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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礼之时,你可会来?”方泰柯问道。
李不琢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
且不说升邪剑上蕴含半圣毕生修行感悟,他若能一观,兴许可以感悟部分剑道意志,再度凝练剑宿,使周天剑宿法更加圆融。再者,听闻升邪剑冢所传剑道精妙至极,他也想观摩一二。
至于方泰柯为什么请自己观礼,李不琢没有多问,但也能猜到这与他在北丘观碑遥遥领先有关。
之所以蜇龙真君回归要请人观礼,原因可想而知,其中之一不是要让升邪剑物归原主的消息传遍天下,死守剑冢的方氏剑侍也能得以解脱。
“届时恭候大驾。”
方泰柯对李不琢点点头,转身离开。
剑冢开启在即,值得他邀请的人并不多,这壶天之中,破尽七十二碑的李不琢当属一位。
这时,忽然有人说道:“剑冢开启后,不知观礼可否有我一席?”
来人是兵家韩弃。
李不琢枯坐的两日,陈阆真是蜇龙真君转世之身的传言已隐隐隐传开,韩弃听到风声,静观方泰柯动向,趁方泰柯邀请李不琢之际,才出言询问。
要知道升邪剑有半圣毕生修行感悟,这剑冢观礼,对炼气士来说是莫大机缘,韩弃看中的还不止这一点。
若陈阆真真的重拾前世修为,化身蜇龙真君,他念及前世兵解之鉴,当不会再如前世那样独来独往,纵使性情闲散,懒得开宗立观,再不济也要收几个徒弟,而剑冢观礼时,就是接近蜇龙真君的良机,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若能得一位真君为师,道途说是明月当空也不夸张。
如此考虑,纵使知道方泰柯没主动邀请,韩弃也果断不去顾及脸皮,主动开口。
方泰柯顿了顿,也不拒绝,直接指向李不琢,对韩弃道:“你若能在府试中胜过他,当然可以。”
作为升邪剑冢当代剑侍。方泰柯可邀请他人观礼,却不是人人都瞧得上眼,邀请李不琢,一为之前蛊雕剑所结善缘,二则因为李不琢破七十二碑时所展现出的剑术还隐隐在他之上。但韩弃虽然观碑排名一度达到第四,却还不入他的眼。
“好!”
韩弃干脆利落一点头,机缘在前,纵使知道破尽七十二碑的李不琢不凡,也并无丝毫扭捏犹豫。
只扫了李不琢一眼,直接就朝山门走去。
大步跨出,接近山门。
奢吴冰冷的目光看过来,他浑身一沉,脚步迟涩,原地嘶吼一声,瞳孔里猿魔虚影闪逝。
猿魔崩山相,是六般法相中最易结出识印的法相,韩弃出身兵家,运使这识印比符膺更加契合,口中连连低吼,一连十步,势大力沉,直接踏过山门。
被奢吴吞吃了十九道蜉蝣真灵,韩弃气劲一收,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李不琢,虽然浑身被汗打湿,神色疲惫,目光却如刀子般逼人。
他自幼便是天才之流,在同辈之中,向来一马当先,在聚集全府精英的两百府试考生中,仍名列前茅。前日在观壁心生迷惘,却仍凭着一股勇猛精进之意,勘破了猿魔崩山相,岂会因为李不琢破尽七十二碑就心生畏惧?
何况李不琢枯坐数日,此时能否破壁还是两说。
第192章。一百九十:点化大妖
“前有符膺、陈阆真,今日又韩弃,如此算来,破壁者已有三人。”
看着韩弃已站在山门内,众人议论纷纷,众破壁人尤其感慨,先天境无论是通脉还是开辟气穴,都是温养内炁的水磨工夫,但到了宗师就要悟性,若悟到了法相的真谛,即刻就能结出识印,若悟不到,就如他们一般多年也徒劳无功。
“韩弃破壁比符膺更轻松,显然是早已结成参悟法相,却没急着破壁,若非方泰柯突然邀李不琢去升邪剑冢观礼,韩弃恐怕还不会动手。”
“不错,韩弃素来低调,但机缘在前没有退让之说。可惜我本事不济,不然也要去争一争。”
“李不琢到此时还未破壁,也不知他是否参悟了法相,结出识印。若没有,只怕他就要输给韩弃一筹了。虽说他北丘观碑第一,但毕竟梨山石壁分量更重,眼下他却是落到了第四。”
“咦,李不琢也动了。”
石壁下众人纷纷投来目光,相比于之前符膺和陈阆真的破壁,李不琢和韩弃此时针锋相对,自然有看头得多。
只见李不琢看了一眼奢吴,便走向山门。
韩弃神色微微一凝,他从未轻视李不琢,甚至心想毕竟梨山石壁虽然记载了诸多妙法,但极少有先天境炼气士可以修行的,交出七十一尊身神破壁,之后未必能有收益,而他若见好就收,留下七十一尊身神,就等于省去了多年苦功。
但李不琢此时毫不犹豫便走向奢吴,韩弃心道李不琢这是要放弃身神了。
奢吴妖异的瞳子一瞥李不琢,透出微微血光。它对这些府试考生的纷争并不关心,只需辨认过来的考生是否结出识印。若有,它便又能吞吃几道蜉蝣之灵。
李不琢刚走出三步,被奢吴偏头一望,不自觉脊背发凉。忽然间,只觉浑身一沉,肩头似压下了数千斤重担。
与此同时,他的神魂似乎也被无形锁链拉扯住,无法动弹。
抵抗肉身禁制只需调运内炁,协力身神,但神魂被禁却别无他法。
李不琢心念一动,识海中剑道种子摇身一晃,陡然化作业火燔身恶鬼相,青面黑额,赤目黄牙,浑身被业火焚烧得一片焦灼,恶形恶相,唯独眼神中透着平静悲悯。
李不琢驱动识印,只见恶鬼相一顿足,业火顿起,将自身烧毁的同时,也将禁锢神魂的无形锁链毁灭。
浑身一轻,李不琢再度向前走去。
“业火三十三相?”
奢吴打量蝼蚁般的目光微微一变,此人几日就能参悟业火三十三相的识印?若他已将神魂练到可以神游的地步,只怕此时就可以凝聚法相了。
前几人参悟的猿魔崩山相,奢吴丝毫不会在意,但业火三十三相乃圣尊所创,放眼整个壶天,乃至于现世,也是一等一的法门,亦是它已参悟多年的法门。
若要参悟此法,必先在观想时体悟大悲心,但要体悟大悲心,便要承受神魂被观想出的恶鬼杀伤的风险。
它苦修佛法多年,当年参悟恶鬼相时,仍被群魔杀伤了七次神魂,才凝成法相,而眼前这个即将破壁的年轻人,竟然枯坐两日就结成了识印?
而且,连丝毫神魂受伤的模样都没有。
“除非圣尊再临,不然初修业火相,谁能在面对群魔时顿生大悲心?”
思量间,李不琢已来到山门近前。
与前几个破壁者不同,李不琢走得不急不缓,也并未在石地上留下不堪重负的脚印。若非他额头冒出细汗,脖子上血管突突跳动,真如闲庭散步一般。
韩弃面色一变,随即便苦笑道:“是你胜我一筹。”
刚破壁的他,比在场出了李不琢外谁都清楚奢吴能为接近山门之人施加何等压力,那施加于肉身的压力不算麻烦,那禁锢神魂的无形锁链却极难解,只能借助识印抵挡。他对猿魔崩山相体悟更深,于是破壁比符膺快,而李不琢破壁的轻松让他始料未及,显然所结的识印远远胜过他。
干脆利落认输,韩弃轻叹一声,转身拾级而上,又猛然停住脚步。
“蜉蝣之灵在何处?”奢吴淡淡道。
““你要吞吃我的身神补益修行?免谈。”李不琢打量着奢吴,手中却把青竹枝暗暗握紧,万一惹得它发怒,恐怕圣院里躺着养伤的人又要多一位。
“历来上梨山者都是如此。”奢吴目光冰冷,打量着李不琢。
石壁外众人为李不琢暗暗捏了把汗,奢吴这尊大妖实力深不可测,比一般法相境宗师亦不遑多让,若把它惹恼了,把李不琢轰走都未可知。
“李不琢这却有些贪心了……”
“为了保存身神,却要让直接的准备全都功亏一篑,的确不妥。”
“如此莽撞,一旦被奢吴击伤,不光府试无法继续,升邪剑冢的邀请,自然也会落到韩弃身上,实属不智啊。”
众人纷纷摇头,李不琢想要鱼与熊掌兼得,未免太不把府试规则放在眼里。
“为看守山门击伤他人尚可,却不能为强夺蜉蝣之灵伤我。”李不琢却与奢吴对视,“你明面上是守壁妖,其实也是被困在此参悟法门的破壁妖,因罪业缠身被镇压于此,安敢私自伤人?”
哗啦!奢吴缠身的锁链哗啦作响,连带着山门摇动,一尊幽黑法相隐约透出体表,鬼貌狰狞,手持金刚杵、宝瓶、罗伞、莲花灯等八般佛器,黑色业火熊熊燃起。
此火乍见便让人心生不适,仿佛凝聚天下极恶之念而成。奢吴獠牙外露,目中杀机毕现,竟是被李不琢点破身份,动了杀念。
众皆哗然!
这大妖少说有法相境修为,一动杀念,在场无人能制得住它,李不琢三言两语把它激怒,岂非寻死?它有上万条性命的业力缠身,圣人都没让它神形俱灭,只是镇压在此,纵使再多一条人命又如何?
“滚。”
奢吴十二目中杀意阵阵,却生生克制着,对李不琢低吼一声。
李不琢仰头与奢吴对视,平静道:“能克制杀念不动手,想必是你时时都想着消除罪业回复人身,才护住了心中一点灵明吧。”
“待我修成业火三十三相,化尽罪业,自会恢复人身。”奢吴声若闷雷,身上黑火更胜,“你既看出我克制杀意,还不快滚?”
李不琢却摇摇头:“圣尊创业火三十三相,身入鬼道,是为度鬼,而你修成如今这般模样,却是沦入鬼道,身化妖魔不可自拔,从一开始你就练错了,越练下去,只会沉沦更深。”
奢吴闻言眼神中血光愈浓,瞥向四肢,却身躯微微一颤。
当年初成恶鬼相,他怕自己伤人,以锁链自缚。按说每成一相,便会炼去部分罪业,他修行日久,妖魔化却越深,躯体日渐庞大,锁链已勒入肉中。
“地狱恶鬼亦能度,圣尊心怀大悲,让你来梨山,岂是为了让你化作妖魔?”
李不琢继续说着,越过奢吴,越过山门,头也不回道:“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
奢吴忽然又想起当年他犯下罪业后,圣尊道:“魔种已现,方可祛除,明心见性,你可得解脱。”
它庞大的身子微微一晃,身上黑色业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下去,恶鬼法相手中佛器一件件崩散,紧接着是法相本体。
待法相俱散,小山般的妖躯轰然匍匐倒下。
它的皮毛开始干枯,灰败,化作岩石,又如树皮般一寸一寸皲裂,跌落。
咔嚓声不绝于耳。
从头到脚,整个妖躯化作尘灰,被无形之风吹散,露出盘膝闭目,坐在原地的一个僧人,那紧勒入肉,束缚四肢的乌青色锁链,此时已自行脱落。
第193章。一百九十一:点化之恩
梨山石壁下,鸦雀无声。
当奢吴祭出法相时,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了冲天的杀意和怒气,本以为下一刻便是李不琢横尸当场的结局,未曾想,会是这般结果。
野史中,不乏有上古圣贤修行未成时就能感化妖蛮、一言止杀的诸多轶事。有幸而今他们竟亲眼见到一个先天境炼气士三言两语点化了一尊大妖,助其恢复人形。
“守壁妖亦是破壁妖,难怪,难怪。”韩弃站在山道上看着李不琢,暗道一声佩服。其实回想起奢吴的种种行为,他也能猜测到这点,但面对一尊法相境大妖,包括符膺,陈阆真在内,都无法以平常心去看待,而是将之摆到府试考验者的高度。
而且他自问纵使推断出奢吴的身份,也未必能如李不琢一般,面对祭出法相,杀意滔天的大妖而面不改色。
回想起李不琢面对奢吴发怒时的平静,韩弃心中愈发感慨,作为别人眼中天才的他,此时却对李不琢心服口服。
梨山石壁下的未破壁的府试考生与破壁人更是诧然。
别人费进浑身解数连破壁都难,哪有余地去想其他的?而李不琢不光轻易破壁,更是在奢吴口下保下身神,还寥寥数语将其点化,从北丘观碑开始,他就一直走在众人前面,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众人心头兀自惊讶,脱离妖躯的佘吴睁开双眼。
他身上的僧袍已破败不堪,满是污垢,皮肤却洁净无暇。
起身轻轻一抖,震去尘灰,他看着地上的乌青色锁链。
原来这锁链锁住的不是他,而是他心中的妖魔,心中妖魔一去,锁链自解。
“善哉。”
佘吴轻轻吐出两个字,嗓音澄澈清明,与此同时,他蹲下身子,在妖躯所化的尘灰中拾起一盏蒙尘的青灯。
轻轻拂拭,青灯表面尘土尽去,一点灵光悄然燃起。
“李不琢。”这时他才看向李不琢,一挥手,青灯之中灵光分出一缕,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