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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道,钟七与邓奎邓人分道扬镳,自踏雪而行,一路回固城二郎镇。
雪如飘絮,梅花六出,千峰如银戟,万刃白山岭,路上积雪数寸,留下钟七一串串脚印。
寒冬腊月,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唯有钟七提着葫芦,杵着木杖,兴起时,饮烈酒,作歌而行,恍若仙人。
约莫午时,雪如飘絮,寒风凛冽刺骨,路边有一茶摊,芦苇顶上云雾蒸腾,四五台桌椅,三两个客人,中间搭起火灶,烧得茅庐暖似三春。
“店家,还有甚茶水么,且报个名目”
钟七杵杖入店,一边拍打肩上雪花,一边儿朝正在烧火,掺水的店家招呼道。
茶棚里忽然一片寂静,店家并不回话,依旧背对钟七烧火,几个客人面无表情,缓缓掏出兵刃摆在桌上,目光呆滞的看着钟七。
“各位朋友,不要误会,贫道只是赶路的行人,若有打搅,还望恕罪,这就退去,这就退去…”钟七面色一变,连忙摆手示意,一边儿说好话,一边缓缓朝后退去。
不料脚步刚动,背后忽而微风一撩,“哐当”一声大门竟然自动关闭,钟七心下一沉,不动声色握住黎杖,思索片刻,抱拳道:“贫道只是过路,诸位有甚指教,尽管示下”
几个客人依旧面色呆滞,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钟七,犹如傀儡一般。
正在钟七心下疑惑之时,那背对着他,一直在忙碌的店家头也不回的缓缓道:
“钟泓继,贫道可是在此等你多时了,本待路上劫你,不想你倒是自己上门了…”
钟七疑惑道“阁下…贫道与你无怨无仇,何故要截杀于我,置我于死地?”
店家缓缓起身,伸手扯下外套麻衣,露出一身靛蓝百纳衣,比钟七的衣服更破,犹如济公那身衣裳,只能见底色,衣袖斜襟全是补丁。
这道人约莫三四旬年纪,蓬头垢面,也提着个黄皮葫芦,朝钟七冷笑道:“本来是无仇怨,但你打杀了贫道的神将,所以就有仇怨了”
“置你于死地…呵…呵,放心吧,贫道不会叫你死得那么快的,否则早用茶水毒死你了…”这济公打扮的道人呵呵一笑,转而又道:
“你打杀了我的血罗刹,那就只好擒下你,剥离皮肉,正好你有些武艺,恰好做我的神将…”
道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偶,以银针刺入布偶穴,他这边儿一扎,那几个面色呆滞的客人纷纷抽刀起身,犹如受其控制傀儡一般,朝钟七砍杀而来。
钟七晒笑一声,使梅花点拐,杖尖伸出,点在为首之人的眉心,那人闷声晕厥,瘫软倒地。
如此这般,不过三五回合,钟七脚步不动,只以杖尖击打,把几人纷纷打晕。
那道人见此,愣然片刻丢了手里布偶,朝钟七抚掌赞叹道:“你果然是个懂道行的,竟能破了我的茅山法力,甚好,甚好…”
“茅山法力?阁下是八卦教茅山坛的人吧…”钟七心吓晒然,不过是催眠术,加上点穴功夫能控制他人,就说是甚么茅山法力,真真可笑。
破烂道人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钟七抿嘴一笑“是的话你就退去吧,你们坛主都拿不下我,只得逃走,你有甚本事,敢来与贫道相抗”
道人闻言嗤笑道:“贫道是他的师叔,法主年纪尚轻,功力浅薄,怎及得过贫道的茅山法力…”
说罢拂袖打出一道火光,滴溜溜窜射而来,钟七一见他的动作,就知道又是八卦教的老一套,也不躲闪,只是把木杖一舞,呲溜一声,飞刀被木杖荡开,扎在木桌上,飕飕冒着烟花。
钟七饮烈酒一口,伸手入袖沾上磷粉,掐诀捻指,“噗…”一条火龙直直飞过丈许,汹汹火蛇直撩破烂道人衣袍。
“三味火…”
道人惊叫一声,一个后空翻跳窗而逃,飕飕火焰飙射,顺见窜上屋顶,那茅草,芦苇沾火就燃,须臾间火苗窜起,四下燃起火焰。
钟七暗道“我靠…草率了”这个火他能放不能收,把那道人是吓走了,可一个不注意,竟是又把房屋给点燃了。
看着倒地昏睡的行商,店家,趁火势未到,钟七只号一手提一个,搂起来就往屋外的雪地里扔,他们只是被那道人催眠,本身并非邪教。
破烂道人翻窗跳入雪地,翻滚了几下,扑灭身上火星儿,这才起身撩起袖子,露出右腕一只银镯,道人捻指一扯,从镯子接口处,勾出了一条带环儿的银线。
转而冷笑一声,把线头小环勾在肩头剑柄之上,一手扯住蚕丝细的银线,朝茅屋一抛,宝剑须臾出鞘,化作寒光瞬间穿透茅屋墙壁。
而那镯子里传来嗖嗖声响,却是犹如卷尺一般,内有机簧,能使银线任意伸缩。
钟七正自往外抛人,忽觉寒芒刺背,毛骨悚然,连忙翻身躲开,呲溜一声炸响,一道银虹飞速穿透墙壁,自钟七顶上飞过,眨眼间把茅屋捅了个对穿。
“飞剑…”
还不待钟七惊异,那一溜银虹犹如鬼神暗中操纵一般,临空回转,飕飕划过眼前,眨眼间又飞出茅屋。
“噫…怎么没打着?”屋外道人疑惑一声,思索片刻,估计钟七身形,手指勾住丝线,犹如掐诀念咒一般,宝剑又自飞出,须臾洞穿草芦。
钟七还没送口气,就见那诡异的宝剑又自芦外扎来,心下一抖,连忙翻滚躲避。
如此几个回合,钟七却是渐渐摸准套路,这“飞剑”只能前后穿梭,犹如飞刀一般,却不能左右转弯,与传说中的飞剑跳丸相差甚远。
正思索间,飞剑再次穿透墙壁,隔空飞来,钟七伸手一推,把一扇桌子横倒,“铮”一声清鸣,飞剑瞬间钉入桌面数尺。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还真当见鬼了,有剑仙在千里之外放剑丸斩我哩…”钟七伸头一看,果然如猜测一般,剑柄上有个绿豆大小的圆环,上面勾着一条极细的银线。
外间的破烂道人却是一喜,暗道“手上有沉重之感,莫非扎中了,嘿嘿…”
连忙掐诀勾线,奈何却是如同钓鱼挂地一般,任他怎么扯也扯不动了。
“不好…”
数息之后,银线突然松动,正在疑惑,道人似有所觉,连忙翻身一趴,滚倒在一边,随即草芦中一道寒芒飞出,正好扎在道人方才站立之地,要是其稍慢片刻,性命顷刻即休。
却是钟七摘下了剑柄上勾的银线,根据银线缩回的方向,见那剑材质特殊,轻若无物,便把那宝剑反手当飞刀扔出。
眼见浓烟越来越大,钟七几下把晕厥的客人扔到外间,使轻身法一纵,也自窗口跳出,滚倒在雪地,用雪浇灭身上火星。
刚站起身,破烂道人又是几柄火焰飞刀射来,钟七舞杖悉数荡开,朝他笑道:“怪道你当不得法主,你的本事比你师侄差远了,纵手段比他多些,也只是空活年岁…”
道人闻言怒不可遏,这话正是触及他的逆鳞,不管不顾,仗剑朝钟七杀来,一付要拼命的模样。
“你的心境修行不够,说你本事不行,你就怒动无名,浑不似个老修行…”
钟七嬉笑一声,亦持杖迎上,却是见那道人功力极高,气息悠长,对方又是个老江湖,怕自己打不过他,所以才出言激怒。
不料一搭手,数合之内打得道人连忙败退,只能舞剑左遮右挡,这道人虽然内功极高,但打法过于讲究套路。
不说是花拳绣腿,也就是那种套路剑术,招法死板,他打出一招,还要摆个套路姿势出剑,钟七怎么能任他炫技,直接一杖当中杵去,慌得道人乱舞乱打。
十余合后杀得道人面红耳赤,而钟七也确定了道人不是有意放水,弄得虚招,当即一套五虎擒羊棍,用黎杖使出棍法,杖尖儿一扫,荡开宝剑。
道人空门大开,面露惊慌之色,钟七低喝一声,撩阳棍一杖当头敲下,“咔嚓”只打得脑浆迸裂,桃花朵朵开,红的白的一并窜出。
道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立时了账,看着那被开了瓢的尸体,钟七稽首道:“无量天尊,今翻又伤一命,贫道真是罪孽深重,阿弥陀佛,额…呸呸…怎么念出佛号来了…”
“莫非是于那群和尚待久了,善哉,善哉…”
钟七说罢,蹲身去下尸体上的手镯并着宝剑用布裹了,掏了一窝雪,把那道人尸体埋住。
做完这些,见天色已经不早,便抱着布包,一路回了午山。
………………………………
四十二章【风雪夜归 道脉兴盛】
至暮时,钟七赶路十余里,过二郎镇桑叶林,沿山道,登回午山,远望红墙青瓦,绿漆木檐,斗拱狻猊,钟七不由感叹道:
“日暮苍山远,风雪夜归人,将军庙,贫道回来了…”
腊月时分,香客寥寥,皆在家中奉养父母,礼拜神尊,钟七沿石阶而上,见大门紧闭,站在门前敲了两下,喝道:“开门,开门,贫道回来了…快开门…”
“吱嘎…”
半晌之后,随着古一声刺耳声响,庙门缓缓打开,一个头挽双丫髻,淡青褶衣,腰束黄條的道童探出头来,面色懵然的望着钟七。
钟七也一脸疑惑,道童打量钟七数息之后,恍有所悟,忙退开身形,作揖一礼道:“师叔,是钟师叔么?”
“童儿,你是何人座下,在此迎门哩,贫道泓继,俗家是姓钟”钟七淡淡一笑,拽着杖,抖着肩头雪花,进了庙门。
“那边是了,师叔快请进,家师清风住持,早有吩咐,说师叔外出云游,嘱咐我等时刻留神哩…”道童一脸崇敬的跟在钟七身后说道。
钟七颔首点头,没走两步,就见着池道人领着两个梳双丫髻的童儿,正在院中扫雪,不由笑道:“承泽,几个月未见,莫非你小子也带徒儿了?”
“泓师!…”池道人闻言转头,循声望去,见钟七正杵着木杖,站在院儿中含笑望着他,不由面色一喜,连忙回道:
“我那有甚本事教徒,还不是住持老爷,近些天收了好些徒子徒孙儿,给观中添了十数口子,泓师你此去可还顺遂否?”
跟着扫雪的俩童儿也忙作揖道:“师叔…”
钟七笑着颔首回礼,朝池道人回道:“此行之事,不提也罢,倒是观中人丁兴旺也好,更添我门中昌盛,甚好,甚好哇…”
转而朝几人告辞,一路穿过大殿,走到二层小楼,到贾清风门前,见里面吵吵嚷嚷,钟七也懒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坐了七八个年轻道士,俱是一身蓝布直辍,云袜芒鞋,头戴一字巾,而贾清风则是跌坐榻上,与众道人传经讲法。
床榻两边各有一童儿侍立,左边儿的黄衣童儿捧拂尘,又边儿的紫衣童儿捧如意,搞得好像洞天神仙讲经,召集真圣听讲一般。
“师弟,你甚么时候回来的,快坐,快请坐…”
贾清风一见钟七,俩腿一蹬就下了榻,一脸激动的左右道人说道:“汝等不是一直心念师叔么,现在正直神仙就在眼前,尔等还不快快拜见…”
众人见钟七一身打满补丁的杏黄道衣,云袜芒鞋,戴着一顶九华巾,杵着一杆黎杖,悬着个黄皮葫芦,似是个邋遢道士,皆是在心下疑惑道:“如此风范,也不像是个神仙啊,倒像个托钵行乞的…”
不过见师父一脸肃然,连忙按下疑惑,纷纷俯首作揖道:“见过师叔,弟子等这厢有礼了…”
“呵…哈哈,多礼,多礼了”钟七拱手回了一礼,朝贾清风打了个眼色道。
贾清风见此,朝众道摆手笑道:“今日讲经,到此为止吧,尔等先下去温习经书,翌日贫道在行检验,有不懂的,尽管问询师长”
一众小道躬身应诺,轰然散出退去,有眼色的,顺便还把门儿给带上了,把空间留给钟贾师兄弟。
贾清风亲自起身为钟七泡了一壶茶水,俩人相对而坐,各自端盏饮茶,良久之后,清风道:“师弟,此行羌州,事成了也未?”
钟七淡淡道:“未成…”
“可是有人捷足先登了怎的?”清风疑惑道。
钟七抿了口茶,摇头道:“那倒不是,此行尽是坎坷…”
把此行经历略作删减,一并和盘托出之后,钟七叹道:“闻乡里说那韩举人也不是甚好东西,我道家贵德不贵人,所以行至汉江金溪渡,又转头回了梁州…”
贾清风听罢,沉吟许久,蔚然道:“唉…也罢,你此行虽则传道之事未成,却也结交了许多高人,只是那一气教如此行为,肯定对你有所图谋,若恼了他们,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贾清风见钟七垂首不语,思虑片刻后,咬咬牙一脸坚定的看着钟七道:“师弟,你到底有何看法,入不入那教门,我都听你的,师兄虽则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