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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琢与众人紧随其后。
春秋瘴笼罩之处有数十里地,这距离平常对炼气士来说不值一提,但在这瘴雾中,连吴非也不可掉以轻心,只一步步跋涉。片刻后众人深入春秋瘴中,便如漫步云海之间,李不琢见到不远处翻涌的瘴雾,竟然变化万千,时而凝聚成人形,时而又化作走兽飞禽,李不琢甚至见到了自己曾在沧州从军时与之厮杀的犁灵之尸。
“不要乱看,断绝杂念!”吴非头也不回,低声说道:“这些瘴雾能察觉你们的念头,幻化成你们心中恐惧之物,若执念太深,甚至能具有其幻化之物的能力。”
第301章。三百:风息
“难怪竟然能在这里见到犁灵之尸……”
李不琢听了吴非的话,才知道这片瘴雾竟然能窥探人的念头,便运起空无边定法,收拢了心神,果然,那瘴雾中的犁灵之尸刚有成形的征兆,便又消散化作瘴雾。
李不琢留了个心眼,特地注意了其他几人恐惧之物的模样,但众人各有办法,雾中人兽还未成形,便渐次消散,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那女人身边的瘴雾能看出些许模样,原来是一大群纠缠蠕动的怪虫。
“怕虫?难怪那少年说到虫子时她反应那么大……”李不琢心中一动,炼气修行的一大关卡,便是斩断恐惧等执妄,虽说人的执妄无法轻易斩断,但炼气士怕虫,却着实奇怪,听说南部荒州多有左道偏门的炼气士,将虫蛇等物当作本命灵物同参大道,难道她是那边来的?
那些虫子的瘴影也消散下去,李不琢便没再放在心上。
众人行走半日,已过二十里地,瘴气愈发浓郁,低头甚至看不清了双脚,吴非取下背后的油伞撑开,登时方圆三丈的瘴雾几乎都被排开。
正在这时,地面突然微微一震,幅度极小,但众人都是炼气士,六识极其敏锐,焉能察觉不到?齐齐看向吴非。
吴非脚步一顿,众人心便猛地提紧起来,好在下一刻他就说:“记住之前的话,不要多看,不要多问。”
说罢,继续向前。
震动只持续一瞬便停息下来,众人也都紧随其后。
李不琢的心却始终未松下来,方才那一瞬,李不琢便在吴非身侧三步外,分明看见吴非皱了一下眉头。
“天柱裂缝为何会有震动……对这位前辈来说,恐怕也不是寻常景象……”
…………
轰——
云外谷的战场上,几只青鹫铁钩般的爪子抠在尸体上,猛地抬头望天,成群惊起。
不远处,一队神机营斥候神色凛然,这种食死的海鸟本以海上死去的生灵为食,天柱开裂后,它们嗅到交战的血腥,便成群来这战场上觅食。青鹫十分聪明,数月来交战的双方都未对它们下杀手,它们胆子于是变得极大,若非主动驱赶,纵使有人拿着兵器在身旁五步外路过,都不愿从尸体上离开。
“应该不是敌袭……什么东西,竟然能吓走它们?”
马背的起伏让斥候并未察觉到震动,他扬手放出机关隼,旋即取出一面铜镜,铜镜上镌刻法咒,机关隼高翔高空之上所见情景,皆映于镜面,但镜中所见,仍是一片死寂的战场。
收回机关隼,斥候伏在马背上,掏出朱笔与已写好日子的黄纸,添笔道:“巳时三刻,青鹫惊飞,不知其故。”
写罢,吹干朱砂墨,将黄纸折成纸鹤,轻轻一抛,纸鹤便随风向西。
纸鹤飞至云外谷以西,飞过一片连营,越过无数披甲携刃,杀气冲天的军士,又来到一片幽静的谷地,与天柱裂缝中其他地方的荒芜不同,谷中竟有树木与流水,谷地有一处石庐,石庐边无人护卫,仿佛方外之地。
镇军大将霍然形将兵刃放下后,走入谷中,看着许多纸鹤接踵而至,飞入石庐内部。他收回目光,刚接近石庐,石庐的门便自行洞开,里面传来一句随意的“进来”。
霍然形规规矩矩走入门中,仿佛一位即将面对塾师的学生。
石庐里,一个面若冠玉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一本足有五寸厚的书籍,正悬在他眼前,书脊上,是“先天经”三字。看到其中一行,他微微摇头,自语一声“不妥”,话音一落,书上文字便消失了几行,又自行增补了几行,仿佛有无形之手提笔书写。
言出法随。
日理万机的镇军大将被晾在一旁,却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事有轻重缓急,但作为眼前这位圣人的门徒,霍然形知道老师编纂先天经亦是关乎人族千秋兴盛的大事,又怎能打扰。
好在下一刻,先天经便落回桌面,中年男人回头看向霍然形,窗外百千只纸鹤飞来,飞到中年男人身边,便哗啦一声自行展开。中年男人目光一扫,眼神中仿佛有沧海桑田变幻,顷刻间,纸鹤又被凭空而生的青焰焚成灰烬,落入桌边的炉灰中。
霍然形见中年男人已看完传信,垂首道:“学生是为天柱震动之事而来。”
“天柱震动?”中年男人顿了顿,轻声道,“是有些奇怪,不过震动不大,兴许有别的原因。”
霍然形闻言松了口气,这时中年男人又咦了一声,说:“不对,似有变数。”
正在这时,地面又晃了三晃,椽上灰尘簌簌落下。
呼——
门外忽然平地刮起一股怪风。
中年男人面色凝重下来:“奇怪,那虫子竟在这时有醒来的征兆?”
霍然形面露忌惮之色,喃喃道:“怎么会……”
中年男人仿佛在沉思什么,过了一会,终于说道:“不必太过忧心,一切尚在预料之中。且传令三军,尽数回营,暂时不得外出。”
霍然形得令而去。
震动再复寂静,那股怪风也有消弭的兆头,中年男人看向窗外,皱眉自语:“还不到‘惊蛰’,兴许,只是梦了一场……”
………………
轰——轰——
走出十里地,脚下再度晃了三晃,李不琢与众人顿足停步。
“前辈,这天柱怎会震动,来之前可没听说……”
李不琢身边的青年已掩饰不住担忧。
吴非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会,才说道:“你们若要打道回府,眼下便做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那女人低声道:“我不回去。”
其他人皆沉默示以默认。
吴非点点头:“别跟丢了。”说罢继续前行。
这时呼的一声,平地刮起一阵大风,李不琢甚至有些立足不稳。然而那些瘴雾在这风中,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风渐渐停歇,众人眼前视野却顿时开阔起来,竟能一眼越过眼前的荒丘,见到不远处的一片天渊,正是苍梧界的入口。
“瘴气竟然散了?”
“莫非是幻觉?不要掉以轻心。”
众人低声交流。
“不是幻觉。”吴非却说道。
众人面露喜色。
李不琢身边的青年大喜道:“太好了,瘴气一散,我等运起遁术,这区区几里路程须臾便至……”
李不琢却看见吴非面色凝重,心里咯噔了一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吴非沉声说道。
呼!
吴非话音刚落,方才消弭的怪风,忽的又席卷回来,毫无征兆便吹至众人身前,裹挟着更加浓郁的瘴雾。
李不琢心中忽的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这风……竟好像是什么东西的呼吸一般?
第302章。三百零一:瘴气
呼!
回卷过来的狂风陡然剧烈起来。
“糟了!”李不琢身子一个趔趄,险些被就此掀飞,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不好,快稳住身形!”吴非心头沉重,天柱开裂的数月间从未有过这等景象,这股怪风着实出人意料,他以法相之威抵御,竟隐隐有不支之兆,并无十分把握能护住身周这些晚辈。
吴非将手中油伞一撑,叮一声插入地面,伞面在风中涟漪激荡,却始终能护佑住两丈方圆内。
然而下一刻,风又陡然变得更加剧烈,吴非身侧的一名青年刚把手长剑插入地面,风却连着地上岩石将他一同吹风,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李不琢将全身贴伏下来,双手双足紧紧扣住地面的缝隙,余光瞥见吴非勉力催动着那柄伞,这时已有一人被风吹走,而那少年和女人躲在伞后,逆着风向,虽也受风吹,却要轻松许多。这时吴非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李不琢耳边除了烈风的呼哧声已什么都听不清。
只一瞬间,烈风又猛烈了数番,李不琢身下的地面发出咔嚓一声。
“不好,似乎撑不住了……”李不琢念头刚动,只见身旁那两个青年身子不受控制地飞入风中,下一刻,他双手紧扣的地面咔嚓一声裂开,整个人也被烈风裹挟着卷入瘴雾内部。
吴非眼见众人被风刮走,心中暗叹,将法相金针所化的脉络收回。这春秋瘴若无法相之威抵挡,寻常人沾之即死,这几人被吹进瘴雾里,他已无能为力。
大风只持续了二十个呼吸时间,便消弭下去,风停之时,瘴雾愈发浓郁,吴非收起油伞,看向四周,被风吹走的李不琢等人已没了任何动静,在这变幻莫测的雾中要找到那几人也无异于痴心妄想,不由叹息道:“我承诺护住你们过这春秋瘴,没想半途就有三人遇难。”
那女人面色苍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少年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前辈何必自责,本来入苍梧界撞机缘就是九死一生,他们纵使不死在这里,也会死在别的地方。”
吴非眉头皱了皱,回头问道:“这数月以来天柱都不曾震动,继续走下去,可能还有不在我预料之中的状况,你们二人若要放弃,现在就随我打道回府吧。”
那女人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少年嘿然笑着,竟有些滚刀肉的气质:“我们既然下了决心要去苍梧界一探,就做好了丧命的准备,还要劳烦前辈了。”
吴非打量着二人,摇摇头,终于转身继续走入瘴雾中:“走吧。”
…………
“这瘴雾触体,竟如万蚁噬身,比凌迟还痛苦!”
李不琢被大风刮起,飞了不知多远,才重重跌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脏腑移位,只觉浑身骨架都要散架了一般,更要命的是那无处不在的瘴气,自从那法相金针所化的脉络被吴非收回,这瘴气便无孔不入,仿佛要从李不琢眼耳口鼻以及周身所有穴窍毛孔中钻入体内!
这瘴气仿佛是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蝇冲汇集而成,一进入李不琢的穴窍,便一刻不停地汲取着李不琢的血肉、修为,短短几个呼吸间,李不琢就感觉自己以极快的速度虚弱下去。
照这样下去,片刻他就会化为枯骨。
李不琢不禁心头惶急,但下一刻就强行镇定下来,思索自保之法。
来东极之前,从符离口中听到春秋瘴,李不琢便觉这瘴雾能让人衰老,似乎与那魔种运用的枯荣气有些相似,但要映证猜想,便要以身犯险,将春秋瘴吸入体内。然而此时,须臾间就要丧命,李不琢便顾不得其他,索性一口气将瘴雾吸入体内!
唰!
浑身血肉如被铁筛硬生生筛过一遍,李不琢浑身剧震,脑袋一阵空白,借着意识的最后一点清明,强行将一缕瘴气纳入小天地内,用神魂将其包裹住,开始推演这瘴气变化。
那瘴气入体,却引发了无数念头,轰然挤入李不琢的意识,让他无法推演下去。
“空无边!”
李不琢心中默默观想空无边定境,意识界顿时一片澄澈!虽然以神魂推演瘴气变化,又让李不琢转瞬间从定境中脱离,却得了片刻功夫,让意识不受瘴气所扰。
“果然是枯荣变化!与阴阳应象法亦大同小异,虽然有所不同,但似乎都同出一源!这瘴气太过庞大,我无法尽数化解,不过倒有保住性命的机会!”
不易剑道不惜代价推演,甚至让李不琢从五劳七伤中恢复的两条正经就此枯竭,但电光火石间,李不琢却窥见了瘴气变化的不变之处,不由心绪一阵波动。
一分神,便发觉自己的肉身已衰竭到近乎死亡。那瘴气入体,起初以痛苦来毁去人的意志,此时竟连李不琢的痛觉都被剥夺,险些在不知不觉中被毁掉肉身,届时就算推演出了瘴气的变化也无法自救。
“嘶!”
李不琢猛一吸气,四周的瘴雾被他尽数吸入,旋即又猛一呼气,周身穴窍中射出数百股瘴气,他的肉身也随之丰满鼓胀起来。
但下一刻,无数瘴雾及体,李不琢肉身又有萎缩的迹象。
“我尚不能讲枯荣变化运用得如臂指使,不然早就能逆转五劳七伤的隐患,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会伤到根本,要尽快出了这片瘴雾。”
李不琢勉力撑起身子,一摸腰间,好在那根包裹着丹青剑典的木杖并未遗失,略微辨认了风向,便以杖拄地,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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