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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原因是陈留郡的襄邑是著名的蚕桑之乡,纺织业天下闻名。如今河东、关东的织坊有不少匠师就来自于襄邑。
黄猗见到任峻时,任峻戴着斗笠,卷着裤腿,正与负责水利的都尉袁敏一起商量新的工程。看到黄猗,他喜出望外。
“子美,你怎么来了?”
“公务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黄猗说着,与袁敏拱手见礼。
袁敏是陈郡袁氏,与汝南袁氏是远亲,袁敏与黄猗也是故旧,只是以前交往不多。黄猗那时候是典型的名门子弟,以儒雅为尚。袁敏虽然也出身高门,却喜好武艺,而且喜欢研究水利,与黄猗格格不入。
如今黄猗从军,成了抚军大将军韩遂的长史,反倒和袁敏亲近起来。
闲聊几句后,黄猗拿出那份文章,递给任峻。
任峻有些诧异。
从外观来看,这应该是朝廷的邸报。如果是郡县都会有的,他这个陈留太守也会收到,毋须黄猗向他转达。黄猗特意拿给他看,应该是军中独有的。
“秋后要用兵吗?”
袁敏也有些紧张起来。“不是说秋后要举行论讲么?”
“你们别紧张,不是用兵。对了,曜卿去长安了吗?上次温侯有书信来,还特地问起他。”
“快了吧。上个月,幽州牧派人来请,致意甚厚,他有些犹豫,这才晚了些。”
“幽州牧?”黄猗有些诧异。
虽说袁涣和袁术是远亲,袁涣一度还曾依附袁术,但袁涣对袁术向来不太看得上眼,袁术也与袁涣谈不来,两人的关系很僵。
袁术派人来请袁涣可以理解,袁涣居然为此犹豫,这就奇怪了。
按理说,袁涣根本不会考虑的。
袁敏显然清楚黄猗疑惑什么,随即解释道:“尊夫人出面,送了他两套书。”
黄猗哑然失笑。
任峻一边看文章,一边说道:“子美,你这次是去睢阳吗?”
“是啊。”
“能不能请你夫人高抬贵手,赶紧将我陈留郡定购的教材发过来?我各县的县学等教材等了快半年了,连张纸都没看到。”他抖了抖手里的文章。“都是书坊,为何长安的书坊能这么快?”
“我们也在疑惑这个问题。”黄猗笑道:“放心吧,我帮你催一下。只要不是求精装书,其他的都好办。”
“精装书我就不想了,买来也是摆在案头做样子。”任峻笑了一声:“不过你别在驿舍多停留,否则被人盯上了,你就走不了。”
黄猗大笑。
说笑间,任峻看完了三篇文章,眉头微皱,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这真是许文休等人所作?”
黄猗也收起了笑容。“其他两人,我不太清楚,但来敬达应该不假,这是他的行文风格。”
袁敏也迅速看了一遍文章,同样疑惑不已。“如此激烈的反对度田,天子为何还要印行?这不是壮那些人的声势么?”
“这只是开始,以后会有不同意见的文章,互相争鸣。考虑到行程,关中受的影响最大,三河次之,其次就是陈留、颍川了。伯达,陈留在关东、洛阳之间,冲突会比较激烈,你要做好准备。争鸣是好事,如果有人从中煽动,那就有麻烦了。”
任峻点点头,想了一会儿。“你把这篇文章留给我吧,我先在工地上讲一讲,看看百姓们的反应再说。”
黄猗一口答应。
他特地来见任峻,就是想提醒任峻早做准备,避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陈留是大郡,世家很多,当初曹操施行屯田时,陈留的反对力量就非常大。边让嘲讽曹操的原因之一就是反对屯田,说曹操是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要做无本生意。
曹操杀了边让,结果却导致兖州反叛,险些连命都丢了。
如今任峻主政陈留,在抚军大将军韩遂的大军镇着,才尝试着展开屯田,恢复生产,却一句也不敢提度田的事。
这些文章一出,陈留世家必然会有反应。如果只是口头上反对,那还好说,万一诉诸武力,相临的几个郡都会受到影响。
韩遂让黄猗赶往睢阳,也有做好应变准备的意思。
只不过韩遂是希望关东出事,黄猗却要尽可能避免出事。关东乱了,对想立战功的韩遂和并凉将士是机会,对关东却未必是好事。
黄猗是军中长史,他清楚现在的将士教化是什么水准,离王者之师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一旦开战,很可能前功前尽。
尤其是在这种激忿的状态下。
天下易动难安,兵是凶器,能不动,最好还是不要动。
与任峻、袁敏取得一致意见后,黄猗在工地上胡乱几口饭,就接着赶路。
次日傍晚,他披着落日余晖,走进了睢阳城,走进了印坊。
印坊里很热闹,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黄猗走了过去,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袁权手上拿的文章,正是他要送来的那一份。
“这日期是不是有问题?”一个老匠师说道:“这么多字,刻版就要刻上好几天,就算用分版术,没个三天也刻不好。可是看这日期,简直是随写随印,都没过夜。”
“没错,这日期十有八九是假的。”旁边的人附和道。
黄猗听得清楚,咳嗽一声。“那朝廷冒着失信于人的代价,争这几天的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众人回头一看,认识黄猗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匠师挥挥手,大声说道:“散了,散了,明天再说。”
第七百四十九章 以身说法
匠师们会心而笑,不等袁权说话,便纷纷散去。
“看来他们已经认可你了。”袁权眼神轻柔,嘴角带笑。
“是么?”黄猗笑道:“这可比登龙门难多了。”
袁权摆摆手,示意随从收拾场地,引着黄猗出了印坊。“这次要待几天?”
“可能要住一阵子。我先来和你通个气,待会儿去见程公。”
袁权转头看着黄猗,脸上笑容渐淡。“要开战么?”
“有备无患。”
袁权若有所思,没有再问。引着黄猗进了门,命人取水来,让黄猗洗漱,又取来干净的衣服,让黄猗换上。
趁这个机会,黄猗将来意说了一遍。邸报已经到了袁权手中,他解释起来也就轻松多了。
袁权静静地听完,一声叹声。“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抚军大将军入朝无望,这战场立功之心更炽,怕是难以避免。一旦开战,这刚刚恢复的形势只怕又会毁于一旦。”
“所以要尽力避免。”黄猗换好衣服,坐在一旁,又道:“长安论讲在即,他应该不会主动挑事。天子以贾文和出任太尉,或许便有镇制他的心思。依我看,天子也不想动武。”
袁权点点头,转身又取来一套《说文解字》。
“见程公之前,先去见毛孝先(毛玠),将这套书送给他。他为人清廉公正,我也不好主动送,怕他避嫌。你就说是方便他读古籍吧,他对汲县出的那些简牍很上心,据他夫人说,经常读到深夜。”
黄猗眨眨眼睛,想了想,点头答应。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黄猗拿起书,出了门。
——
毛玠是陈留人,在睢阳没有住宅,就在太守府旁租了一个只有一进的小院。
小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黄猗进门的时候,毛玠正在院中散步,东厨传出洗碗的声音,毛玠的夫人正与一个婢女说着什么,好像是说剩饭不能倒了,留到明天早上煮粥什么的。
黄猗在门口站住,伸手敲了敲门。
毛玠抬头,一边眯着眼睛打量黄猗,一边走了过来。直到黄猗面前五步,才认出是谁。
“黄子美?”
黄猗走了过去,拱手行礼。“这才数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毛玠苦笑着摆摆手。“最近读书较多,伤了目力,十步之外就分不清人脸了。你不是在洛阳么,怎么突然来了睢阳,莫非出了什么事?”
“天下太平,能有什么事?”黄猗举起手中的书。“听说足下最近在研究古籍,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毛玠接过,看了一眼,随即说道:“这是尊夫人的意思?”
“是的,她本来想亲自送来,又怕你不收,所以才让我走一趟。我赳赳武夫,又在军中久了,脾气不太好。你要是驳了我的面子,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毛玠哭笑不得,忍不住笑骂道:“你倒是越来越像一个人,连送礼都送得这么蛮横。罢了,我也正好需要这部书,就厚颜收下,将来有机会再还人情吧。”
“哈哈,这才对嘛。对了,孝先如此用功,是想去长安论讲吗?”
毛玠脸上笑容一淡,摇头不语。他引着黄猗到堂上就坐,他的妻子听到声音,奉上茶来,有些不安的问黄猗有没有吃晚饭。
黄猗摆摆手,表示自己待会儿还要去见太守程昱,不用这么费事。
“这么急?”毛玠问道。
“倒也不算急,只是担心程公事多,明天未必还能见到他。”黄猗说着,从怀中掏出邸报,送到毛玠面前。
毛玠不敢怠慢,命妻子掌灯,凑近细看。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看完邸报,毛玠抚着颌下修剪得整齐的胡须,一声叹息。
“我今天算是明白何子当年的无奈了。儒门同室操戈,不死不休。今文、古文之争尚未分胜负,孔孟之间又斗了起来。”
黄猗倒是不以为然。“学术之争,不足为惧。若是有人借学术之争生乱,那才是麻烦。孝先兄,你是陈留人,陈留的情况你也清楚。当此动乱之机,你可不能坐视不问。”
毛玠眼神一闪,盯着黄猗打量了良久。
“我怎么问?”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毛玠一时疑惑,不解地看着黄猗。
黄猗笑笑,解释了一下。
眼下最有可能导致冲突的就是对度田的态度。陈留大族多,反对度田的人也很多。如果让他们聚在一起,难免生事。
黄猗希望毛玠能够出面,邀请最有影响力的几个人去长安,参加论讲。
有意见,可以公开发表,与天下贤良争个高下,甚至可以与天子当面对质,何必在陈留一郡搅风搞雨?
真要惹出事来,你以为驻扎在洛阳的大军会作壁上观?
韩遂就等着机会出兵呢。
黄猗没有和毛玠讲太多道理。他开门见山的表示,我奉韩遂之命赶到睢阳来,就是要协助程昱稳定梁国,甚至可以说得更直接一点,我就是来接管兵权的。
如果兖州乱了,出兵平叛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所以,你最好配合我,要吵去长安吵,不要窝里横。
面对毫不掩饰杀气的黄猗,毛玠很生气。
如果不是旧交,他会直接将黄猗赶出去,根本不给黄猗说话的机会。
但他也清楚,黄猗说得这么直接,是不希望他产生误判,以为朝廷不敢动武,韩遂不敢动武。
要说有人不想兖州生乱,黄猗无疑是其中之一。
否则他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口舌。
“去长安就有用吗?”毛玠低下了头,摩挲着案上的《说文解字》,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放弃仕途,专心研究学问。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就说出去走走,而不是躲进书斋。”黄猗放缓了语气,恳切地说道:“孝先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我的切身体会。也许你不赞成度田,不赞成朝廷的很多想法,但朝廷有心行王道,这是毋庸置疑的。与其在书斋里长吁短叹,不如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或许你的想法会有大不同。”
毛玠的妻子走上堂来,在毛玠身边坐定,轻声说道:“夫君,妾以为君侯所言有理。你去长安看一看,了解天子的想法,然后再决定是否赞同也不迟。道听途说,难免有所讹误,万一天子所行并非如此呢?”
毛玠转头看妻子,想了想,有些勉强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一遭。”
第七百五十章 公私兼顾
黄猗转身来到太守府。
程昱正在吃饭,看到黄猗,他也没起身,只是招了招手,让黄猗入座。案上已经摆好了餐具、酒食,酒还是温的。
黄猗也不客气,欣然入座。“还是程公了解我,知道我还没吃。”
程昱淡淡一笑,轻抚美髥。“你一进城就东奔西走,我估量着你应该来不及吃饭。若是来了再安排,难免耽误时间。”
黄猗一点也不意外。
他知道进入睢阳城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逃不脱程昱的眼睛。
曹操推荐程昱坐镇睢阳,自然是看中了程昱有勇有谋。如果不是程昱年近六旬,不适宜远征,曹操一定会带着程昱去北疆。
“这么急,有大事?”
“程公应该收到朝廷最新的邸报了吧?对许文休三人的文章如何评价?”
程昱一手扶案,一手抚着胡须,淡淡一笑。“书生之见,不足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