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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倒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天子有意针对荆州士族,周不疑参加考试也未必能录取。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他太着急了,想为周不疑争取到这个天子亲自授课的机会,却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本就是一个非份之想。
对他来说,这件事虽然重要,却不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阻止张济去江南。
杨彪想了想,说道:就算天子有这个意思,现在也没有公布,还有挽回的机会。天子也说了,希望你们能主动推进度田,否则就派大军进驻。既然如此,你还是照办吧。
天子毕竟是年轻人,火气大,已经忍得太久。江南再推三阻四的,难保他一时震怒,真派大军进驻。真到了那一步,江南四郡难免要步冀州士族后尘。
听到冀州士族这个前车之鉴,刘先怕了。
孙策即将南征,平定交州,他可不希望江南士族被流放海外,成为孙策不给军饷的部下。
他决定亲自回一趟江南,当面向相关人员说明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协让人给他带了一句话。
刘先以司徒府掾吏的身份坐镇江南,监督度田。事成之后,携其外甥周不疑及其他江南才俊入朝,朝廷将择优录取,因材付任。
刘先大喜,兴冲冲地走了。
——
在江陵,刘先遇到了刚从益州返回的赵温。
赵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本来不愿见客,得知刘先是从南阳行在来,这才特地见了一面。
问了南阳的情况后,又听了刘先此行的原委后,他沉默了半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始宗,努力,莫让天子与杨公的心意空付。”
刘先也没多想,躬身领受。告辞出了门,他才意识到赵温这句话不太对味,仿佛另有所指。
天子的心意,他可以理解。要度田嘛,又不愿意流血冲突,希望他能说服江南士族,为此不惜开出了官爵的诱惑,也算是有诚意。
但杨彪的心意又是什么?
整件事中,杨彪只是履行他应尽的责任罢了,而且还做得不够妥善,让他白白挨了天子一顿批评,颜面尽失。
可是人已经出了门,也不好再回去问,刘先只好带着一肚子疑惑走了。
和他一样疑惑的还有赵温身边的两个人,他的儿子赵道和同乡张松。
张松字子乔,蜀郡成都人,年近三旬。成都张氏也是小有实力的豪强,刘焉、刘璋都不敢漠视,以官职予以笼络,张松的兄长张肃就在州牧府就职,为别驾从事。
但张松觉得刘璋不行,没有接受刘璋的辟除,一直赋闲读书。这次赵温返朝,他听到消息,就主动跟来了。
听了赵温的话后,张松觉得难以理解,就直接问赵温。
“赵公,杨公的心意是什么?”
赵温半躲在小床上,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幽幽一声叹息。
“子乔,你见识过人,又有过目不忘之能,必能为天子所用。但是有一点,我应该提醒你。天子固然英姿勃发,高瞻远瞩,毕竟年轻,有时候难免急于求成。我与杨公身为老臣,除了匡弼时政之外,还要做一些不为天子所喜,但于国有利的事。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就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张松点点头。“老臣少主,本该如此。那你说的这个代价,又是什么?”
“天子要平定益州,两路大军进击,益州平定是迟早的事,至少大江以北诸郡如此。但益州人未必能心平,大战也未必能避免,除非天子特意对益州施恩。”
张松若有所思。“比如……赵公复任司徒?”
“未必一定是司徒,但也差不了太多。”赵温坐了起来,目光扫过儿子赵道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看向了张松。“我想,杨公可能有这个意思,他想主动求退。”
张松忽然笑了起来。“这恐怕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何以见得?”
“君臣之间,理当坦诚相待。杨公为了让赵公你复任司徒,故意犯错求退却有些不太坦诚,有勉强天子之意。”
“那该怎么处理才妥当?”赵温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他有一种感觉,带张松入朝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个外表不够出众,脾气也不够温润的年轻人比他的儿子赵道更能与天子相处愉快。
当然,见面之后有些小摩擦也是难免的。
张松看看赵温,笑道:“赵公若是信得过我,我就先行一步,去南阳见见杨公。”
赵温盯着张松看了一会儿,重新在小床上躺好。“那我就在江陵休息几天,等你的好消息。”
张松拱手施礼。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张松与赵温父子告别,先踏上了北上的路。
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宛城。
租来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司徒府门口,张松下车,来到门前,递上准备好的名刺。
“请报司徒杨公,蜀郡张松求见。”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蜀郡张松
杨彪看到蜀郡二字,立刻想到了赵温,停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公务,让人将张松带到侧院。
两人一见面,杨彪就笑了。
张松身材矮小,面貌丑陋,但眼中却有精光,一看就是桀骜不驯之人。这样的人通常在仕途上都不会走得顺利,但是遇到天子这样的人却最幸运不过。
庞统就是例子。
赵温将这样的人带到行在时,显然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杨彪问了几句,张松也不隐瞒,表示自己是随赵温一起来的。在江陵遇到了刘先,赵温决定在江陵停几天,自己先赶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杨彪不要自作聪明,在天子面有耍弄心机。
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你这么做,不符合忠的标准。
杨彪登时变色。
张松这句话说得很重,等于说他是伪君子。
汉代的学问近古,训诂也更接近古义。忠并非效忠,而是本心,与“衷”相近。
宋忠有时候也写成宋衷,就是这个意思。
臣事君以忠,就是秉持本人的意愿事君,不屈从权势,不违背本心。
所以不忠的反面不是奸,而是伪。
弘农杨氏道德传家,杨彪本人也一直以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伪君子。
张松却不管杨彪的心情,接着又说,君臣之间的信任难以建立,却容易破坏。一旦没有了信任,互相猜疑,危险立生,合作也就无从谈起,甚至之前的旧事都要翻出来再论。
之前朝堂上的诸多悲剧,不就是由此而起吗?
如今好容易天子信任杨公,付以国事,你怎么能为一己私心破坏这样的基础?
杨彪忍不住了,问道:我是为益州着想,怎么能是为一己之私呢?
张松反问,你没有想为老友正名的心思吗?就算你没有,别人信不信?处为大臣,不处嫌疑之地,你这么做,得体吗?
杨彪抚着胡须,半晌无语。
他盯着张松看了又看,忽然笑了。“既然如此,益州的事,就交给你这个益州人吧。”
张松躬身而退,连口水都没喝,转身去求见天子。
——
刘协很快接见了张松,既不惊喜,也不意外,平淡得不像是第一次见。
张松很想问一句,陛下,我们之前见过吗?
当然,他最后还是没敢问。他自己很确定,他没见过天子。天子这么自来熟,应该是见的人太多了,自然而然的有了气度。
张松调整了一下情绪,向刘协汇报了益州的情况,以及赵温此行的经过。
去年秋天,张济、士孙瑞先后攻击得手,益州震动。
消息传到成都时,很多人都傻了。有人劝刘璋称臣投降,有人劝刘璋自免待罪,有人劝刘璋撤往南中,唯独没有人劝刘璋坚守成都的。
白帝城、剑阁那样的险要之地都守不住,成都能守得住?
唯一的结果只可能是惹怒了张济、士孙瑞,引发围城血战,便成都这繁华之地付之一炬。
十年前,西凉人火烧洛阳的事,大家记忆犹新,没人愿意成都步洛阳后尘。
后来又听到消息,说士孙瑞、张济并没有趁势进军,而是就地度田,成都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情绪这才安定下来。
紧接着,赵温赶回成都,劝刘璋投降。
这是最后的机会,天子也是有脾气的,再不投降就晚了。
刘璋本人没什么主意,无可无不可。能拿主意的人意见不一,争到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赵温心力交悴,只得返朝。
刘协听到这里时,问了一句:什么人愿降,什么人不愿降?不愿降的人又有什么计划,是坚定成都,还是逃进雪山隐居?
张松说,人很多,难以一一说明,但总的来说,关键是在度田。
不愿降的人有两个计划:一是顺江而下,转往渤海,去行德政的渤海安居;一是退往南中,在崇山峻岭中隐居。
只不过选择后者的人不多,而且是以当地人为主,中原人大多选择去渤海落籍。
刘协听完,笑了笑,又问张松。“你的建议呢?”
张松也笑了,反问了一句。“陛下能在犍为、越嶲、牂柯等郡度田吗?”
刘协也不掩饰,说道:“暂时不能。”
犍为、越嶲诸郡在益州南部,大致是后世的贵州、云南,朝廷目前的确没有直接统治这些地区的能力。
但现在不具备,不等于将来不具备。
所以,他不会承认益州南部诸郡的自治,会先在重点地区推行教化,然后逐步蚕食。
难不是不做的理由,而是要付出更多努力的理由。
而且他相信,有四民皆士这样的降维打击优势,推进的速度会比很多人想象的更快。
最多一百年,甚至有可能在他的有生之年,就能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果。
对于文明的推进来说,一百年不算太久,甚至可以说非常快。
张松听出了刘协的言外之意。“陛下坚持?”
“坚持。”刘协点点头。“滴水穿石,百炼成钢。很多事不怕慢,只怕不做。文翁兴学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三百年间,益州出了不少人才,却没人像文翁一样立足于益州本地,推进益州的教化。我愿意做这样的人,继承先贤遗志。”
张松离席,躬身而拜。“臣松不才,愿为陛下执辔,为益州尽绵薄之力。”
刘协笑笑。“你家有多少田,不怕吃亏?”
张松慨然道:“我张家有点田,可是比起天下大同来,不值一提。”
他停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臣常思忖,六国虽灭,其后裔沦为黔首、布衣,但所享之衣食未必不如其先祖。我张家纵使将多占的土地交出去,也不会一蹶不振,泯然众人。且君子当以才华显世,岂能以地广自负?臣宁为千里马,奔驰而死。不为守财奴,抱铜而生。”
刘协盯着张松看了片刻,哈哈大笑。
他站起身来,走到张松身边,抬手按在张松肩上,轻轻拍了拍。
“子乔,你可与杨德祖、祢正平比肩。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了土地这身外物,你才能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你若不弃,先去司徒府历练,助杨公一臂之力。”
“唯。”张松正中下怀,躬身答应。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有心无力
杨彪最近很忙,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张松有过目不忘之能,又熟悉益州的事务,正是最合适不过。
即使还在战争期间,司徒府依然是事务最繁剧的部门,不仅要处理好各郡县的度田,还要为大军筹备粮草,在规定的时间内送到军需部门。
杨彪年过六旬,经验很丰富,体力却有些跟不上。刘协多次和他商量,要适当的扩大司徒府掾吏的员额,给杨彪配备副手,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刘先原本是选择之一,但事实证明,他并不适合。
看到张松,刘协放心了。
这是又一个祢衡。
祢衡能够一改轻狂,成为政务高手,与杨修的引导有莫大的关系。张松不可能也去汉阳,刘协只能亲自上阵。
从益州南部开发的实际困难说起,刘协和张松纵论古今。
文明要扩张、融合,就像人要走出摇篮一样,是无法阻止的必然趋势。既然要扩张、融合,就不可避免地对边远地区进行开发。
曾几何时,当华夏文明刚在河东地区萌芽的时候,周围的太行山、中条山,以及大河对面的华山都是边远地区。可是现在,这些都是华夏文明的范围。
以益州而言,巴蜀文明最初也是益州的一部分,四面的大山就是宇宙的尽头。如今巴蜀文明与华夏文明融为一体,秦岭、大巴山都成了大汉腹地。
历史如长江之水,滚滚向前,没有人可以阻止。
大巴山曾经阻挡在他的面前,却挡不住流水的冲刷侵蚀,最终形成了三峡。
听到刘协这些话,张松显然格外兴奋。
他能感觉到,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