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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小坯屋,关起来。
大水这一伙,一连两天水米没沾牙,饿得前腔贴后腔,渴
得喉咙里冒火;又是累,又是热,谁都头昏眼花的倒在地上。有
些人哼哼,鬼子的刺刀就从窗洞里捅进来。
鬼子吃过晚饭,都睡了,只留着两个伪军在大门口放哨。
三间小坯屋,都锁着门。大水屋里六个人,里边有村干部,有
民兵,有老百姓。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渴得哭了,说:“这不叫
人渴死啊!喝尿也情愿;尿又尿不出哟!”大水想来想去,想不
出个办法。小伙子熬不住,用头碰着墙,哭着说:“怎么受得
了,我不活喽!”他的头,碰得墙上的土沙沙沙的落下来。
大水正在想着黑老蔡的话:在艰苦的环境里,咱们共产党
员,要时时刻刻领导群众作斗争……他听见墙上的沙土落下
来,忽然心一动,想起了一个主意;就低声劝那小伙子:“兄弟,
别哭了。咱们慢慢想办法。”大水跪起来,直发晕,勉强凑在窗
户台前等着。等了一阵,放哨的伪军换班了,有个伪军过来,
往窗洞里瞧瞧。大水叫住他,跟他说了许多好话,又用道理打
动他,伪军答应给他们提些水来。
大家听到有水喝,都挣扎着坐起来了。大水蹲在地上,叫
他们都凑过来,小声说;“乡亲们,咱们都是难友,得商量着点。
我说,明儿个押到城里,不是枪崩就是刀砍,反正是个死;倒不
如咬咬牙,想法子逃出去,这提来的水就是咱们的救命水!”他
悄悄的跟他们说了个办法。几个人嘁嘁喳喳商量了一会儿,
都同意了。
那伪军开了门,提进一小桶水来。大伙儿千恩万谢的说
好话。伪军高兴的说:“没什么,都是中国人!”出去锁上门,走
到大门口去了。大水叫每人喝一小口,润润嗓子;他自己想着
是个共产党员,应该“起模范”,就一点儿也没有喝。
大水是拴在绳子的一头,小伙子是拴在另一头。大水和
他背对背,摸索着给他解绳子。一会儿,六个人都偷偷解开
了。一个人站在窗口了着,那五个有的抹下头上的手巾,有的
撕下一截袖子,沾着水,轻轻儿扑到墙上去。土墙闷湿了,就
用手挖。
弄了老半天,眼看着快挖透了,忽然窗边的人紧张的弯过
腰来,小声说:“来了,来了!”六个人急忙背过手,拿着绳子,照
原来的样子坐着;牛大水那宽宽儿的背,贴着那挖开的洞;大
家连口气都不敢出。伪军开了门,进来说:“你们喝够啦?”几
个人忙说:“喝够了,喝够了,真麻烦你啦。”伪军把桶提出去,
又锁上门走了。
有的人可吓得打哆嗦,泄了气儿。大水说:“别害怕!快加
一把劲,就成功了。”大伙儿咬咬牙,又紧张的挖起来;忘了渴,
忘了饿,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一会儿就挖通了。大水先钻出
个头去,望了望,就爬到外面。接着一个个都爬出去,跟着大
水,溜到村外,就分散逃跑了。
二
大水在地里胡混了几天,心里想:“老这么东跑西颠的,也
不是个事儿,找‘堡垒户’钻个洞试试看吧。”
晚上,他溜进一个村子,跳墙进了尹大伯的家。尹大伯是
个红脸白胡子的老头儿,和他的小孙子正吃饭呢;一见大水,
老人家忙下炕说:“大水,你可来了!这么些天见不着咱们的
人,真是有天没日头,可把我老头儿憋坏啦。”那孩子也叫叔,
拉大水上炕吃饭。
大水一面吃一面问:“咱们挖的那‘草鸡窠’呢?”大伯说:
“不是在你屁股底下哩!好好儿的,单等着你来呢。”大水舒舒
服服的吃了一顿饱饭,大伯点起一根火绳,熏蚊子,叫大水安
安稳稳睡他的觉;说:“有我在,百不怎么的!别看我门神老了
不捉鬼,我耳朵可灵着哩。”老人家安顿大水在炕上睡下,爷爷
孙子两个就夹着破被子,到房顶上去放哨。老大伯一夜没睡,
尽支起耳朵听呢。
天一扑亮,敌人进村了。老人家忙叫醒大水,端下锅,大
水钻进炕里面地底下挖的地洞,洞口搁好洋铁片;大伯又坐上
锅,添了水,烧起柴禾来。
敌人挨家搜查,查到这一家。一个汉奸踢着尹大伯问:“老
头子!你家八路军藏在哪里?”尹大伯慢慢站起来,用手托着耳
朵,凑过去问:“你说什么?”汉奸大声说:“问你见了八路军没
有?”尹大伯说:“哦哦,八路军?见来着,见来着!穿的灰不济的
粗布,还拿着枪哩!”汉奸忙说:“对对对。在哪儿了快说!”尹大
伯说:“啊呀,可多呢!全宿到这村啦。”汉奸急忙问:“他们多会
儿来的?都住在哪儿?”老头儿说:“你别忙,让我想想!那一天
我正赶集回来,买了点年货,眼看灶马爷就要上天啦……”汉
奸气得打了他一巴掌:“他妈的!谁问你去年的事儿?这个老
棺材瓤子!”
鬼子吼着:“洞!洞!”汉奸对着老头儿的耳朵嚷:“问你,洞
在哪儿?”老人家眯缝着眼儿,说:“什么?洞?头年我养了个大
狸猫,嘿,一看就是个好猫,把耗子治得影儿也不见啦,哪还有
洞呀?”汉奸嚷着:“你他妈的!不是小洞,是大的,地下挖的!”
尹大伯伸着头,仔细的听着,笑起来说:“哦!这回我可听明白
啦。嗨,早知道,早领你们去啦。你们跟我来!”就领他们到后
面,指着粪窖说:“你看!这不是啊?我家这是三月才起的,还没
多少粪!不信你瞧!”说着拿个粪杓搅给他们看。臭得那些鬼
子忙捏着鼻子走开;汉奸用手在鼻孔下面扇着,眉头拧成疙瘩
儿,说:“得了得了!快放下吧!你他妈的真刺儿头!”一伙人骂
骂咧咧的走出去,嘴里说:“晦气!倒霉!碰见这么个糟老头
子!”
他们出了门,尹大伯托着白胡子,差点儿笑掉了下巴;赶
忙对小孙子说:“我老头儿出嘴,你小孩子出腿;快跑出去再打
探打探,咱们得多提防着点儿!”小孙子答应着,跑出去了。
三
大水在尹大伯家,一连住了好几天。鬼子汉奸常来折腾,
都应付过去了。大水想:“有群众掩护,待在这‘草鸡窠’里倒
挺稳当。”可是他又想:“老待在这儿,外面的情形一点不知道,
双喜他们都见不着,小梅又不知道下落,家里老人也不知道怎
么着了!天天钻洞,什么工作也不能干,可不把人憋死呀?”
一天晚上,他辞别了尹大伯,先去寻他的枪。
野地里,月亮照得挺明快。高梁、棒子都长高了,可是草
也长得挺稠。大水心疼的想:“这地可是该锄啦!”在一片树林
里,他碰见赵五更、艾和尚。同志们见了面,心里可豁亮多了。
谈了几句话,艾和尚就拉着大水的胳膊说:“大水啊,我告诉你
一件事儿,你可别难过!”大水忙问什么事。艾和尚说:“敌人
把你爹抓去,逼着要人,老人家受了点儿罪,村里保他出来,没
两天就去世了!”大水听了,呆呆的坐在坟头上;艾和尚一劝,
他就哭开了。
牛大水越哭越伤心。艾和尚和赵五更劝了半天,他才擦
着泪,咬牙说:“好狠的鬼子汉奸啊!那么大岁数的一个病人,
也逃不出他们的毒手!我牛大水活着非报仇不行!”他打听同
志们和兄弟小水的消息。五更说碰见马胆小了,听说小水跟
着双喜呢;又说高屯儿救活了,杨小梅也逃了出来;埋在地里
的枪,双喜都起走了……大水听了,心里才松快点儿。
大水又问黑老蔡、双喜在哪儿。艾和尚小声告诉了黑老
蔡的地点,说自己才从那儿来,路上遇见的赵五更;黑老蔡说:
双喜在西渔村,叫大家跟双喜——跟组织联系好,千万不要失
掉关系;又叫大家一定要把枪带在身上,在任何情况下,决不
能放弃了武装,必要的时候就得跟敌人拚。还叫同志们多作
些群众工作……等敌人的疯狂劲儿一过去,就集中力量,打击
小股的敌人……这些话,艾和尚可记不清,只说了个大概的意
思。未了他说:“黑老蔡已经把工作都布置给双喜了,咱们赶
快找双喜去,双喜在一个堡垒户家待着呢。”
赵五更也正要找双喜,三个人就急急忙忙奔了西渔村。谁
想艾和尚糊里糊涂,又把地点记岔了;五更也光知道双喜在这
村,可说不清在哪一家。他们找了半天没找着,心里挺着急。
看看罗锅星在西天只剩一树高,,天快明了。他们不敢在村里
待,只好到村外庄稼地里,找了一片场,就在滑秸垛旁边睡一
会儿,三个人轮流放哨。
天刚麻麻亮,敌人来围村了;鬼子怕老百姓发觉,都从高
梁地里走,头前是便衣汉奸引路。放哨的艾和尚可睡着了!
大水迷迷糊糊听见高梁叶子唰唰的响,心一惊,坐起来回
头一瞧,不好,四五个便衣往这边走呢;忙叫醒赵五更,说:“快
醒醒!不知道什么人来了!”又去推艾和尚。赵五更忙拿着枪
站了起来,说一声:“快跑:敌人来了!”就往前窜。敌人发现目
标,赶忙去追他,大水、艾和尚都没有枪,见滑秸垛旁边靠着个
秫秸箔,就钻了进去。
赵五更看见敌人追他,急忙回头打了两枪,打死了头前的
一个敌人,就跑得不见影儿了。大水、艾和尚从秫秸箔的另一
头钻出去,窜进高梁地。没想到顶头碰上了鬼子,一下按着大
水的脑瓜儿,把他卡住了。大水要有枪,也就可以把鬼子打死,
自己逃走;可他空着手。猛一挺,褂子哗的扯破了。鬼子拧住
他一只耳朵,大水挣扎着扭过去,转身一个耳光,把鬼子打了
个侧不棱;一个指头打在钢盔上,痛得发麻。那边艾和尚也跟
一个鬼子打起来了。
大水正想跑,另一边又跑来两个鬼子,嘴里说着:“好的好
的!上的上的!”原来鬼子爱摔跤,都把枪扔了,要捉活的。一
个鬼子先扑上来,抱住大水就摔,嘴里嗯嗯嗯的。他两个就地
十八滚,打了个瞎架。旁边两个鬼子看大水劲头儿大,也都扑
上来。大水一个打不过三个,给他们按住了。鬼子解下大水
的束腰带,把他绑起来。艾和尚那边只一个鬼子;艾和尚急劲
儿大,把他摔在一边就跑,那鬼子爬起来就追……
四
天明了。敌人把牛大水拉到场上,一群鬼子围着看。矮胖
的鬼子小队长饭野用手叉叉大水的手腕,那手腕儿真粗真壮
啊;又用手一揸一揸的量量头水的肩膀,比他自己的肩膀宽得
多;他那红红的酒糟鼻子哼了一声,嘀哩嘟噜不知说些什么。
那挨了巴掌的鬼子,人们都叫他什么“初一加三郎”的,是个高
个儿;他老噘着嘴,低着头,翻起白眼儿对大水瞅着。鬼子们
看看他,又看看大水,都叽哩呷啦乱笑。
饭野小队长会几句中国话,问大水:“你什么的干活?”大
水瞧见旁边有井,有菜园子,就说:“看瓜的。”汉奸问:“看什么
瓜?”大水说:“看北瓜。”饭野那红鼻子一缩,露出不相信的神
气。他哼了一声,弯下腰去,看看大水的手心,没死肉;又蹬一
蹬大水的腿肚子,倒是挺有劲儿;立时眼睛一鼓,说:“嘿,八路
太君的有!”就把他带到村北口大堤旁边去。
他们把大水绑在堤边一棵柳树上,手反绑着,上中下三道
绳子捆了个紧。鬼子们有的打他耳光,有的用大皮鞋踢他。正
打得凶,那边又有一群鬼子,拥着一个人过来;那人头上的血
流了一脸。大水吃了一惊,看出他正是艾和尚。艾和尚因为
空手,也给活捉了。
鬼子把他推到牛大水跟前,一个汉奸手里拿着艾和尚的
黑皮带,指着大水,问艾和尚:“你认得他不?”大水忙说:“我不
认得他,他怎么认得我?”汉奸照大水脸上就是一皮带:“谁他
妈的问你呀!”又问艾和尚:“说!认得不认得?”艾和尚说:“我,
我也不认得他。”鬼子把他一推,艾和尚就一屁股坐在堤坡上
了。
两个鬼子拿着两根粗木棍,打得艾和尚乱叫,痛得往两边
让,身子一仰,腿一翘,一棍就把一条腿打折了。艾和尚给打
急了,猛一挺,呼的往下窜,就钻了高梁地;可是腿折了,他跑
不了啦!鬼子把他拖回来,说:“你两个统统死了死了的!”一枪
就把艾和尚打死了。大水闭着眼儿等他打,可是听不见枪声;
睁眼一看,艾和尚已经栽到堤根下了。
大水看到活蹦乱跳的艾和尚一眨眼的工夫,就死在敌人
枪弹之下,心里一阵疼。想着:“反正活不了啦!”就大声问:“你
们有种,怎么你们不打呀?”汉奸说:“你到底是不是八路军?”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