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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我被天子救出时,也是如此。”
蔡琰睁开眼睛。“也许这就是天子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唐姬品了品,感触更深。“天子聪明,有先帝遗风,出口成文。蔡夫人,你和天子都有一个疼爱你们的父亲。”
蔡琰想起父亲蔡邕,心中又添了几分酸楚,不期然地想起唐姬之前的提议。
要不要为女官,继承亡父遗志?
“蔡夫人,谢谢你。”
“夫人从何说起?”蔡琰回过神来,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唐姬。
帐中一片漆黑,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唐姬的气息。
“杨侍郎所言虽不误,我却还是觉得羞耻,奈何无夫人如此口才相对。”
蔡琰恍然,随即无声地笑了。
唐姬的伯父唐衡就是孝桓帝时中常侍之一,恶名远播,又善口舌播弄,祸福在口,人称唐两堕。
她当着天子的面驳斥杨修,只是担心杨修酒后失言,君前失礼,倒没想到唐姬。
这完全是无心插柳。
“夫人不必在意,我出言驳斥杨侍郎,并非为夫人张目,实则因其言过于偏激,不合常理。若只是家居,大可放言无忌,如今身为天子近臣,却不可以先入为主,以成见待人,误了天子。”
唐姬好奇地转过身子,侧卧而向。“夫人,此话何说起?”
蔡琰轻轻叹了一口气。“夫人还记得宫里有一个叫吕强的宦者吗?”
唐姬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
“先父当年被曹节、王甫所诬,当弃市,赖吕公上书辩诬,得减死一等,流放朔方。中平二年,吕公为赵忠、夏恽构陷与黄巾相通,当下狱问罪,吕强以义不受辱,自杀身亡。”
唐姬“哦”了一声,有点想起来了。“你这么一说,我仿佛有点印象了。”
“如此贤者,蒙冤离世,令人扼腕。”蔡姬再三叹息。“先父当年也曾如杨侍郎一般,认定宦者皆浊,流放朔方十年,后又飘摇江湖,经历多事,方知如此认识未免偏颇。士人固有清浊,宦者亦有忠奸,不可一概论之。袁氏兄弟尽杀宦者,实在难称侠义,反倒有挟公义而报私仇之嫌。”
唐姬皱了皱眉,辩解道:“袁氏兄弟此举,亦为大将军报仇耳。”
蔡琰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知道对方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有轻呼声响起,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稍一倾听,方知并非出自帐中,而是来自帐外。
两人都是过来人,一听便知是何情景,更加尴尬。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协便穿衣起床,在帐外练起了武。
伏寿还没起,睡得正香。
卸下了皇后的尊贵身份,她也只是一个孩子,正是贪睡的时候。
宋都打着哈欠,赶来侍候,不见伏寿,心里多少有些奇怪,却不敢多问。一边吩咐人准备早餐,一边往帐里偷瞧,还故意加重脚步声,提醒伏寿赶紧起身。
但伏寿一直没有反应。
宋都看向刘协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就像伏寿被刘协连夜处死了一般。
刘协也不理她,潜心练刀。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他要做好上阵的准备,别到关键时候掉链子。
心中存了战意,举手投足之间,便不自然地多了几分杀气。
宋都下意识地离得远了些,更加不安。
一旁的帐门轻掀,贾诩走了出来,在帐门口站定。
刘协转头看了一眼,点头致意。
贾诩含笑还礼。“陛下英华内敛,进步喜人。”
刘协不解其意,礼貌性的微笑,继续练武,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贾诩眉梢轻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在帐前活动身体。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塬上时,刘协结束了练习。
宋都准备好了早餐,刘协入座,想了想,又让人去请贾诩来。
贾诩很快就到了,谢恩就座。
刘协拿起筷子,在案上顿齐,说道:“君子食不语,不过时少事繁,朕就不与先生拘礼了。李傕将至,先生可有教我?”
贾诩舀了一勺麦粥,送入口中,稍微咀嚼了两下,咽入腹中。
“陛下如此急迫,是去杨奉营中,还是杨定营中?”
刘协也不掩饰,点头承认。“准备去后将军杨定大营。”
“是打算调杨定补防安集将军的阵地?”
刘协再次承认。
塬下大营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贾诩这种老狐狸,不如坦率一些好。
董承营中将士补充到南北军,右翼阵地就空了。万一郭汜发起攻击,哪怕只是试探性的攻击,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承受的损失。
唯一的办法,就是调杨定来补防。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并不是每个人都信任杨定——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陛下信得过后将军,其他人也信得过吗?”贾诩又喝了一大口粥。
刘协没吭声。
昨天为了这件事,大家争论得很厉害,甚至有人出言不逊,直斥凉州人就是禽兽,反复无常,根本不可信。天子为了给杨定送粮,冒了这么大的险,杨定还是首鼠两端,不肯全力以赴,可见一斑。
刘协也不相信杨定,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大战之际,最忌互相猜忌,无端分散兵力与心神。”贾诩放下碗,掏出手绢抹抹嘴,又细心的抹净胡须。“如此困境,当使处敌,不可自处。”
刘协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留着杨定威胁李傕身后,比调杨定到右翼更有利。
“只是……右翼空虚,若郭汜来战,奈何?”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再赌一次。”
“赌?”
“若郭汜来,臣一人当之。”
刘协抬起眼皮,打量了贾诩片刻,将手中喝了半碗的麦粥推了过去。“那就辛苦先生。”
贾诩离席,拜倒在地,双手接过粥碗。
“谢陛下赐食。”
第九十五章 小心思
士孙瑞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两个骑士。
他赶到刘协面前,也不下马,只是拨转马头,与刘协并肩而行,随时准备离开。
“陛下,有变?”
刘协把贾诩的建议说了一遍。
士孙瑞眉头微蹙。“陛下信得过他?”
“两害相权取其轻,朕只能再赌一次。”
士孙瑞倒是坦然,点头答应。“臣明白了,这就回去调整阵地。诸将那里,自有臣去解释,陛下毋须费心。”
刘协无声一笑。“杨公离开之前,曾举荐卫尉自代。”
士孙瑞不置可否。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却不能当着天子的面说,否则就成了大臣私下连合。
这种事常有,却不能说。
就像天子知道他们私下里有联系,却不说破一样。
“若卫尉能如击破李式一般大破李傕,斩李傕首。”刘协直视着士孙瑞。“朕便遂杨公之愿。”
士孙瑞面色如常,仿佛在听一件再正常不过的话。
“陛下英明。”
刘协扬扬手。“卫尉努力,朕去兴义将军营看看。”
“恭送陛下。”士孙瑞倒持马鞭,拱手施礼,看着刘协带着几十名侍郎策马而去,这才放下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天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也不管将来会不会步周亚夫后尘,只能再搏一次。
反倒是杨彪这个在任的太尉,远远地去了河东,清闲自在。
——
杨修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偷眼打量天子的脸色。
听到天子那句话,他的内心很惶恐。
这件事算是在天子心里扎了一根刺,以后就算拔出来,也必然鲜血淋漓,甚至可能扯掉一块肉。
“你再看,朕就戳瞎你的眼睛。”刘协突然说道。
杨修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陛下恕罪,臣昨晚喝多了,酒还没醒。”
“还拿酒醉遮羞?”刘协狠狠地瞪着杨修。“你是怕朕,还是怕蔡琰?”
杨修愕然。“陛下平易近人,待臣如手足,臣岂敢怕陛下?”
不敢怕,你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刘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至于蔡琰,那就更谈不上怕了,臣只是不愿与女子相斗。”杨修脸色微红,语速也有点快。
想起昨晚的事,他就觉得丢脸,甚至有些怨恨蔡琰。
我救你脱困,你就这么报答我,当着天子的面驳斥我,让我出丑?
现在天子还以为我怕你,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那你是因为刚才朕与卫尉所言而忧?”
“呃……”杨修用力地点了点头。“其实卫尉忠于陛下,一定会全力以赴,陛下不必重赏以诱之。”
刘协瞅瞅杨修,没搭理他。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装什么糊涂。
他当着这么人的面答应士孙瑞,尤其是当着杨修的面,并非出于一时意气,而是有所盘算的。
士孙瑞掌了南北军,甚至吞并了董承的部下,但他并不因此担心。
这些人起不了决定作用。
按照他的计划,将来在并州立足,再造大汉,要依赖的力量很多,但以洛阳人为主的南北军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堪当重任的是以白波军为代表的黄巾旧部,以及并凉人组成的步骑。
这都是士孙瑞等人无法真正掌握的力量。
士孙瑞不像王允那么偏激,但他就能真正信任吕布、尊重吕布吗?
不可能的。
他们对吕布之流的鄙视根深蒂固,或许会一时从权,却不会从心底里尊重,认为他们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同朝论政。
读书人的清高哪有那么容易打破。
这是他的优势,士孙瑞想学也学不来。
——
离杨奉的大营还有数百步,营门就轰然大开,杨奉带着近百骑,从大营中飞驰而出。
王越等人却有些紧张,如临大敌,纷纷拔刀出鞘,张弓上箭。
杨修吓得两腿发软,险些夹不住马腹,从马上滑下去。
刘协勒住坐骑,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杨奉表演。
他不相信杨奉会这么愚蠢,在这种形势下对他不利。
他只是想表现,却把握不住表现的分寸罢了。
骑兵向两翼散开列队,马踢翻得黄土飞扬,让人睁不开眼睛。
杨奉挽缰勒马,缓步而来,离刘协十余步,翻身下马,紧赶两步,在刘协马前拜倒。
“兴义将军,臣奉,恭迎陛下。”
两翼的骑士举起手中的长矛,齐声大呼。“恭迎陛下,万岁!万岁!”
大营内也响起了“万岁”的山呼,气氛热烈。
王越等人长出一口气,纷纷还刀入鞘。
刘协笑道:“将军,你可真是猛虎下山,蛟龙出海,动静太吓人了。你看看朕身边的这些勇士,都被你镇住了呢。”
杨奉看看王越等人,尴尬地讪笑了两声。“陛下,臣岂敢,岂敢。”
“走吧,进营说话。”刘协招招手。
杨奉心中欢喜,挤到刘协身边,拱手施礼。“臣斗胆,敢为陛下执辔。”
“这怎么使得,你可是刚刚立下战功的有功之臣。”
杨奉嘿嘿笑着,伸手握住了马辔。“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与陛下的大智大勇相比,臣微末之功,不值一提。臣昨晚便与诸将相约,当三省吾身,以期进步,下次陛下庆功时,也有机会敬陪末席。”
杨修听了,沉下了脸,刚要说话,却被刘协用眼神制止了。
“将军昨日斩首几何,缴获又有多少?”
“斩首一百三十二人,俘虏八十一人,缴获麦粟一千八百石,还有一些其他物资。”
“斩首不少,缴获也不少。”
刘协脸上笑嘻嘻,心里却火大,恨不得抽杨奉两鞭子。
明知老子缺粮,你缴获了这么多粮食,也没说给我送一些来,就这么悄眯眯的独吞了?
这个机会可是老子拿命换来的,你捡便宜吃独食,还有脸来抱怨没请你去庆功?
“那伤亡呢?”
杨奉滞了滞,有些窘迫。“事出仓促,准备不足,伤亡……大致与杀伤相当。”
他虽然击败了胡封,却没占到什么便宜。要不是杨修、郭武从杨定营中赶来增援,吓走了胡封,他的损失可能会更大。
回营之后,他苦思冥想了很久,恍惚明白了其中原由。
这应该和天子有关。
董承能击退郭汜,士孙瑞能击退李式,不是他们善战,而是他们离天子近,沾了天子气运。
要想变强,就要和天子多亲近。
这,才是他如此殷勤的原因所在。
第九十六章 润物无声
杨奉的大营里气氛更加热烈,中军的将士夹道欢迎,以手中的长矛顿地,山呼万岁。
就是环境不太给力,灰尘太大,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口就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