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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这样一来谁还服他?他自己也束手束脚,难以展布,如何果断平叛?
结果殷正茂毫无掣肘的光荣上任,为了报答高阁老的知遇之恩,他在广西使出了浑身解数,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平叛成功,将韦银豹父子解拿京城凌迟处死,为高拱推行新政一举打响了头炮。
当然他自己也捞了不少。反正都觉得他是贪官了,不贪污人家也不信,还不如放开了手脚大捞特捞呢。但绵延数年的叛乱迅速平定,节省了大笔军费,让广西重归治下,说到底朝廷才是最大赢家。
高拱又将殷正茂提拔为两广总督,鼓励他再接再厉,将广东的海贼倭寇一扫而光,彻底平定东南海疆。于是殷正茂又意气风发转战广东,谁知粤省的风水不似桂省那般旺他,殷总督甫一上任就碰了个大钉子。
他的手下爱将,新任潮州知府李祚国,在赴任的路上居然被土豪伏击,至今下落不明。
殷正茂遭此奇耻大辱,被气得七窍生烟。但他身为当世排名第一的儒帅,岂是冲动之人?
他深知潮州是平定闽粤海患的关键所在,九成以上的海寇都出自闽粤交界的潮州漳州二府。漳州府隶属福建,不归他管,殷正茂便将破局的重点放在了潮州。是以他才密请高拱,换掉与潮州土豪过从甚密的侯必登,让自己的人去调查一番,看看如何拿下这个海寇的老巢。
所以李祚国出事他才会格外气愤,却又格外警觉,担心是潮州海商与海寇们联手对自己进行的一次反击。因此在弄清状况,把握胜算之前,殷总督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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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正茂能沉得住气,林润那边可按捺不住了。
数日前他便接到了曾一本纠集数万之众,攻陷南澳岛,入寇潮州府的消息,林润急忙派快马赶赴肇庆,请殷总督火速发兵平叛。
谁知左等右等,总督府只下令各部做好战备,丝毫没有透露何时进兵,甚至连派哪几路兵马,选哪几位将军都没布置。
在得知曾一本已经兵临潮州城下时,林润终于坐不住了,轻骑快马赶来肇庆,亲自到总督府投贴拜见殷正茂。
但他心思缜密,利用见殷正茂之前的空当,先让人把也在肇庆听命的广东总兵张元勋找来。大明朝以文御武,张元勋虽然是正二品武官,却是他的下属。
“眼下什么情况,有开拔的迹象吗?”暌违数载,林润风采依旧,只是眉宇间的犹豫之色更甚,让人不胜心疼。
“没有。”张元勋是浙江台州府人士,他与胡守仁一样,都是世袭军户出身,但成长于戚家军的将领。像他们这种体制内的军人,显然更受朝廷信任,基本都得到了重用。
而金科、王如龙、朱珏这些戚继光从矿工中招募来的将士,遭际就判若云泥了,已经基本被排挤出大明军队了。
不过张元勋能在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被提拔为镇守一省的总兵官,也跟他本身老成持重,治军有方,还是一名难得的儒将有关。
他自幼读书,所作诗文,众人称奇,十五岁就考中了秀才。但十六岁那年,倭寇侵犯台州,他父亲张恺散巨资编练乡勇保卫家乡,无奈敌强我弱,壮烈牺牲。张元勋为报父仇,投笔从戎,承袭父职,担任海门卫新河所百户。他勇武有谋略,为当时的台州知府谭纶器重,之后又被谭纶派给了戚继光,随着戚家军南征北战多年,立下功劳无数。
隆庆元年戚继光北上练兵,张元勋就留在了福建,又在与海寇的作战中连连取胜。又他的老上司谭纶照拂,官位也节节攀升。今年春,广东总兵郭成卒于任上,他便由福建副总兵被提拔了上来。
当然,他现在只是‘代行总兵官’,得干一段时间不出问题才能扶正。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前番在闽粤两省联合进剿下侥幸逃脱的曾一本,居然率数万之众攻打潮州府。这要是府城失陷,朝廷肯定要追究责任的。
按照大明文官出风头,武将背黑锅的传统,他这个代行总兵官,头一个就跑不了。
是以张元勋急的满嘴起大包,听林中丞问起,他郁闷的摇头道:“除了总督直属的两营兵,已经做好开拔准备外,末将手下的部队,未曾接到任军令……到现在,也没让去领火药炮弹,更不见开拔的粮饷。”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中丞,我看部堂是铁了心要观望观望再说了。”
“嗯。”林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以潮州现在的乱象,两营兵不过六千,就是全开去也无济于事。殷正茂真要解决潮州问题,起码要动员粤省一半的兵马才能勉强够用,至少绝对不能绕过张元勋这个总兵官。
“中丞,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潮州城一旦失陷,部堂刚刚上任,可以不用负责,咱们麻烦就大了。”张元勋一脸焦急道:“回头您可千万劝劝部堂,不能坐视不管啊。末将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纸军令,马上就集结大军火速援救潮州城!”
“我自然会劝的。”林润点点头,依旧愁眉不展,显然很不乐观。
“中丞,倘若部堂按兵不动,我们要不要……”张元勋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先联络下潮阳那边救救急?”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饮鸩止渴啊。”林润眉头紧皱道:“就是要找林道乾帮忙,也不能由我们出面,不然他一定会趁机做大的。”
“那倒是。”张元勋点点头,林道乾自从接受招安后,就把半个潮阳县营建成了独立王国,倘若省里再有求于他,那厮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到时候答应不答应,都会遗患无穷的……
“唉。”林润轻叹一声,望着潮州方向,喃喃道:“要是赵状元到了就好了。”
“啊?”张元勋一愣,不知中丞这是从何说起。
“没什么,我随便一说的。”林润笑笑,打住话头,便起身离开行辕道:“你先回吧,一切等拜见了总督大人再说。”
第五十一章 会商
两广总督府位于肇庆城中央,门前空旷的大坪足有四亩见方,取‘朝廷统御四方’之意。大坪正中竖一根三丈高的带斗旗杆,上悬一面宝蓝色的金字大旗,写的是‘总督两广军务兼理粮饷带管盐法钦差大臣殷’,长长一串威风凛凛的官号。
与旗杆正对的,是大门前那对耀武扬威的红砂岩石雕双狮,石狮前的石阶上精神抖擞的立着两排衣甲鲜明的总督亲兵,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总督衙门一步。
总督府内,厅堂房门、亭台楼阁、牌坊花园一应俱全,完全按照封疆的规制建造,堪比王府。
此时,后衙那座气派的签押房内,两广总督殷正茂正在接见广东巡抚林润。
殷正茂与张居正同科,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但年龄比张神童大了整整一轮,倒与高拱同年。
而且他戎马生涯多年,气质上也与高胡子相仿,方面膛、浓眉须,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深刻的法令纹,配上他渊渟岳峙的气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相较而言,林润就愈发显得温文尔雅,书生气质了。
但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林中丞那漂亮的皮囊下,可是藏着一个无比强悍的灵魂。他在总督签押房中已经坐了盏茶功夫,殷正茂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应,林润便有些急了。
“部堂时间宝贵,您就给句准话吧。到底什么时候发兵?!”
“这个么……”殷正茂拢一拢花白的胡须,索性也不再兜圈子了。“中丞也是元辅的人,本座就实话告诉你,这个兵,短时间内我是不打算发的。”
“那就坐视潮州城破,整个潮州府生灵涂炭?!”林润剑眉一挑。
“不要说的那么严重。”殷正茂摆摆手:“潮州那片跟你老家福建一样,都大建土楼围屋,外头兵荒马乱,围子里自成春秋,别说几个月了,就是乱个几年都不打紧。”
“话不能这么说。”林润愈发皱眉道:“保境安民是官府的天职,若对匪乱听之任之,只会让潮汕百姓愈加对大明离心离德的。”
“我们救了他们,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吗?”殷正茂却哂笑一声道:“我看未必吧。那帮潮汕佬无法无天,居然连堂堂四品大员,朝廷委任的知府都敢截杀,他们眼中哪里还有朝廷?!”
“你说是海寇攻打潮州城,我看却是狗咬狗!那些大海主哪里来的?不是潮州就是漳州!再加上蓝一清、赖元爵、马祖昌、黄民太、曾廷凤、黄鸣时、曾万璋、李仲山、卓子望、叶景清、曾仕龙那帮山贼,在潮州惠州两府山地据险结砦,连地八百余里,众至数万人!你看看,海寇有他们,山贼还有他们,要我说,这个潮州府早就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烂透了!”
殷总督越说越气愤,拍着几案,勃然作色道:“醒醒吧,我的林中丞。潮汕根本不是王化之地,而是匪区!对于匪区不能存妇人之仁,要有犁庭扫穴、大破大立的决心,才能让潮州如永宁州那样重归王化!”
永宁州就是韦银豹作乱的古田地区,当时韦银豹、黄朝猛等纠集瑶僮土人十余万,占领八九个县,进逼省城桂林。单论声势而言,确实比潮州更胜数筹。
殷正茂去岁征诸路汉土官兵十四万,分兵七道进,连破数十巢,杀黄朝猛、擒韦银豹,然后上奏朝廷,新设永宁州,对降服区域实施军管,彻底平定了瑶僮叛乱。
此乃殷正茂平生功业所在,也助长了他对自己路线的极度自信,准备在潮州复制一下‘永宁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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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润却有不同看法,待清秀的小厮添茶退下后,他便沉声劝道:
“部堂对永宁州的经略堪称完美。但潮州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那可是唐朝就设立郡县的海滨邹鲁之地啊!尤其是沿海平原一带,商贸昌盛、文教繁荣,并不逊色于省城广州,怎么能说不是王化之地呢?”
“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眼下的潮州,嘿嘿……”殷正茂呷一口茶,不以为然。
“眼下潮州的问题确实很多,但层出不穷的叛乱有其复杂的原因,诸如土客矛盾,加剧了山民的冲突;地少人多,导致下海谋生者众等等等等,但下官以为,都不是不能治理的。至少侯必登在时,就大有缓和的驱使嘛。”
“你这是在指责本座吗?”殷正茂忽然幽幽问道,眯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目光不善的打量着对方。
“下官没有那个意思,下官只是就事论事。”林润可是干过严党和徐党的战斗大师,自然不惧殷正茂的威胁,便也用那双降妖除魔的眼睛,毫不避让的与其对视。
两人对视片刻,险些迸出火花。还是殷正茂先哈哈大笑道:“若雨贤弟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下官也改不了这副讨人嫌的狗脾气,还请部堂担待。”见对方鸣金,林润也见好就收。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咱们互相担待。”殷正茂很好的藏住了自己眼中的怒火。没办法,两人的官位虽然有上下之分,但都是钦差封疆大吏,他也没法处置对方,只有上本参其目无上级,不听号令而已。
但闹到朝廷的话,可就不是单看官职那么简单了。两人过往的官声,将是朝中判断曲直的重要依据。
殷正茂虽然有大功劳,但‘留一半’的恶名太过响亮。官声如何能与清廉自守、刚直不阿的林润相比?
所以他只能先压住火气,日后寻机报复了。
“既然林中丞坚持替潮州说话,本座也不能不给你这么面子。”殷正茂略一沉吟,便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内潮州的局面能大为好转,那我就承认他们是服王化,潮州今后就归你抚民,我不动兵。”
说着他目光一凛,声音转冷道:“要是一年内不能好转,那就请巡抚大人靠边站,本座将亲提大军,犁庭扫穴,还大明一个干干净净的潮州!”
“多谢部堂厚意。”林润先道声谢,然后拱手道:“只是眼下这一关该怎么过呀?曾一本已经兵临城下,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眼下,这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可惜殷正茂心如钢铁,一旦决定,断无更改之理。
“就算他们是王化之地,但地方豪强作大,总不是假的吧?让他们先乱一阵子,削弱一下土豪的势力,等他们被曾一本打疼了,知道怕了,自会来求天兵下凡的。”说着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一眼林润道:“眼下,他们不还没来肇庆求援吗?潮州的土豪都不急了,你个巡抚大人急个啥子嘛?”
林润的俊脸一阵涨红,这是他烧伤留下的后遗症,只要稍一动怒,一张白脸就会通红,情绪藏都藏不住。
他算是听明白了,总督大人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