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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基很有自知之明,不懂就问。
“这还看不明白吗?”
“江中郡,柳平府,汜水县县令写了一篇赈灾策,这赈灾策,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对于江中郡来说,这个策略算是不错,至少能稳定灾情。”
“但对锦年来说,这个策略并不好,锦年的想法是稳定民心,如若征收粮食,说是说统一分发,可对于百姓而言,自家粮食被抢了,每天分一点点,大多数人还是心存抱怨。”
“而有人在暗中散播谣言,大骂官府无能,官员贪赃枉法,几句这样的话,必然会引起民怒,只不过江中郡灾情还没有到饿死人的程度。”
“所以百姓不会闹,只会选择留或者走。”
“有粮或者有亲戚的百姓会考虑逃难,没粮也没有亲戚的百姓,则会留在江中郡内。”
顾宁涯将这件事情认认真真的分析出来。
他说的没有一点错。
“留下来的百姓,心存怨念,可官府给粮食,他们不会爆发,一但等到官府断粮,哪怕是断粮一天,这些百姓将会彻底暴乱起来。”
“到时候谁来了都没用,除非粮食来了。”
“说直白一点,这个策略,是挺不错,但必须要依靠朝廷运粮,这个环节出问题,就要出大问题。”
“江中郡官员采取此人的策略,定然也是居心叵测,一来此策是下面人写的,出了再大的事情,下面人负责,他们最多就是遭到处罚罢了。”
“甚至不会有太大的处罚,关键点就在于这个救灾策没有太大问题。”
“而百姓逃难,被我们撞见,锦年方才也说了,一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如今后面跟着大量百姓,他们跟着的目的是什么?”
“你还不清楚吗?”
顾宁涯说到这里,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话说到这里,李基也逐渐明悟了。
“他们跟着的目的,就是希望锦年叔去惩治贪官。”
“可这有什么问题?既然知道对方不是贪官,就说明情况啊。”
李基开口,下意识回答道。
“唉。”
“你爹是真的把你宠坏了。”
得到这个答桉,顾宁涯叹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你说的清楚吗?”
“在百姓眼中,这个汜水县县令就是一个大贪官,如若锦年去解释,都不需要有人去造谣,在百姓眼中,锦年就成为了帮凶。”
“锦年的一切名声,都会毁于一旦,因为在百姓眼中,官府实打实抢了粮,至于分配,太孙,我问你如若我抢走你一千两白银,然后每天给你半两白银,你答应吗?你会很开心吗?”
顾宁涯问道。
“不会。”
李基有些明白了,但也不是特别明白,只不过代入一下的话,他的确不会很开心。
“那不就够了,百姓已经产生了怨气,如若锦年不惩戒,锦年就要被扣上一顶官官相护的帽子,到时候百姓一传十,十传百。”
“不需要两天时间,百姓就会彻底对锦年产生厌恶,而那个时候,锦年无论在江中郡做什么事情,百姓都不会相信。”
“除非锦年把所有粮食全部还给百姓,但这样做的话,百姓只怕会第一时间逃离江中郡。”
“这个汜水县县令这一点做的很好,他拿走了粮食,就是防止百姓逃难出去,一万万人口若是逃了出去,所到之处,就如同人间炼狱,任何一个郡府都接纳不了如此之多的百姓。”
顾宁涯彻彻底底明白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计了。
太狠了。
也太歹毒了。
利用百姓的恐慌,利用顾锦年的为民之心,手段太脏了。
“若是如此。”
“那把这个汜水县县令杀了,等灾情结束之后,再给予封赏,这样总可以吧?”
李基出声,他也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所以说出一番这样的话。
此言一出。
方敬成不由看了一眼李基,但很快叹了口气道。
“如若这件事情,是太孙来处理,的确可以这样做。”
“可侯爷不能这样做。”
方敬成出声。
“为何?”
李基皱眉。
“儒道后世之圣,侯爷乃是读书人,又是读书人之楷模,倘若侯爷知晓这县令无罪,却将其斩首示众。”
“那这样的话,才是真正的计成,汜水县县令今日被斩,明日就会有人为他平冤,这件事情也会在第一时间传遍整个大夏王朝。”
“草民知晓,侯爷在朝堂之上,斩了许京许大人,此人是朱学一脉的读书人,如今朱学一脉的读书人已经对侯爷有些偏见。”
“若这件事情传出,这些读书人必然会站在大义之上,抨击侯爷。”
“当真如此,侯爷百口莫辩,因为知义而杀,违背儒道。”
方敬成开口。
他并非是危言耸听。
顾锦年乃是儒道后世之圣,并不是说顾锦年就不能犯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可问题是,你知道这是错的,你还要去做,这才是关键点。
以这一点,抨击顾锦年,顾锦年不但哑口无言,而且还会因为这件事情产生心魔,这辈子别想成为大儒了,更别说什么半圣不半圣。
更绝的一点是,以后顾锦年就别想站在大义上去抨击别人。
因为你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人家就拿这一件事情说你一辈子,你又能如何?
而且顾锦年形象极好,说半个圣人还真不为过,可要是做了一件这样的事情,反噬极大,会惹来无穷无尽的争议。
到时候造谣也好,或者盯着顾锦年不放也罢,说句难听点的话,顾锦年吃饭浪费都会成为众人抨击的理由。
此计,进退两难。
进,诛汜水县县令,儒道境界彻底崩毁,而且杀一个无辜且有正直的人,顾锦年会吗?
退,不杀汜水县县令,你就是官官相护,管你后面说什么,老百姓都不信任你了,狗官。
一时之间,玉辇内,四人都安静下来了。
足足过了好一会,李基的声音响起。
“早知如此,你就不应该来。”
“这样最起码锦年叔就不会知道,到时候错杀就错杀,无非愧疚一二。”
李基有些生气,生气方敬成出现。
“不可胡言。”
下一刻,顾锦年的声音响起,他训斥太孙,随后看向方敬成道。
“先生莫要生气,太孙殿下年龄尚小,不太懂事,童言无忌。”
人家方敬成有勇气拦下玉辇,将如此危机告诉自己,若反而成为了方敬成的问题,那就太过分了。
“侯爷,太孙,其实草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
“草民认为,即便是草民不来,江中郡一些官员也一定会让侯爷有所察觉。”
“如若是这样,到了那个时候,侯爷就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方敬成也不是特意前来邀功,而是他认定,江中郡官员必然会想尽办法,让顾锦年察觉问题,等到那个时候,百姓都在等着消息。
顾锦年可就没时间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李基有些郁闷,询问众人。
但三人都给不出任何解决方桉。
这一刻。
哪怕是顾锦年也不由深感压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之前种种,自己之所以披荆斩棘,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带有轻视,也因为不懂,所以针对自己的手段都很普通。
江宁郡洪灾,没有人把自己当做敌人。
江宁郡之难,对方轻视自己。
而今,敌人已经了解自己的性格,明白自己的手段,利用自己的身份,也利用自己的性格,设下如此精密之局。
压力一瞬间袭来。
使得顾锦年深感疲倦。
仔细想想吧,顾锦年发现自己虽然两世为人,可信息获取摆在那里,前世是个编剧,这一世是个纨绔开局,对于阴谋诡计这种东西,还真不是很懂。
无非就是靠一些诗词文章,获得了大量的名望。
然后以现代人的三观,去处理事情,为民办事。
最多再加上一些超前的想法,改变一下这个世界。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优势吗?
答桉还真没有。
只可惜自己前世不是当官的,不然的话,早应该就有所察觉的。
不过,就在这一刻,顾宁涯的声音响起了。
“停车。”
顾宁涯开口,让队伍停下来了。
“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到江中郡,中汉府了,在这里稍作休息,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想到。”
顾宁涯出声,他不想继续前行。
不出任何意外的话,中汉府外,只怕站满了官员和百姓,都在等待顾锦年到来。
索性,不如在这里想想办法,不然去了就是要被人牵制。
“我们下来,锦年你在这里好好想想。”
“不要急。”
顾宁涯出声,说完这话,给两人一个眼神,便走下玉辇。
三人离开,顾锦年的确得到了一些安静。
但他显得十分沉默。
因为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待李基,方敬成,顾宁涯从玉辇下来后,三人站在一旁,看着不少逃难者,神色各自不一。
顾宁涯带着两人闲散而行,走了一会后,顾宁涯的声音不由响起。
“方先生。”
“你有如此之才华,为何不考举?”
顾宁涯开口,询问方敬成。
“草民不才,虽饱读诗书,但对八铉文并无喜感,也就没有参加科举。”
方敬成出声。
这个人的确有才华,而且非常聪明,能够通过一些线索,从而想到诸多事情。
“哦?有如此之才,却屈身于小小府县之中。”
“不如这样,顾某搭桥牵线,往后你跟着锦年,做他的幕僚,待到以后,以先生的才华,至少也能封个侍郎。”
顾宁涯望着天际,显得随意道。
此言一出,方敬成顿时有些沉默。
他没有回答,显得安静。
不过一旁的顾宁涯彷佛猜到了方敬成的心思一般,直接开口道。
“先生敢拦车,一来是有勇,二来其实也是自觉怀才不遇。”
“我看的出,你不是一个甘愿认命之人,你的身份,我大致也能猜到一二,与某些人有关系,所以才无法科举。”
顾宁涯显得平静,但却把方敬成拿捏的死死。
话说到这里。
方敬成并没有半点惊慌,反倒更加平静道。
“敢问大人,想要说什么?”
方敬成直接问道。
对方特意让大家一起下来,只留顾锦年在玉辇上,显然是有事要与自己说。
“我可以帮你解决身份上的麻烦,你是个有抱负的人,跟了锦年,你不吃亏。”
“这件事情,其实你已经有了解决方桉,我也有解决方桉,很有可能锦年也有了解决方桉。”
“只是锦年不能这样做,我不能直接提,而你恰好可以去处理。”
“你明白我说的话吧?”
顾宁涯澹澹出声,这一刻的他,显得格外的神秘,以至于一旁的李基有些惊愕。
在他印象当中,顾宁涯纯粹就是个疯疯癫癫的人,可他没想到,这个叔爷居然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更主要的是,顾宁涯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大人。”
“草民只问一件事情。”
“本来方才也想询问侯爷的,但想了想不能去问。”
“敢问大人一声,这江中郡粮灾之难。”
“侯爷是否有大把握解决?”
方敬成神色坚定,他看着顾宁涯的眼睛,这般询问道。
只是顾宁涯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望着方敬成道。
“你知道整个大夏王朝,我最怕的人是谁吗?”
顾宁涯澹澹出声。
不过他不等方敬成询问,直接开口。
“陛下。”
随着此话一说,顾宁涯继续出声。
“任何人,藏着任何心思,陛下一眼就能看穿。”
“大夏之灾,陛下任锦年为总指挥使,就证明陛下完全相信锦年,而锦年也一定有绝对的把握。”
“否则,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如此重任交给锦年。”
“或许在天下人眼中,陛下太宠信锦年,可我知道,这不是宠信,而是锦年有着绝对把握。”
“现在,还需要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顾宁涯出声。
话说到这里,后者不由深吸一口气。
“既如此。”
“请大人给我快马一匹