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倌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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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手,用嘴?”

    谢三郎蔫了,站在那磨蹭。

    木姜原本都没指望他能成什么事,于是自己走过去,半蹲身子,抱着桶,一鼓作气,手下却一轻,灰衣男子的鼻孔堵着棉花,他顺手接过红桶,转身,走在她前面,“男人还在这呢,要女人做重活太可耻了。”

    他脸色不好,将桶搁在拖车上,张开双臂,嗅了一下:“好臭啊,木姜。”

    木姜莞尔,回头,石砖砌的墙,灰白色的墙缝,一枝藤蔓虎头虎脑的探着脑袋,日头正好,鸟也叫,蝉也鸣,回头,谢三叽叽喳喳,石榴花砸在他头上,他抬头,一皱鼻子,望着湛蓝的天,圆的像个环,回头看,天也寂静,城也寂静,他心头却闹了起来。

    吭哧吭哧,什么东西扎在心底悄悄地发了芽。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争吵、置气又和好,晚上田嫂看到木姜抱被窝出去,悄悄地在她耳边问:“和好了?”

    木姜看着棉被上蓝色的花纹,说,“什么和好,他说以后倒夜香陪我来,其他时间要我去伺候他。”

    田嫂看在眼里,拉着她的手:“木姜,田嫂知道谢老板是个好人,但是,但是你也知道,他是个倌儿爷,说到底,也是个下九流,咋们女人得替自己打算打算,你要是你一头热钻了进去,以后有个什么万一,怎么办?”

    木姜抱紧被窝,想从柔软的棉花汲取温暖,她抬头,笑:“田嫂想多了,谢老板喜欢西西姑娘,楼里谁不知道?”

    田嫂一愣,眼角的皱纹刻的更深:“我倒忘了这一茬了,看他疯癫过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也知他们这样的人一向没心没肺惯了。”

    木姜望着灯盏边飞扑的蛾子,说,“倒也是。”

    谢三郎盘腿坐在床上,见木姜推门进来,高兴道:“恩,有没有觉得房间里变了点儿?”

    木姜勾脚把门关了,把棉被铺在地上,问:“什么?”

    谢三郎瘪嘴:“你看啊。”



    第16节

    

木姜闻到一股淡雅清甜的味道,目光搜寻间,看到谢三郎床头吊着一条长长的花穗子,那香味便是从那传来的。

    他捏着穗子的末梢,将它递给木姜:“香吧,这可是黄果兰,听说它对慢性支气管炎,虚劳久咳疗效很好,我听田嫂讲你冬天里总喜欢咳嗽,所以多闻闻这花香对身体很好的。”

    微凉厚实的花瓣躺在她手中,香甜的气息沁人心脾,木姜看着,过了一会儿将它还给了谢三郎。

    “怎么不喜欢?”谢三郎偏着脑袋。

    “喜欢,三爷,该睡了。”

    灯还是亮着的,两个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床下,背对着,谁都没睡着。木姜想,这是一个泥潭,里面住着一个妖怪,他不吃人,他不喝血,他专要人心。

    谢三郎翻身,盯着木姜的背影,想,怎么还不沦陷,是他还不够用心么?

    小倌楼冷静,楼里也闲着没事,谢三郎拿了指甲剪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前剪倒欠,用剪刀夹着往后拽,疼的眼泪直彪,泪眼朦胧间,看到楚江红靠在栏杆上,勾着嘴笑的邪气横生。

    “谢老板在忙呢!”

    谢三郎翻个白眼,将指甲刀搁在一边,贱贱的回道:“是啊,我正在保养这双手呢,哪像楚老板每天清闲的很,像我啊,便是求也求不来。”

    楚江红哼笑两声,“谢老板的手果然是楼里一绝,但我想马夫人大概是没福了。”

    “什么意思?”

    “哟!谢老板还不知呢?”楚江红扭着水蛇腰,手里的帕子一挥:“那马夫人惹恼了长公主,一家老小,十二口人都在菜市场抹了脖子呢,可惜那十六岁的小倌,养在外头都还难逃灭顶之灾,谢老板是不是还得感谢感谢马夫人的不念旧情,不然今日和她做亡命鸳鸯的可是你呢!”

    谢三郎脸色不好,站起来,手指头指了他半天,一个字都没蹦出,他端了凳子回门,磨着牙:“就数你嘴贱。”

    木姜这几日迷上了厨艺,一天大多数时间泡在厨房,谢三郎本来不愿,但看到她每顿端上来新鲜的菜肴,哈喇子又流的像细流一样,权衡之间,只能放她去了。

    此时他一个人坐在屋里,马夫人死了?没有金主源源不断的送银子,楼主可会让他吃白食?还不得把他梳洗打扮了卖个好价钱?原本他以为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算了,反正在女人之间交际,他不吃亏,可是如今西西偷了解药和那个穷秀才远走高飞,他也起了意,要是他能逃,还做个鬼的小倌啊!

    可时间不多了,还有半个月,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拿到解药!

    院子里的昙花开了,一起开了七八朵,可惜没有人怜香惜玉,任凭它开,又任凭它谢。

    木姜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揪了两朵盛开的花进了厨房。

    昙花蛋汤。

    这她还是在宫里吃过,百香楼有个从前宫里出来的厨子,见她掐了花,丢给她一本食谱,便让她自己捣鼓去了。

    汤水鲜甜,她喝了一口献宝一样捧给谢三郎。

    因为昙花有粘液,煮出的汤水像银耳汤一样滑滑的。谢三郎手里捏着黄果兰,挑了根针穿线,见她进门了,问:“手里端的什么呢?”

    “昙花蛋汤。”

    “昙花?”

    谢三郎丢下手里的东西,拿着勺子舀起惨死的昙花,叹息道:“真是一群俗人,这么好的花,竟然被人做了菜。”

    木姜拿了碗碟,坐在一旁,问:“三爷要不尝尝。”

    尝尝吧尝尝吧,谢三郎咂吧嘴,起码也得让这昙花死得其所。

    他喝了一碗,又喝一碗,感叹道:“这么好的花,不入菜真是可惜极了!”

    虽然无酒,饭饱之后却也自在,谢三郎拍着肚皮靠在椅子上,木姜拿起茶几上的黄果兰,白色的线跟在后头,下面垂着一根针。

    不像是缝穗子,木姜举着问,“三爷这是做什么呢?”

    谢三郎慵懒的半眯眼,“耳环,好看么?”

    黄果兰做的耳环,能戴几天?

    她将它放下,不察谢三郎凑到跟前,微凉的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木姜,你没打耳洞呢!”

    木姜一僵,不动声色的从他魔掌中挣脱:“三爷,奴小时候家里穷当然没打耳洞。”

    谢三郎可惜:“好好地小姑娘,可惜了。”

    木姜站起来,将碗碟收了,“三爷,我先去洗了。”

    “去吧。”谢三郎点点头。

    噔噔噔下了楼梯,木姜手里拿着托盘,耳朵火辣辣的痒,她伸手,学着谢三郎的样子,轻轻地捏了捏,感觉却不一样,没有蚀骨的痒,她回头,屋内灯火通明,那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公子心,小倌儿命。

    等回了房,谢三郎正捏着针,屋内又点了支蜡烛,放在他跟前。

    见木姜来了,他招手,想唤小狗一样:“过来,木姜。”

    木姜迟疑,“三爷,干嘛呢?”

    “给你扎耳洞。”

    银光一闪,谢三郎捏着手里的针搁在蜡烛上头烤。

    木姜摇头,摆手:“三爷,不了,我怕疼。”

    “快过来。”他翻转手里的东西,说道:“女人家家都要打耳洞,等你以后要成亲了,要带上新郎给你买的金耳环,记住要买个大的,亮瞎别人的眼。”

    木姜笑,脚却定在那:“那么大,不扯得耳朵疼么?”她以前带的金合扇耳环就重,可也小巧,戴着时,扇叶展开,摘下的时候,扇叶合拢。可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她自从来到长安,发现变了天,便把身上能证明她身份的首饰都摘了藏了起来,耳洞也没管,过了几年,没想到居然长拢了,看上去像没打过一样。

    谢三郎见她没动,自己动手将她抓了过来,按在大腿上,她半张脸在温柔的烛光下完整的展现在他眼前。

    他捏着针,喉头一上一下:“别动,不然会痛。”

    有多痛?木姜不再挣扎,偏头靠在他腿上,闭眼,闻着从他袖子边传来的黄果兰的味道,很缱绻。



    第17节

    

谢三郎以为自己又狠又准,但正捏了针挨到她耳垂,他却迟疑了,他清了清嗓子警告她:“木姜,你别动啊,不然会很疼。”

    木姜的耳骨贴在他腿上,一说话,头发传来阵阵的麻:“三爷,我不动,我也不怕痛。”

    谢三郎觉得这灯光太亮,亦或是她的皮肤白的太耀人,他心神一荡,忙的收敛,手下一动,小巧的耳垂冒出一朵红色的血珠。

    行为比思想更快。木姜吃痛,刚要去捏,肩头却一重,温热的下巴贴了过来,耳垂被火一样的潮湿包裹住。

    她挣扎,双手却被谢三郎握住,她背脊弓的像虾米,他贴合的也像虾米,直到泄了力靠在他身上。

    谢三郎看着怀里潮红的人,伸手拿过串好的黄果兰耳环,替她穿进去。绿而新鲜的花萼,黄白香甜的花瓣,一摇一摇,在她耳朵下荡着千秋。

    “好了。”黄白的小花清雅俏丽,面前的人脸脖俱红,鼻腔的气息灼热有些急促,谢三郎后退几步,慢慢的打量,慢慢的欣赏。不知这么美的人,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夫君。

    他笑着收了针线,说,“木姜会不会觉得耳环太穷酸?”

    木姜摇头,荡碎了一室的花香。

    谢三郎却望着她,含笑道:“要是嫌弃,以后叫你的夫君买些好的,金的,银的,随便带。”

    耳环像是变重了,扯得木姜脖子都矮了三寸,窗扇没关,风吹熄了一支蜡烛,室内暗了下来,地板上昏暗的影子挨在一起。

    木姜嘴动了:“那我成亲的时候三爷也会来么?”

    谢三郎转身,躺到床上,看着幔帐,又看着穗子,最后看到一只乱窜的飞蛾猛的一下扎进灯油。

    “会吧,只要你请我,我就来,我左手带着金银珠宝,右手捧着山珍海味,让你的婆家小瞧不了你。”

    木姜合衣躺回自己的棉铺,好久憋回鼻间的酸胀,瓮声瓮气:“恩,那一定很好很好。”

    夜静了,人音熄了,蜡烛在静静的落泪,谢三郎睁着眼躺在床上,心翻神涌,侧身,看到地上瘦小的一团,生平第一次感到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申到榜单了,开心。

    ☆、素颜繁花梦(三)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和收藏都涨了,好开心,我会努力哒!

    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入了夜,远山近黛沉淀了下来,街市却苏醒了,不知谁先起的头,亮了一只鱼灯,紧接着长安的西街陆陆续续的明了起来,木姜蹲在百香楼后街的溪流旁,身边石桥下的芍药开得正好,她捧在一只莲花灯,问谢三郎:“这样真的有用么?”

    “怎么没用,你瞧我是不是很美。”

    木姜哑言,点头。

    谢三郎蹲在地上,昂起脖子,骄傲道:“那当然,我每年乞巧都在这许愿我长得漂亮,灵的很。”说罢,他伸手去抢木姜手里的花灯,“你写的什么,我看看。”

    木姜忙的把花灯往身后掖,“不行,看了都不灵了。”

    “是不是也想变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谢三郎揶揄道。

    “才不是。”木姜从他怀下挣脱,跑到溪边,轻轻地将它送了出去,夜里的溪水涓涓,微带着寒气,木姜握紧自己脚边的衫子,蹲下来,静静的看小小的,绯色的荷花灯撞过一层层小波浪慢慢的远去了。

    谢三郎来到她身后,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肩头,因为身高差,他须得将身子往前倾,身下的人僵硬的很,水里的倒影却暴露出她的心事,红的通顶的脸,雾蒙蒙的眼睛。

    好一会儿,木姜才适应下来,她小心的,意图让自己不要惊扰他平舒的呼吸声,“三爷。”

    “恩?”肩胛骨的麻意,酥软攀过紧实的骨髓麻痹到她的耳骨,她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热,一定红了,她想放目远眺,却瞥到倒影里那张红的爆炸的脸,一愣,憋了口气,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如竹节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在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木姜觉得痒,缩着脖子往后退,却被他抱了个满怀,风在衣服的挤压间送了出来,清甜醉人,是黄果兰的味道。

    木姜觉得该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太吵,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溪边一直聒噪的青蛙,以及她脑海里的心跳声。

    她怕自己一开口,这些声音便会离她远去,她的视野便只剩下谢三郎了。

    谢三郎将她抱着,见她左顾右盼,像个猴子一样停不了摆,闷笑道:“想什么呢?”

    木姜像是大梦初醒,从他怀里一溜,一脚踏入凉沁了的溪水里,瞪着眼:“没呢,三爷。”

    谢三郎看见溪水在她脚脖子处打了个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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