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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多少有些意外。“黄巾之祸亦不足为鉴?”
荀攸淡淡地说道:“黄巾八方俱起,号称百万,看似声势浩大,然而张角一死,便分崩离析,溃不成军。如今各据一方,看似有席卷之势,其实不过是釜底游鱼,挣扎求生。曹操在兖州,公孙瓒在冀州,都曾大破黄巾。袁绍入黑山,也是所战辄胜,未见可惧之处。”
他顿了顿,又道:“黄巾之祸,不在其烈,而在其久。欲根治之,非行王道不可。王道行于天下,黄巾自然如洪水归道,化为涓涓细流。”
刘协深以为然,对荀攸又高看了一眼。
等贾诩吃完,刘协让荀攸将刚才的建议又说了一遍,贾诩静静地听完,点头表示同意。
但他随即又提了一个问题:派谁去上党为佳?
荀攸没表态。
刘协心里已有人选。
上党与袁绍的大本营邺城相接,境内又有正被袁绍打得节节败退的黑山军张燕部,派杨奉去最合适不过。既能协助钟繇守上党,又能联络黑山军,一举两得。
但他没直接说,而是反问贾诩。
“先生以为谁是适合?”
“前将军段煨。”贾诩淡淡地说道。
刘协心中诧异,贾诩的态度如此坚决,根本没有讨论的意思,而是强烈建议。
对贾诩来说,这可不多见。
“先生有何理由,不妨说来听听?”
贾诩摇摇头。“无他,唯形势所宜。若是由上党攻邺城,左将军杨奉更合适。若是守上党,阻止袁绍西进,前将军段煨最合适。”
刘协恍然大悟。
他不动声色,转向荀攸。“侍中以为如何?”
荀攸欠身一拜。“贾侍中不愧是凉州智士,发无不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同病相怜
刘协随即问了另一个问题,关中怎么办?
贾诩抬起头。“臣走一趟,或许能解关中之危,并为陛下招集数千精骑。”
“韩遂、马腾肯听吗?”
“韩遂有野心,未必肯听,但马腾肯定会听。只要马腾不出兵,韩遂就不敢轻举妄动。”
刘协想了想,觉得贾诩说得有理。
难得贾诩如此积极主动,就让他去办吧。能办得成更好,办不成,将来也不至于有遗憾。
“只是先生一走,朕这里有事,和谁商量呢?”
贾诩转头看向荀攸,露出一丝浅笑。“陛下,荀侍中正当壮年,多谋善断,临危不乱。有他为陛下出谋划策,陛下必能出奇制胜,捷报频传。”
刘协眉梢轻扬。
他信任荀攸,是因为他知道荀攸是何等样人。
贾诩如此信任荀攸,却有些奇怪。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接触才对。
贾诩此时主动请求去凉州,是避嫌,还是试探?
“二位以前有过交往?”刘协看看贾诩,又看看荀攸,面带浅笑。
荀攸摇摇头,同样疑惑地看着贾诩。
贾诩抚须而笑。“交往没有,交手倒是有过。荀侍中有定力,身陷囹圄亦不动声色,臣甚是佩服。”
荀攸变了脸色。“原来是你?”
贾诩点点头。“是我。荀侍中,党人重名声,少实才,绝非良伴,当敬而远之。”
荀攸沉吟片刻,拱手施礼。“多谢先生。”随即又转向刘协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当初董卓乱政,臣与议郎郑公业(郑泰)、长史何伯求(何颙),及侍中种元甫(种辑)、越骑校尉伍德瑜(伍琼)合谋,行刺董卓。筹划不密,臣与何伯求被捕。奇怪的是一直没有廷鞫,在狱中等了十几天就释放了。”
刘协看向贾诩。“是先生下令抓人?”
贾诩叹了一口气。“臣身为董卓谋士,不能坐视董卓被刺,又不忍忠义之人死于非命,只好趁其行迹未彰,抓捕入狱。可惜,当时不知道伍德瑜也参与其事,只抓了荀侍中与何伯求。何伯求忧愤而死,荀侍中不动如山,始终未露一点破绽。”
刘协不禁哑然失笑。
这算不是冤家不聚头?
贾诩、荀攸也相视而笑,自有相惜之意。
商议已定,刘协命人拟诏,使贾诩持节招抚韩遂、马腾。段煨统兵,赶往上党,协助钟繇。杨奉也加快行程,争取尽快渡河,联络白波军,准备作战。
——
出了帐,贾诩、荀攸心有灵犀地停住了脚步。
“先生,河东再会。”
贾诩抚着胡须笑了笑。“河东何足道哉。你我再会之时,当在美稷。”
荀攸想了想,颌首表示同意。“愿此战能重整河山,解肘腋之忧,重振华夏声威。”
贾诩叹了一口气。“公达,我很羡慕你啊。”
“先生何出此言?”
“我年近半百,余日无多,怕是看不到陛下重整河山的那一天。凤凰非梧桐不栖,公达身负绝世之才,当善加珍惜,莫使岁月空付。”
荀攸拱拱手,施了一礼。“多谢先生提携。”
贾诩拱手还礼,缓缓向前走去。
荀攸跟了上去,落后半步。
两人谁也不说话,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
刘协洗漱完毕,重新坐回案前。
和贾诩、荀攸说话耽误了一些时间,他还有不少公文要处理。
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他来决定,但司徒赵温、司空张喜仿佛是故意的,不管多大的事,哪怕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也要送到他这儿来过一遍。
美名其曰,让他熟悉政务。
刘协的确也需要熟悉政务,哪怕以后放权,也是建立在他通晓政务的基础上。要不然三公九卿来汇报政务,他一窍不通,难免为人所欺。
好在尚书令裴茂贴心,将可能有问题的地方都做了标注,让他少跳了不少坑。
处理完毕,已是半夜。侍寝的宋都熬不住,已经睡了一觉,被刘协上床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起身服侍。
刘协上了床,身体很累,脑子却停不下来。
他想起了蔡琰说的《儒林列传》和《酷吏列传》,便问了宋都一句。
“你读过《太史公书》吗?”
“没有,臣妾只读过曹大家的《女诫》。”宋都发了一会儿愣。“现在想来,好像没用。”
“为何这么说?”
宋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打起了呼噜,竟是睡着了。
刘协哭笑不得,掖好被角,吹灭了灯,闭上眼睛。
——
隔壁帐中,蔡琰也收起了最后一份文书,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唐姬走了过来,将一碗粥摆在蔡琰面前。“喝粥吧。喝完粥,起来走两步,活动一下再睡。”
“多谢夫人。”蔡琰接过碗,笑道:“我何德何能,竟让夫人为我准备宵夜。”
“你何德何能?你的德能大了。”唐姬也笑道:“自从你做了这个令史,多少女子跟着沾了光。哪怕只是一些小事,也足以让人欣慰。”
蔡琰眼睛发亮。“是啊,有事可做,就像浮萍有了根,心里有着落了。”她喝了一口粥,又道:“夫人愿意接受纸坊的事么?”
“我还没定。”唐姬靠在案上,看着蔡琰。“昭姬,你说我应该接受这件事吗?按理说,这应该由尚方负责才合乎制度。天子体谅我,我自然感激。只是因此违了制度,未免不妥。”
蔡琰摇摇头。“天子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至于制度,夫人大可不必担心。丧乱之际,诸事从权,岂能尽依制度。依我看,天子要做的事很多,尚方届时只怕应付不过来。夫人若能帮着分担一些,自然是好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明天就去营里看看。昭姬,你有空闲吗?若能陪我一起去,那就更好了。”
蔡琰看了唐姬一眼,笑道:“夫人何不带上宋贵人或者董贵人?她们一定很乐意,尤其是董贵人。”
想到闲不住的董宛,唐姬忍不住笑了声。
蔡琰盯着唐姬,眼睛眨也不眨。
唐姬不解,伸手摸了摸脸。“怎么了?”
“夫人笑起来真好看。”蔡琰收回目光。“或许这就是天子所愿吧。劫难过后,哪怕是简单的一笑,也是如此可贵。”
唐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揽着蔡琰,轻轻地晃了晃。
“诚如天子所言,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之过欤
刘协尚未渡河,就收到了河东太守王邑送来的急讯。
安邑卫氏为乱,拘禁了太尉杨彪,并包围了太守府。
看完文书,刘协想了一会儿,召来裴潜。
“卫氏为乱,会有人响应他吗?”
裴潜不假思索。“肯定有。安邑卫氏为河东著姓,世为郡吏,宗族强盛,故吏、姻亲甚多。”
刘协点了点头。
卫氏牵连这么广,他就放心了。
拔起萝卜带起泥,趁这个机会收拾一批人,对将来治理河东有好处。
“你父子在朝,卫氏会不会危及你的家人?”
裴潜从容说道:“卫氏虽强,手却伸不到闻喜。”
刘协很满意。“你去左将军营中,协助左将军抢占盐池、铁官。”
裴潜愣了一下,心情变得非常复杂。
一方面热血上涌,另一方面又觉得背后凉风习习。
入职不到半个月就得到重用,这是天子对他的器重。
天子派杨奉先行,却不是去救人,而是抢占盐池、铁官,这是欲行庄公克段之计啊。
亏得闻喜裴氏早早向天子称臣,否则这一次说不定就卷进去了。
河东豪族的实力是不弱,可是天子麾下不仅有白波军,还有西凉劲卒,踏平河东易如反掌。
裴潜不敢怠慢,领了诏书,匆匆而去。
刘协随即又召来卫尉士孙瑞。“太尉被卫固拘禁,你就勉为其难,先行履职吧。”
士孙瑞神情窘迫。“陛下,此乃卫固作乱,并非太尉失职。此时罢免,臣不敢奉诏。”
刘协说道:“没有罢免他,只是让你代行太尉之职,主持军事,部署平叛事宜。”
士孙瑞如释重负,拱手称谢。“臣奉诏。”
刘协随即命人找出刘表的贡献清单,交给士孙瑞。
行军作战,不仅要有兵马,还要有粮食、物资。眼下只有刘表的贡献可用。段煨、杨奉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数量有限,并不足以供应整个大军。
作战的事可以往后推一推,筹集粮食才是当前头等大事。
没有粮食,再强悍的军队也无法作战。
“卫尉辛苦,尽快拿出章程,以便朕观摩学习。”
士孙瑞拱手领命,心里却有些恨赵温、张喜。
你们急不可耐的争权,却让我跟着受累。
政务都是嘴上功夫,筹粮却是实实在在的任务。一日无粮,便得饿一日肚子。
——
士孙瑞领了诏书,转身便去找尚书令裴茂。
事情紧急,他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就问,河东能不能筹集到粮食?
就地筹集粮食,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办法。
裴茂一口否决。“没有。”
原因也很简单,自从黄巾举事以来,河东就没有太平过。
先是黄巾旧部白波军。
后来董卓入洛阳,又派人进驻河东,与白波军交战,连年不休。
再后来匈奴人告状不成,滞留河东,劫掠百姓。
近十年下来,除了那些有自保能力的大族、豪族,普通百姓能逃的都逃了。没有人,哪来的粮食?
土地再肥沃,没有耕种,也只能长草,不能自己种粮食。
士孙瑞横了裴茂一眼,欲言又止。
他知道了天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他代行太尉之职了。
裴茂的话说得很明白,普通百姓都跑了,筹粮无从谈起。
但是那些有自保能力,没有跑的大族、豪族有粮。不仅有粮,而且有很多粮。
因为他们可以趁机兼并无主的土地,同时吸纳流民作为部曲。
向他们征集粮食,大概率可以解决问题。但他们的粮食不是白给的,必须有足够的利益进行交换。
朝廷能够拿来交换的,一是官,二是爵。
按理说,爵不可滥赏,官却没有这样的问题,封几个虚衔的官职很容易,也就是下道诏书的事。
天子的态度很明确,并不打算用封赏来解决问题。
士孙瑞也不赞同。
可是面对即将断粮的现实,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从四世三公的袁绍到安邑的豪族卫氏,那么多的大族都与朝廷离心离德。
普通百姓是活不下去了才造反,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别人过得怎么样,他不清楚。袁家的生活有多奢侈,他却是一清二楚。
是朝廷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河内或许有粮。”裴茂提醒道。
“河内有粮,但是运输不便。”士孙瑞一声叹息。“纵使张杨肯出力,肩挑背扛,又能运多少粮食。途中消耗占去了大半,就算让河内所有人都来运粮,也支撑不了几万大军的开销。”
裴茂默然。
其实他知道解决办法,但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