕竟是后生晚辈,岂能让诸位神王等候,理应早来一些。”
那女子了然的道:“鲜于少主有心了,不知这两位是?”
鲜于曼简单为双方介绍,原来对面两人都出自长白薛氏,那女子是三爷薛继强之女,名唤薛华英,那男子则是五爷薛继光之子,名唤薛华鹏。
相互略作寒暄,薛氏姐弟将鲜于曼一行人让进聚义厅,只见正中主位摆着一把金交椅,上面蒙着一张白虎皮,左右两侧各排三副几案,后面都有一列长桌,想必是给赴会之人的亲随准备。
岳啸川见状微觉诧异,便向鲜于曼道:“除了贵教教主和三位神王,今日还有其他人赴会吗?”
鲜于曼微颔首道:“不错,还有天机神王的师兄‘天刀’司徒翔和长白薛氏之主薛继业。”
岳啸川心忖果然场面不小,说话间鲜于曼捡最下首的一张桌子坐了,岳啸川和时媚烟则坐在她身后,只听时媚烟咕哝着道:“看来教主对薛家真是看重得很,居然让他们参与这种盛会。”
鲜于曼嗯声道:“薛家放下仇怨、弃暗投明,教主当然要做出姿态,俟后等消息传扬出去,那些负隅顽抗之辈感念教主之诚,若是能自行投效,总强过杀得血流成河。”
岳啸川沉吟着道:“这么说也有道理,战国时燕昭王欲求贤才,郭隗以千金买马骨为喻,换得高筑黄金台。结果苏秦、乐毅等能臣良将纷纷来投,声势一时无两,乃至险些灭亡强齐,堪称千古佳话。”
鲜于曼莞尔道:“唐人陈子昂有诗云:‘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教主想必正是要效法燕昭王,以最小的代价真正统一武林。”
岳啸川表面附和,心中却颇不以为然,须知燕昭王当时遣乐毅伐齐,结局毕竟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