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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融还沉浸在对往事的怀念中,看到《蔡邕文集》,不禁想起当年的艰苦岁月,更是唏嘘不已。
“当年我与蔡伯喈谈文论赋,常听他说起著史的宏愿,没曾想……”韩融连连摇头。“说起来,他比我还小六岁,真是造化弄人。”
“这可不是造化弄人,是人弄造化。”荀文倩淡淡地说道。
韩融听了,又是一声叹息,却没有接荀文倩的话题。
蔡邕之死是王允的污点,他心里也颇有非议。可是在荀文倩面前,他却不能如此表态。
天子要为党人列传,四处收集党人的故事,尤其是对党人不利的事,意欲何为,昭然若揭。他身为党人老臣,在这件事上表态影响太大。
“韩公也不必介怀,蔡伯喈虽殁,却后继有人,著史的遗愿很快就能实现。”
“是么,谁在操持此事?”
“山阳王仲宣。”
韩融抚须颌首。“那小子当年颇受蔡伯喈赏识,如今由他来操持此事,倒也妥当。不过以学问论,蔡伯喈女更合适一些。天子因为一些琐事将她贬斥乡里,太可惜了。”
荀文倩、唐夫人不约而同的垂下了眼皮。
别人不清楚蔡琰的事,她们可是一清二楚。
只是这事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否则蔡琰的名声就毁了。
荀文倩说道:“有韩公此言,蔡令史当无悔矣。”
唐夫人说道:“不仅是蔡令史,天下女子都将为韩公此言欢呼。”
韩融扬扬手,笑道:“贵人、夫人言重了。天子行新风不数年,女子中便人才数出,不让须眉,又何必我这老朽为之张目。刚才在堂上,我便听人说了好几位奇女子,其中就包括你们二位。”
荀文倩、唐夫人谦虚之余,又为韩融的态度感到意外。
想不到一个年近八旬的老者竟如此开明,丝毫没有儒生中常见的迂腐、矜持,一时之间,倒想不通韩融突然出山是为了什么。
韩融看出了她们的疑惑,却没解释。
谈了一阵后,韩融表示想到参观印坊。
唐夫人欣然答应,亲自陪同韩融来到印坊。印坊里满是墨香,无数男男女女正在忙碌,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大半是女子。见唐夫人陪着韩融进来,知道不是普通客人,纷纷注目。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韩融,赶来见礼,报上姓名和家世。
当初随唐夫人创办印坊的那些人大多都已经是管理者,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偶尔有人来请示,她们也是干净利索,几句话就交待清楚。
韩融看在眼里,大为感慨。
眼前这些女子比他见过的很多官员更为干练,更不是那些只知坐谈的名士可以相提并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很难相信女子也有这样的能力。
早在颍川老家的时候,他就经常听人说起唐夫人以及在印坊工作的汝颍女子,比如袁权等人。比起唐夫人,如今在淮阳主持印坊的袁权名声更大。但他一直不太相信,总觉得这些女子只是机缘凑巧,或者是有天子支持,或者是借了家世的影响,未必真有这样的能力。天子提倡男女平等,也只是标新立异而已,实际作用不大。
如今亲眼看到,他才意识到自己想简单了。
除了某些对体力要求特别高的岗位,绝大部分岗位都可以由女子承担,而且做得不比男子差。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十年树人
韩融年近八旬,又是颍川四长之子,辈份极高,唐夫人等人在他面前都是小辈。加上韩融性格洒脱,没那么拘谨,交谈的气氛非常融洽。
听到这些女子亲口叙述她们这些年来的境遇,韩融感受颇深,又有些遗憾。
从这些人身上,已经看不出多少战争留下的阴影。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开朗活泼、自信从容的妇人,不仅持家有道,对自己的工作也非常用心,而且充满自豪。
很难想象,她们曾经遭受过那样的磨难。
而那些未曾遭受苦难,刚刚成年的年轻女子身上展露出的蓬勃朝气更让他欣慰。
虽然出身很一般,但她们赶上了好时光,不仅接受了两年左右的教育,读书识字,还能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需要忍气吞声,委屈求全。这样的女子将来为人母,培养出的子女一定会更自信,更加开朗,而这样的下一代人也会走得更远,走得更稳。
重生后的大汉如朝阳初升,前程光明。
这十年,他错过了很多。
参观完书坊,在书坊吃了一顿丰盛的工作餐,韩融赶往城外。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座拱桥。
比他想象的更加宏伟,看起来比不远处的城墙还要高出一大截。即使不用走近,他也能感觉到这巨大的体量带来的压迫感。
车跟桥前,韩融仰起脖子细看。
桥的主体是石块,基座厚实,埋入土中,看不出有多深。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很严实,浑然一体。桥面有台阶,被左中右三道光滑的坡道分隔开。有一群孩子正坐在坡道上玩耍,从桥顶滑下来,发出兴奋的欢呼。
韩融下了车,拾阶而上,直到桥顶。
扶着栏杆,俯视水面,他有些眩晕。
“真高。”韩融感慨道:“怕有六七丈吧?”
“离水面八丈一尺。”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合乎九九归一之数。”
韩融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正仰着头看着他。见他转身,便笑盈盈地说道:“老丈安好。听你口音,是颍川舞阳人吧?”
韩融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颍川舞阳人?”
“最近有很多颍川人来宛城,我听得出来每个县的口音。”小姑娘抿嘴一笑。“而且,我也是颍川人,阳翟的,我叫辛宪英。”
韩融不禁莞尔。“原来还是小乡党,幸会幸会。既是阳翟辛氏,不知道令尊是谁,我能知道他的名字么?”
“家父姓辛,讳毗,字佐治,现任幽燕都护府长史。”
韩融很惊讶。
他当然知道辛毗是谁,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辛毗的女儿。
“你在这里读书?”韩融看到了辛宪英手里的书,上面好像有图,这让他想起在书坊看到了拱桥示意图。
“是啊,就是这座桥的资料。”辛宪英举起书。“别人是按图索骥,我是按图索桥。只有亲眼看到这座桥,才知道造起来有多难,才能理解那些技术的美。”
韩融表示赞同。
这座拱桥体量很大,脚下的每块石头都不小,他很难相信要如何才将这么大的石块提到这么高,严丝合缝的安装起来,还不担心垮塌。
借此机会,韩融向辛宪英讨教起来。
辛宪英详细为韩融解说,口齿伶俐,头头是道,仿若亲见,嘴里还不时冒出一两个韩融听不懂的词来。一问才知道,这是造桥专业的特有名词,辛宪英正在研读这部造桥专著,准备考讲武堂的军械所。
韩融大为惊奇,不禁问道:“你是因为这座桥才想考讲武堂的吗?”
“当然,这座桥建起来之后,想学习造桥的人非常多。今年讲武堂的军械所会非常难考,我不能不多用点功。”
韩融想了想。“你没想过去求荀贵人吗?你们辛氏和荀氏可是姻亲。”
“正因为我们是姻亲,所以我更不能去求她帮忙。”辛宪英正色道:“否则等我入学之后,天子知道了,一定会专门考问我。要是我答不出来,岂不有辱家门,还连累了贵人?与其如此,不如凭我自己的本事去考。”
韩融忍俊不禁,又感慨不已。
果然是君子德风,小人德草。天子公平公正,官吏们就不敢乱来。
正说着,一个年轻人奔了过来。“宪英,宪英,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辛宪英连忙将手里的书藏进袖子,同时对韩融挤了挤眼睛。“老丈再见。”
韩融笑笑。“这是你的兄长?”
“我从兄辛韬,他也想考军械所,只是学业不如我。”
说话间,辛韬赶到跟前,见韩融与辛宪英说得热闹,不由得多看了韩融两眼,拱手见礼。
韩融报上姓名。
辛韬吃了一惊,连忙再次见礼。辛宪英也有些意外,跟着行礼致歉。
韩融哈哈大笑,与辛韬攀谈了几句。
辛韬很客气,礼节周到,只是明显不如辛宪英从容。韩融问了他一些造桥的事,他也说不太清楚,而且也没什么兴趣。从他的言语中,韩融隐约听出,并不是他想考军械所,而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天子重吏治,读经入仕的通道几乎断绝,如今要入仕都要考试,而且更难。相比之下,还是考木学、农学等实学更容易一些。考军械所,是希望将来能到军中任职。
韩融立刻想到了荀攸、辛毗。
辛韬的母亲是荀攸的姑母,他算是荀攸的表弟。如果能从军械所学成毕业,到幽燕都护府任职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借家族的便利,而不是想凭自己的本事。
比起辛宪英,他何止是学业上不行。
“哦,对了,韩公住在哪里,何时有空?家叔刚从幽燕都护府赶来,听说韩公来了宛城,想当面向韩公请益。”
“你叔父也来了宛城?”
“是的。不过他只是在宛城暂留,很快就要去江南。太尉随驾,今年诸军府的上计将在行在进行。”
韩融正中下怀,满口答应。
约定了时间地点,辛韬带着辛宪英走了。
韩融独自站在桥上,远望江南,心中生起一丝好奇。
他也想去江南见驾,看看天子与他印象中的天子有何不同,为何能在这短短的十年间逆转局势,使大汉衰而复振。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有家难回
韩融在桥上看了一会儿风光,心情舒畅。
期间有几艘大船从桥下通过,除了一艘船需要暂时放下桅杆之外,其他的都畅通无阻,没遇到任何麻烦。
那些争论的人没有说错,这座拱桥对来往的船只非常便利,只是过桥的车却有困难。乘车至此,只能下车,以人力将车拉下来,再小心翼翼的放下去。
当初造桥的人应该也是经过一番考虑,最终选择了利于船,而不利于车。
韩融在桥上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一辆车,应该是选择了绕道。
风渐渐大了,韩融有些冷,转身准备下桥。
这时,远处奔来几匹马。即使隔得很远,韩融也能看出那几匹马都不是普通的马,而是真正的乌桓马。乌桓马虽然不如西凉马高大健壮,速度却不慢,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桥下。
没等马匹停稳,领先一人便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随从,自己抱着一个包袱,大步流星的上了桥,一步三阶。
韩融定睛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眼前这个身形矫健,面色微黑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约了他见面的辛毗。
“佐治,如此匆匆,是准备去哪儿?”
辛毗来到韩融面前,微微气喘,拱手施礼。“韩公,惭愧惭愧,小儿疏于管教,不知礼数。我一听说韩公在此,就立刻赶来了,还请韩公恕罪。熊裘一件,为韩公遮遮风寒。”
说着,他抖开手中的包袱,竟是一件皮氅。
让韩融惊讶的是,这皮氅尽是浑身雪白,连一根杂毛也没有。
“佐治,这是……”
“北海之北的白熊皮,塞外来的蛮夷贡献的礼物,极是保暖。韩公转身,我为你披上。”
韩融连忙推辞。“如此珍贵,我不敢受。”
辛毗哈哈一笑,不由分说,将皮氅披在韩融肩上。柔软的毛擦着韩融的脸,如同少女的手,似乎还带着一丝暖意。
“韩公,这东西虽然不多见,却也算不上珍贵,幽燕都护府就有好几件。”
韩融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再推脱。他还是知道辛毗的,不是一个挖空心思奉承人的人。
皮氅上身,原本觉得有些冷的韩融顿时浑身生暖,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为何北疆有很多?”
辛毗笑道:“那些蛮夷虽然有很多皮子,但加工的手艺不行,所以最好的皮子都会送到幽州来,由我大汉的匠师制作。他们也没其他的好东西,两件皮子来,一件皮氅走,剩下的一件就是工钱。”
韩融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那这件皮氅送到中原来,能卖多少钱?”
“一金左右。如果是普通的黑熊、棕熊会便宜一些,大概六七千钱上下。”
韩融为之咂舌,不是觉得贵,而是觉得便宜。
他原本以为这一件皮氅至少要十金。阳舞韩氏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族世家,却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之前从子韩馥任冀州刺史,曾带回来几件皮氅,品质远不如这一件,都要几万钱。
他随即问起了幽州的情况。
辛毗一一解说。
平定了辽东,尤其是击破高句丽之后,荀攸又对扶余用兵,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让扶余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