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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没有人被他感化,那就两说了。
可是若以为羊续是个温润君子,那你就想错了。
羊续对付起百姓来,手段却是坚决得很。中平三年,江夏人赵慈造反,入南阳郡,杀太守秦颉,动摇六县,刚刚到任的羊续就和荆州刺史王敏一起,发兵平定赵慈,仅斩首就有五千级。
刘协越看,越觉得有文章可做,不应该轻易放过。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闺房私语
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一时难以查证。
但杨彪却在眼前。
杨彪名列画像的二十一人之列,赞语写得很动听,却很虚。
简而言之,没什么真正提得上嘴的政绩。
刘协打算找杨彪问问。在此之前,为了避免唐突,他决定先打荀文倩打听一下杨彪任颍川太守时的政绩。
出任南阳太守之前,杨彪是颍川太守,时间在光和年间。
那时候荀文倩刚出生,但荀彧、荀攸都已经成年,在郡中为吏,多少有所耳闻。荀文倩是个有心人,想必听说过一些轶闻。
趁着一次欢好之后,两人躺在床上闲聊,刘协便问了一句。
荀文倩还沉浸在余韵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取过一件衣服,掩住胸口,诧异地打量着刘协。
“陛下……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刘协也有点尴尬。说实在的,这个场合并不是非常合适。只是他最近很忙,荀文倩也忙,他很难专门找一个合适的时间。
“还不是因为南阳郡学的事?”刘协稍微解释了几句。“我从不打无准备之战,总要事先了解一些情况。”
听了刘协的解释,荀文倩忍不住笑出声来。“人人都说陛下是天生名将,战无不胜。现在才知道,原来陛下如此勤奋。”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刘协双手抱在脑后,一声叹息。“说真的,这比和鲜卑人作战难多了。和鲜卑人作战,就算杀错了,那就杀错了,战场上从来不缺冤魂。可是和这些士大夫斗心眼,却不能不小心,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误伤了真君子。”
荀文倩白了刘协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靠在刘协身边,轻轻一声叹息。
“陛下,后世之君若能有陛下一半谨慎,大汉便可再兴五百年。”
刘协放下手臂,搂住荀文倩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我虽然还没找到办法,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这世上有很多困难,可是只要你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荀文倩嗯了一声,轻轻点点头。
过了片刻,她说道:“杨公任颍川太守时,我刚出生,并不清楚。后来偶尔听说,也是只言片语。陛下若是想问得仔细,不妨问问我父亲和从兄,或者……问问弘农王夫人。她比我年长几岁,或许听得多些。”
“嫂嫂啊。”刘协咂了咂嘴,有点头疼。
他能感觉得到,最近唐夫人一直在躲着他。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荀彧将他的话转给了她,而她并不是很赞同,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关系到皇兄,她就干练果决不起来了。
这原本就是他敢于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之一。
“陛下可能还不清楚,弘农王夫人的从叔也做过南阳太守。”
刘协一惊。“你是说……唐枢?”
南阳太守名录里有一个唐枢,但没有注明籍贯,只有一个名字。据刘协所知,唐夫人的父辈名字大多以玉为部,比如唐珍、唐瑁、唐玹,唐衡之衡虽然不是玉部,却也与玉有关。枢却是木部,所以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南阳、颍川皆是要津,能在这两个郡做太守的,有几个没有背景。”荀文倩却很淡定,大致讲了一下唐枢的事略,随即又回到了杨彪身上。
“如果我猜得不错,杨公在南阳任上时间应该不长。他在颍川任上时,前后不到一年。他的前任就是故大将军何进。光和三年十二月,灵思皇后立为贵人,何进离任,杨公才转为颍川太守。”
刘协暗自算了一下,杨公任南阳太守的时间的确有限。
因为光和七年,也就是中平元年三月时,黄巾起义,当时的南阳太守已经是褚贡了。
换句话说,杨彪在颍川、南阳任上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年,只会少,不会多。平均下来,南阳太守也就是一年左右。
这哪是做官,这是刷履历啊。
大概就在同一时间,孙坚正从盱眙丞转为下邳丞,这是他在县丞这个层级上的第十年。
如果不是黄巾起事,朱俊拉了他一把,或许他还会继续做下去。
刘协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说了。
杨彪已经是他最信得过的老臣,依然逃不脱世家子弟的既定规律。他能如此超脱,离不开家族带来的光环。
荀文倩仰起脸,看了刘协一眼,无声而笑。“是不是又勾起了陛下对世家的厌恶?”
“厌恶倒不至于,杨公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陛下能自省,殊为难得。臣妾就做不到。”
“你?”
“嗯,陛下能想到我荀氏为了能成名,受过多少委屈?我虽是女子,而且荀氏如今也算是心愿得偿,听到当年那些事,还是意难平。”
刘协讶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没想过荀文倩会说这样的话,也没想过荀氏子弟会有这样的心结。
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能理解荀文倩的意难平。
毕竟她差点嫁给陈群,某种程度上就是荀氏在讨好陈氏。在此之前,荀氏的声望还远远不如陈氏,还需要借助陈氏的影响力。
且不问陈群是不是青年才俊,仅是这种事实存在的不平等关系就让人不爽。
“如果人人都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出名、入仕,不需要考虑家族的影响,那该多好。”荀文倩的手指轻轻滑过刘协的胸口。“但这只是一个梦想,而且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为何?”刘协不解的问道。“为何永远不可能实现?”
“谁能脱离家族,独行于世?”荀文倩坐了起来,用手捏着衣襟。“身为父母,又有谁能看着孩子艰难求生,而不出手相助?若产业只能止于一身,不能传给子女,又有谁愿意那么辛苦?”
刘协想了很久,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又不全对。”
荀文倩扬扬眉,笑道:“愿闻陛下高见。”
刘协瞅了她一眼,将她拉了过来,揽入怀中,轻声笑道:“好啦,我又何必试探我?身为荀氏子弟,你会不懂克己复礼的意义所在?”
荀文倩像只小猫一样伏在刘协胸口,摇了摇头,有些蓬乱的发梢掠过刘协的鼻端。
“陛下高看臣妾了。臣妾虽是荀氏子弟,终究是个女子,做不到那么公正无私。臣有此问,是真的觉得矛盾,找不到答案。想要都像陛下这么自省,臣妾自问做不到,也不觉得其他人就能做到。弘农杨氏以道德传家,不是一样为子弟享受的便利欣然接受,视为理所当然?”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寻根问底
刘协同意荀文倩的看法,也对荀文倩有了新的认识。
两年不见,荀文倩成熟了不少。
这成熟除了表现在对朝政的认识上,也表现在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上。
她更从容了,能对他敞开心扉,说一些心里的真实想法。
哪怕这些想法听起来不是那么伟光正。
这让他觉得很轻松。
每天与大臣们勾心斗角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回到后宫还要说一句猜三句。他也不是道德洁癖者,容不得一点自私。
真正大公无私的人有几个?
他接受人的自私——只要不过分——甚于虚伪。
“所以,这就是现实。”刘协说到,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找到一个办法,尽可能地从整体的利益出发,满足更多人的合理要求。”
荀文倩眼神微闪。“就像度田?”
“就像度田。”
“就像废除世卿世禄?”
刘协思索片刻,再次点头表示认可。“就像废除世卿世禄。”
“那……”荀文倩有些紧张地打量刘协。“皇帝呢?”
“皇帝?”刘协眉梢一扬,随即明白了荀文倩的意思。
君权是最后的世袭特权,也是最大的世袭特权。和世卿世禄比起来,君权由天下共主变成了皇权,不仅没被削弱,反而得到了加强,天然欠缺合法性。
天下共主是天下封国拥护你为共主,皇权又凭什么?
在两千年的帝制时代,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最聪明的那群人。他们建立了各种理论,来解释皇权的合理性,最后都避免不了两面性。
有人维护,有人篡权。
“皇权也会废除。”刘协挠挠头,语气却很坚定。“只不过不是现在。”
荀文倩盯着刘协的脸,不放过一丝最细微的表情。
半天后,她松了一口气。
刘协说的是心里话。他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超然,超越了自己的身份,站在了一个更理性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她本想再追问两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嗯了回去。
刚才那句话已经很出格了,刘协也想了半天才回答。再问下去,刘协也未必能回答,未必敢回答。
万一恼羞成怒,她承受不起天子之怒。
“怎么不说话了?”刘协笑道。
“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荀文倩重新伏在刘协胸口。“臣妾想不出没有皇帝的天下是什么样的天下,就连圣人也没说过。”
刘协笑了起来。“圣人也是人。”他顿了顿,又道:“他连小儿辩日都无法判断正误,可见并非生而知之。”
“陛下知道吗?”
刘协本想装一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还记得在凉州时,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荀文倩略微一想。“记得。山越高,气候越是寒冷。”
“你想过为什么吗?”
“这个……倒是没想过。”
“你看,发现问题,却浅尝辄止,不作深入思考,如何能有进步?”刘协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在荀文倩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像两小儿辩日这个问题,摆在面前几百年,有人去认真想过答案吗?”
荀文倩愕然。
刘协随即又道:“你们只知道赞赏夫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品德,却不想着如何求知,难道这就是夫子所希望的?如果夫子也是如此,入庙不问,又何来博学,开一代风气?”
荀文倩愣了片刻,苦笑道:“这么说来,天下读书人千万,其实没几个人真正从圣人之教。”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只会读死书,开口子曰,闭口诗云,有什么用?只有受圣人之教,又不自限于经籍,面对现实,坚持不懈地去寻找答案的人,才是真正的圣人子弟,儒门脊梁。”
刘协最后叹了一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党人还是有其可敬处的。至少他们敢于行动,以身殉道,而不是满足于坐而论道。他们只是做得不好,比起什么也不做的犬儒强太大多了。”
“犬儒?”荀文倩琢磨了一下,没有细问。
这两个字很直白,指向也很明显,大可不必多问,显得自己太蠢。
不过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刘表,想到了南阳郡学的宋忠等人。
两人没什么特定的主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从南阳郡学聊到当年凉州之行,又从凉州之行聊到荀悦的泰山之旅,随即又从荀悦聊到了荀谌,说到了渤海的德政,最后又扯到了西域以西,那片据说曾被亚历山大征服过的土地。
直到说得困了,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荀文倩睁开眼睛的时候,刘协已经起身,不见了踪影。荀文倩一边自责睡得太深,没有尽到责任,一边起身梳洗。
回想着昨天与天子的闲聊,她越想越觉得遗憾。
荀悦要去泰山求证的问题,她几年前就曾经接触过。可惜她正如天子所说,根本没有用心去寻找答案,所以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正如两小儿急论的问题,过了几百年,还是一个未解的问题。
这样怎么能有进步呢?
我解决不了皇权废立那么重大的问题,却可以在这些小问题上做些努力。
荀文倩一时出神。
与皇后伏寿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荀文倩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想研究一些具体的问题,就当是平时的消遣。
伏寿听了,也觉得有趣。
比起忙于筹建印坊的荀文倩,她的空余时间更多,也更无聊。如果可以研究研究这些问题,既能消磨时间,又不至于无所事事。
“你打算如何入手?”
荀文倩笑道:“我想悬赏。”
“悬赏?”
“是的,印坊很快就能建好,我想在报上发布悬赏,谁能给出能令人信服的答案,就奖励十金。皇后,你有兴趣参与么?”
伏寿有些犹豫。
虽然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